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盤臺中學。
這所學園都市里僅有五所的國中名校之一,我曾在無數(shù)次風紀委員的巡邏中路過它典雅的歐式校門,也曾在無數(shù)份報告中讀到過與它相關的名字。但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真正踏入這片屬于精英大小姐們的、纖塵不染的“花園”。
大理石鋪就的地面光可鑒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和書本的油墨味。每一個從我身邊走過的學生都穿著一塵不染的制服,舉止優(yōu)雅,眼神中帶著與生俱來的自信。這里是秩序與規(guī)則的殿堂,與我前幾天所待的那個充滿消毒水味的灰色囚籠,恍如兩個世界。
然而,我卻感覺自己像是穿著囚服混入了這場盛宴。
我身上的常盤臺附屬中學制服,感覺像是一層不屬于我的、借來的皮膚。我不是這里的學生,只是那位女王為了方便監(jiān)視,給我安排的一個“身份”。我的任務是作為她的“私人助理”,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其余時間則像個幽靈一樣,待在這所附屬學校里。
我低著頭,快步走在通往附屬中學教學樓的回廊上,盡力讓自己不引人注意。
但有時候,麻煩會自動找上門來,尤其是在這個故事的核心舞臺上。
“——給我站??!”
一個清亮、驕傲、又充滿了熟悉電力的聲音,從我身后不遠處響起。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了。
緊接著,是另一個同樣熟悉、但帶著一絲空間扭曲的獨特質(zhì)感的聲音:“等一下,那邊那個背影……難道是……佐藤前輩?”
我慢慢地、僵硬地轉(zhuǎn)過身。
陽光之下,兩位我最不想在此刻遇見的人,正并肩站在那里,目光如炬地盯著我。
一位是茶色短發(fā),眼神一如既往地銳利,周身仿佛隨時都會迸發(fā)出藍白色電弧的“超電磁炮”——御坂美琴。
另一位,則是扎著雙馬尾,眼神中充滿了警惕與審視的風紀委員,我的前同事,“空間移動”能力者——白井黑子。
她們的出現(xiàn),像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瞬間將我籠罩。
“真的是你,佐藤!”白井黑子一個瞬移就出現(xiàn)在我面前,雙手叉腰,用審犯人般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你為什么會在這里?還穿著附屬中學的制服?你失蹤的這幾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不回復我們的消息?!”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機關槍般向我掃來,每一個問題都直擊要害。
御坂美琴也走了過來,她不像白井黑子那樣咄咄逼人,但眉頭緊鎖,眼神中充滿了擔憂與困惑:“佐藤同學……我們都很擔心你。初春都快把警備員的系統(tǒng)翻過來了。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面對她們,一個是我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的同事,一個是在危急關頭救了所有人的英雄,她們眼中流露出的,是真切的關心。而我,卻只能用謊言來回報她們。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口袋里那個冰冷的、化妝盒形狀的通訊器。我能感覺到,那位女王的視線,或許正通過某個不起眼的監(jiān)控探頭,或者某個被她操控的學生,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一幕。
我必須開始我的表演了。
“白井同學……御坂同學……”我低下頭,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虛弱與疏離,“好久不見。”
“別給我裝傻!”白井黑子顯然不吃這一套,“回答我的問題!風紀委員的紀律你忘了嗎?無故失聯(lián)是重罪!”
“黑子,你冷靜一點,她看起來狀態(tài)很不好?!庇嗝狼倮×思拥陌拙?/p>
我抬起頭,擠出一個蒼白而無力的微笑,那是我對著公寓鏡子練習了無數(shù)遍的表情。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蔽矣靡环N仿佛在回憶著什么遙遠事情的語氣,緩緩說道,“前幾天……我因為一些……私人的原因,精神狀態(tài)不太穩(wěn)定。給組織添了很多麻煩……所以,被停職了。”
“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白井黑子皺起眉頭,顯然對這個官方說辭充滿了懷疑。
“是的。”我點了點頭,眼神空洞地望著遠處的花壇,“我的能力……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所以……需要接受一段時間的‘特別輔導’。我很幸運,有一位非常關心我的‘大人物’,愿意接收我,并讓我轉(zhuǎn)到附屬中學,方便接受治療?!?/p>
我巧妙地將食蜂操祈為我編織的謊言,用我自己的方式復述了出來。我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因為能力失控而精神受創(chuàng)、需要被“保護”和“治療”的可憐人。
御坂美琴的眼神立刻柔和了下來,充滿了同情:“是這樣啊……那真是……辛苦你了?!?/p>
但白井黑子,這位精明的風紀委員,立刻抓住了我話語中的漏洞。
“‘大人物’?是誰?”她逼問道,“是誰有這么大的權限,能直接從警備員手里接管一個被停職的風紀委員,還能讓你直接轉(zhuǎn)學到這里?這種事聞所未聞!”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不能說出食蜂操祈的名字。尤其是在御坂美琴面前。她們之間的“宿敵”關系,學園都市里人盡皆知。一旦我說出來,御坂美琴絕對會介入,事情會立刻升級到我無法控制的局面。
就在我搜腸刮肚,思考該如何搪塞過去的時候——
不遠處的回廊拐角,一小群常盤臺的女生簇擁著一個身影,說說笑笑地走了過去。她們的中心,是一位有著蜂蜜色長發(fā)的少女。她并沒有往我們這邊看,仿佛只是路過,但她那標志性的、慵懶而優(yōu)雅的身姿,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入了我的視野。
是食蜂操祈。
她在用這種方式提醒我,我在她的掌控之下。
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回頭,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與懇求。
“對不起,白井同學。我不能說?!蔽覔u了搖頭,聲音里帶著一絲哀求,“我答應過她,要為她保密的。她……她不喜歡拋頭露面,只是一個……很善良、很溫柔的……前輩而已。請你不要再問了,可以嗎?”
我把那位女王,形容成了一個樂于助人、不求回報的“幕后英雄”。這個說法荒謬至極,但對于不知內(nèi)情的人來說,卻又合情合理。
“你這家伙……!”白井黑子被我這種軟中帶硬的拒絕噎得說不出話來。她能感覺到我沒有說實話,但我的“精神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又讓她無法用強硬的手段繼續(xù)逼問。
“好了,黑子?!庇嗝狼僮罱K還是站了出來,按住了白井的肩膀,“既然她有難言之隱,就別逼她了。最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人是安全的,不是嗎?”
她轉(zhuǎn)向我,臉上帶著鼓勵的微笑:“佐藤同學,不管發(fā)生了什么,如果需要幫助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別一個人硬撐著。”
“……謝謝你,御坂同學?!蔽业拖骂^,聲音里充滿了真實的感激,和更深的愧疚。
白井黑子雖然依舊一臉狐疑,但在御坂美琴的勸說下,終究沒有再說什么。她只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睛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我會盯著你的?!?/p>
我目送著她們離開。直到她們的背影消失在教學樓的另一端,我才敢長長地、無聲地松了一口氣。
我成功地“搪塞”過去了。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這只是開始。信任的裂痕已經(jīng)產(chǎn)生,懷疑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
我與過去那些閃閃發(fā)光的、屬于風紀委員的日子,已經(jīng)隔上了一層厚厚的、無法逾越的毛玻璃。透過它,我們能看到彼此的身影,卻再也無法清晰地看懂對方的內(nèi)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