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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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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昭陽郡主并稱上京雙姝,卻被大火燒毀了半張臉。父親棄我如敝履,不肯為我查明緣由。

連許諾要娶我的許洮,也轉(zhuǎn)眼求娶長姐。我收起所有脾氣,搬到城外莊子,不愿再見人。

后來一旨賜婚,把我指給了謝忱。世人皆道,陛下此舉,只為折斷這位新貴的傲骨。

我約他相見,「若你不愿,我即刻絞發(fā)出家?!怪x忱輕笑,「青燈古佛未免拘束,

不若隨我去燕州?!寡嘀蒿L大,風沙迷眼,沒人瞧得清我臉上的疤。1那日家中設宴,

我吃多了酒在別院歇息。我被濃煙嗆醒,卻見屋里火光一片。撐著發(fā)虛的身子挪到門口。

才發(fā)覺屋門從外鎖住,我拼了命也沒能打開。府里的下人說,

我被人從火里救出來時已經(jīng)暈厥。半張臉燒得一片黑紅,極其可怖。父親只是蹙著眉嘆惋,

「不中用了?!剐褋砗?,我因接受不了容貌被毀,哭暈過去好幾回。

向來對我疼愛有加的父親,不曾來探望過一次。傷口結(jié)痂后,

平日里同我略有齟齬的長姐倒是來瞧過我?guī)谆?。她送來上好的膏藥,「云容,你萬萬看開些。

」我流著淚抬頭,瞧見她因為看見我的臉而嚇得瑟縮。我麻木地抬起手,撫上發(fā)硬的疤。

或是因為氣惱傷心,又或是因為肉芽重新長出。傷疤發(fā)癢發(fā)痛?!搁L姐,

我現(xiàn)在的樣子很丑嗎?」長姐眼神閃躲,垂下了腦袋,「沒……沒有,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p>

我抓住她的手,目眥欲裂,「長姐,我是被人害的。」「云容,那是意外,你不要多想?!?/p>

長姐渾身發(fā)顫,下意識要掙脫。我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長姐,有人要害我?!?/p>

「那門被人鎖住,我逃不出去?!归L姐拼命推開我的手,「來人,快來人,二小姐又發(fā)病了。

」丫鬟婆子又烏泱泱地擠進來。生拉硬拽,好歹把長姐帶出了屋子。傷口在掙扎間裂開,

隱隱又滲出血來,和我的淚混在了一塊。叫我痛不欲生。長姐回去后就病倒了,

府醫(yī)說是驚嚇過度。而我傷勢復發(fā),起了高熱。父親破天荒來了我的院子?!干蛟迫?,

你到底還要鬧到什么時候?」我燒得腦袋發(fā)沉,卻還是撐著病體,拉住父親的衣袖,「爹爹,

你終于來看我了?!垢赣H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傅?,你要為女兒做主?!股ぷ痈砂W得厲害,

我忍不住咳嗽起來,「爹爹,有人鎖了門……」「夠了!」話還沒說完,

父親便拂開了我的手,「為著你的事,府里已經(jīng)處置了不少人。」「沈家已因此事丟盡顏面,

你還要攪得整個家都不得安寧嗎?」我從未見過這般疾言厲色的父親。幼時,

但凡我有個什么頭疼腦熱的病,父親會親自哄我喝藥。若我在外受了欺負,

他定然會去為我出頭。從前他輕撫我的手,說我為他長臉,是他最喜愛的女兒。

如今我尚在病中,他卻怪我讓沈家丟了臉面?!改闳糇R趣,便安生在院子里養(yǎng)病?!?/p>

他看了我一眼,嫌惡地移開了眼神?!溉暨€要這般無理取鬧,那我只能送你到莊子上了?!?/p>

夜風溜進來,卷起父親的衣擺?;ㄈ菰旅驳纳蛟迫菽芙o他長臉,他自然愛我寵我。

如今的我面目可憎,他不在乎我是否為人所害,他巴不得沒有我這個女兒。2那夜以后,

府里上下都知道我被父親厭棄。吃穿用度比不上從前,連伺候的嬤嬤都敢給我臉色瞧。

「這藥金貴,二小姐還是仔細些?!箾]了蜜餞壓味,我苦得皺眉,直想吐。

嬤嬤掀起眼皮看我,眼中的鄙夷不加遮掩。她奪了我手里的碗,「二小姐也別惱,

如今府里上下,也就我老婆子愿意來你這院里。」「前頭院忙著準備大小姐的婚事呢?!?/p>

「長姐的婚事定下了嗎?」我自言自語,心思飄得很遠?!冈缍ㄏ铝?,

還是許家公子親自上門求的婚事?!股暇┏菦]有幾個許家。我翻身下床,

推開還在喋喋不休的嬤嬤,奪門而出?!付〗隳闳ツ??」嬤嬤顧不上收拾摔壞的瓷片,

趕著就追了出來?!付〗?,許家今日來送聘禮,老爺吩咐過不讓你出去?!刮遗艿锰保?/p>

鞋也沒顧得上穿,院子里沒人打理而留下的碎石扎破了我的腳掌。胸腔里灌進了冷風,

我整個身上都在疼。我沒跑到前院便被人按住,死死捂住嘴拖回了院子。府里當真是熱鬧,

連帶著我這都得了些好吃食。嬤嬤吃得滿嘴流油,末了不忘數(shù)落被綁在床榻上的我。

「二小姐,你還是安生些,要是老爺生氣,真讓你挪去莊子上,恐怕連飯都吃不飽?!?/p>

兩個丫鬟提著燈籠進來,接著是身著華服的母親。她安然坐下,把嬤嬤趕了出去。

有人上前拿走我嘴里的布,又恭恭敬敬退下?!甘窃S洮嗎?」我掀起眼皮,

聲音不自覺地發(fā)顫。母親心有不忍,卻還是點了點頭,「是?!箣邒哒f起時,

我心里便有了猜測,只是親耳聽見,還是不免難受。「聽說許洮親自上門提的親。」

我扯著嘴笑了笑,「挺好的?!鼓赣H起身,走到床榻邊,想抬手摸我的臉,卻又垂下。

我想起來那年的桃花宴,許洮約我在假山后相見。風度翩翩的兒郎站在我面前,

連看我都不敢抬眼。那時我高高揚起下巴,「我沈云容只嫁文韜武略、頂天立地的男兒?!?/p>

「許某雖不善武藝,卻也讀過些圣賢書,將來考取功名,不知能不能入姑娘的眼?」

后來大大小小的宴會,我總能瞧見他?!傅饶慵绑牵揖蜕祥T提親?!故难元q在耳邊,

我卻連傷心的力氣都沒了。我曾和母親擠在榻上,偷偷把許洮的話說給她聽。那時她抱著我,

假意生氣,萬萬不許我再和許洮私下見面?!溉裟阌幸猓S家也是個好去處,

你父親必定也歡喜?!谷缃衲赣H卻不肯再多看我?!溉輧?,沈家需要這門婚事,

你也別怪蕊兒。」我呆呆看向窗外,「那我呢?」明月高懸,星子璀璨,蠟燭燃得炸出燈花。

我的心擰成了一團,「沈家還要我嗎?」3我私自跑出院子的事還是被父親知道了。

這次他對我一分憐愛也沒了,狠了心要我搬去城外的莊子。我知道哭鬧沒用,

也不想留下來看著長姐和許洮成親。見我毫無反應,父親難得緩和了語氣,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去了莊子上,女兒想學畫畫?!箯那凹抑袨槲艺堖^幾個夫子教習,

只是那時我心氣躁,靜不下心學。父親允了,還許我每月回府探望一回。我知道,

我大概一次也不會回來了。為避人耳目,我是夜里離開的。父親母親沒來送我,

長姐倒是來了。她抽泣著,輕輕拉著我的手,「對不起,容兒?!贯∶闭谧×宋业哪槪?/p>

也讓我瞧不清她的。我心上木木的,已如枯槁。說不出祝福的話,

我只能任由她拉著我的手哭泣道歉。莊子上的日子格外漫長,夫子三五日來教授一回。

我沉下心來習畫,心也漸漸平靜下來。許洮和長姐即將大婚的消息傳遍京城時,

我臉上的疤已經(jīng)痊愈。肉芽在側(cè)臉長成淡粉的溝壑,蜿蜒在我的左側(cè)臉。家中來了小廝,

問我可要回去參加婚宴。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顫手撫上那些疤痕,連淚都流不出?!覆蝗チ?,

我在這挺好的。」我重新攤開宣紙。小廝扭扭捏捏,「夫人希望小姐回去?!?/p>

我知道母親并不是希望我回去,她是要我原諒長姐。提筆的手忽然發(fā)顫,墨色在紙上暈開。

「我不回去,長姐就不嫁了嗎?」小廝把頭低得不能再低,「老爺說他會親自來接?!?/p>

給長姐的新婚賀禮,是我畫的一幅合歡花。畫技雖不精,畫得還算尚可。

長姐笑得眼睛紅紅的,「謝謝容兒,我很喜歡?!顾老驳匕旬嬆玫搅烁赣H母親面前,

兩人都面帶喜色看著長姐。我站在堂下,風吹得脊背發(fā)冷發(fā)疼。府里來了許多長姐的手帕交,

她們恭賀長姐覓得佳婿,說盡了吉祥話。末了,也不忘偷偷看我,竊竊私語?!敢膊恢溃?/p>

沈云容如今是什么模樣?」一方絲帕擋住了猙獰的疤痕,卻擋不住她們打量的目光。

我努力站直了身子,讓自己平靜下來。思緒放空,我想象自己在作畫,

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裝作毫不在意。有人撞上了我。撞掉了我擋臉的帕子,

將我的傷痕擺在眾人面前。有人驚呼,被嚇得不輕,卻還是忍不住朝我看來。我渾身發(fā)顫,

迅速低下了頭,躬身四處尋找著那方帕子。「天啊,真是嚇人?!褂腥思茏∥业母觳?,

拽直了我的身子。斗篷落在我的身上,上頭蓬松的狐貍毛,勉強遮住我的臉。

他笑著上了堂前,「沈大人如今是落魄了,家中二小姐穿得這般單薄?!?/p>

父親的眼神重新落在我的身上,是怨怪。那人送了賀禮,抬腳就要離開,路過我時,

我低聲朝他道謝。他朝我笑了笑,「二小姐,我叫謝忱?!刮衣杂卸?。

是那個在燕州打了勝仗,風頭正盛的謝忱。4父親要我給長姐送嫁。

他拿過長姐手里的檀木盒子,塞到了我面前。盒子里是半塊黃金面具,上頭花樣繁復,

很是貴重。那半塊面具做得精巧,恰好能遮住我臉上的疤。長姐朝我投來希冀的目光,

「容兒,這是我用母親給我的嫁妝,請名師巧匠趕出來的。」我心頭一顫,「還是免了吧,

我身子不便,就不去丟人了?!埂肝疵馔忸^議論,云容你就委屈些。」父親難得軟了聲音,

「蕊兒出嫁以后,你還是搬回來吧?!雇忸^閑話說沈意蕊妒心太重,借著家宴縱火要燒死我。

父親只一味說是意外,卻擋不住眾口鑠金。母親也來拉我的手,「容兒,

蕊兒與你手足情深……」我不著痕跡地避開了母親的觸碰,「莊子上挺好的?!埂阜潘?,

你是要忤逆父母嗎?」父親重重放下手里的茶盞。長姐也紅了眼睛,「容兒是不是還在怨我?

」我抬起眼,看向長姐,「屋門為何被鎖,長姐應該比我……」母親的巴掌落在我臉上時,

父親手里的茶盞也碎在了我的腳邊。臉上有些發(fā)麻,廳堂里陷入詭異的安靜。

心里的猜測好似在一瞬間得到了證實。我自嘲一般笑了。母親顫抖著想撫上我的臉,

我側(cè)過臉避開了。「要我送嫁,明日我就把事情宣揚出去。」長姐一張臉變得煞白,

幾乎站不穩(wěn)?!肝医袢站痛蛩滥氵@個不敬尊長的孽障?!垢赣H氣得高高揚起手,

面目扭曲地朝我而來?!干虼笕讼⑴?。」有人攔住了父親。是宮里的小黃門,

帶來了皇上賜婚我和謝忱的旨意?!复笕丝墒桥e了人?」父親蹙眉,

瞪了一眼跪在后邊的我,連接旨也忘了。宣旨的公公眉頭一挑,「大人難道是質(zhì)疑皇上不成?

」父親噤若寒蟬,恭恭敬敬磕了頭,接了旨。臨去前,那公公瞧了我一眼,

「二小姐這張臉可惜了?!埂覆贿^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二小姐萬萬看開些?!箤m里的人走后,

父親才從地上爬起來。「你與那謝忱,何時有了這般情分?」我赫然抬頭,

不明白父親話里的意思?!钢x忱如今風頭正盛,豈會愿意娶你?」他眸色發(fā)寒,

「難不成你與他私相授受,早有往來?」我對謝忱不過略有耳聞,少時也不過偶爾見過幾次。

「父親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刮覇∪皇?,「女兒只是毀了臉,怎么像成了沈家的仇人一般?

」長姐勸住了又要發(fā)怒的父親。賜婚的消息不脛而走,沒人知道陛下此舉意欲何為。

人人都說我有福氣。被毀了臉,日后婚事艱難,頂多配個長隨小廝嫁了。誰知峰回路轉(zhuǎn),

竟攀上了謝忱這樣的夫婿。后來那些人又說,是謝忱功高震主,陛下故意賜婚,

是要挫他的銳氣。我覺得在理。他剛立功,要什么樣的妻子沒有,何以要與我捆住。

想來是他風頭正盛,不知哪里得罪了陛下,是以將我指給了他。好叫他時時刻刻警醒,

莫忘了皇恩浩蕩。母親曾來勸慰,「既你得了賜婚,前程往事便一筆勾銷吧。」

我聽得很不是滋味,「不知母親所指的往事,是哪一件?」她欲言又止,

避開了我探究的目光,起身離去。偌大的院子又只剩下我一個人。想起那日謝忱替我解圍,

我決意還他個恩情。許家來送聘禮那日,我借著還斗篷的由頭,約他在府里后院相見。

父親母親忙著招呼客人,沒人顧得上管我。謝忱來得很快,卻是不走常路,翻墻進的院子。

「二小姐找我?」我裝作若無其事,朝他福身,「將軍是英雄,英雄當配美人?!怪x忱莞爾,

「倒是頭回聽你夸人?!刮乙汇?,沒細想,「若我的臉沒毀,也擔得起一聲美人,

只是如今光景,要將軍娶我,是委屈將軍。」謝忱蹙眉,我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溉裟悴辉?,

我即刻絞了頭發(fā)出家,也好叫將軍另覓佳人。」對面的人沒說話,我忽然松了一口氣。

「由頭在我,想必陛下也不會怪罪。」「青燈古佛難免拘束,二小姐不若隨我去燕州?!?/p>

謝忱抬起頭,直愣愣盯著我。「只是燕州苦寒,是委屈二小姐了?!剐念^一顫,我抬起眼,

撞進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謝忱神色嚴肅,語氣也不見輕佻的意味。我心下黯然,

抬手扯下?lián)跄樀呐磷樱肝胰缃袢菝脖M毀,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忽然朝我靠近了兩步,

「疼嗎?」出事以后,我聽過許多話。說可惜的,說我命不好的,凡有人見我,

都只說叫我想開些。問我疼不疼的,謝忱是頭一個。我記得那天的火是刺目的紅,

嗆人的濃煙和撲面的熱浪,門栓也被燒得滾燙。我打不開鎖死的門,流著眼淚,

只剩害怕與絕望。后來血肉重新生長,我受著忍著疼癢。直至今日,傷勢痊愈,可每每午夜,

我從夢中驚醒,疤痕也會發(fā)燙。我險些忍不住落淚。只是斂眉再抬頭,我只朝他笑,

「傷口已然愈合,早就不疼了?!怪x忱蹙眉,眸光微閃,像是同情一般?!干蛟迫荩?/p>

我愿意娶你。」長姐歸寧那日,我再一次見到許洮。兩人郎才女貌,儼然一對璧人。

我自慚形穢,避開眼神福了福身子,「云容見過長姐,見過姐夫?!埂嘎犝f容兒病了,

如今可好些了?」長姐熱絡地上前扶我,眉眼間的喜色不加掩飾。許洮有意避嫌,

匆匆頷首便很快移開了眼神?!负枚嗔恕!刮一氐貌幌滩坏?。謝家的聘禮成箱抬了進來,

倒是不見謝忱的身影。兩件事撞在一起,父親母親倒是喜上眉梢,招呼著家中族親一齊吃飯。

席間有人夸許洮年紀輕輕便得了功名,我只顧埋頭吃飯,裝作沒聽見。

話題卻還是跑到我頭上,說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敢艺f云容你也識趣些,將來嫁進謝家,

早早為夫婿收兩個妾?!垢糁溜L,我卻能聽出叔父笑得不懷好意。

「我家玫兒和雨兒就不錯,雖比不得你從前模樣,也是如花似玉。不若成婚時,

一并跟著你過去?!鼓赣H臉上陪著笑,朝我使了個眼色,「你叔父說得也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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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5 15: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