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夏十三年冬,邊關的雪都浸著血,鐘景站在城樓,戰(zhàn)甲上還凝著敵人的血,
五萬精兵如鐵閘般屹立,將十萬琉金大軍碾成齏粉。邊關傳來捷報,班師回朝,
鐘景被封為朝廷一等威武大將軍。鐘景有一愛女名為離沫,寵愛有加,百依百順。
離沫從邊關返京途中,遭遇伏擊,意外掉落山崖。而從大夏邊關趕來,
前來求和的琉金質子萬俟哀救起了她,并返回京城。途中兩人患難與共,
在危機面前不離不棄,暗生情愫,鐘情于彼此??墒潜菹虏录?,隨時隨地想置將軍府于死地,
在他們眼中,莫說他們,整個將軍府都仿佛如眼中釘,肉中刺,離沫左右為難,
最終離沫選擇順從自己的心意,接受俟哀的喜歡。后來,
太子在皇后宴會上聯(lián)合神秘人射殺陛下,陛下危在旦夕,命懸一線。
太子順理成章地代父攝政,由國師褚何輔佐。太子不再掩飾,想要讓鐘景強行交出兵權,
鐘景因與先帝常年征戰(zhàn),深得先帝信任,因此擁有先帝遺旨,任何人不得強迫鐘景交出兵權,
太子只得另想他法,竟想強行納離沫為妃。離沫因為當初陛下下旨為她擇婿,躲過一劫,
太子只好作罷,來日擇婿競爭。1屋外狂風四起,拍打著窗欞,嘎吱嘎吱的響著,
雨下的密密麻麻的,不知何時才能停止。內堂,鐘景與夫人坐于鏤空云鶴八仙桌兩側,
他輕捻茶盞,眉頭微皺,嘆息一聲。望著殿外的淅瀝雨幕,離沫攥著帕子的手不斷收緊,
唇瓣也被牙齒咬沒了血色,聲音凄涼,“父親當真沒有別的辦法,只有擇婿這一條路可走嗎?
”回想起俟哀的臉龐,回憶起與他的一點一滴,離沫不想擇婿!離沫聽到背后的聲響,
抬眸望去,父親站起身,緩緩走到窗邊,想用手去拍拍女兒的肩膀,在半空中又停滯,
欲言又止,懸在半空中的手緊握成拳,放了下來,神情凝重,“如今太子那邊逼得緊,
為父也沒有辦法,都怪為父,保護不了自己的女兒?!彪x沫牽起父親的手,
眼神中似有些迷離,目光隨即變得堅定,“父親不必自責,女兒與他,
終究是有緣無份……”翌日,暴雨來的快,去得也快,太陽穿過樹梢,高高越過屋頂。
離沫站在前院,身體靠在廊柱上,用手擋住刺眼的亮光,陽光還真是明媚。
今天是她穿越過來的第4個年頭,時間過得真是快啊,轉眼間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上元燈會,
俟哀邀她夜晚一起去湖中觀景,離沫尋思良久,正巧她有些話也想對俟哀說。夜幕降臨,
星光點點,一輪明月懸掛天邊,散發(fā)出點點光芒。俟哀拉著離沫的手穿梭在人群,
臉上洋溢著笑容,“離沫,快來呀,再晚些船可就全被別人搶走了?!薄芭?,來了。
”離沫不急不緩地在后面跟著,神情淡漠,臉上并未有絲毫笑意,反而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柳眉微蹙,停留在原地,好像是在想些什么事情。俟哀停下腳步,走到她身邊,
擔憂的看著離沫,“沫沫,你怎么不開心,是有什么心事嗎?”“沒事,
我們不是要去游船嗎?快走吧?!彪x沫收起臉上的憂愁,嘴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不遠處,
走來一位男子,他身穿一身玄色衣衫,手里拿著折扇,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
一頭烏黑長發(fā)如瀑布般垂落而下,頭冠細白玉簪。離沫與俟哀給褚何作揖,
離沫望著眼前的男子,微微發(fā)怔。褚何,陛下身邊最信任的軍師,離沫從小的青梅竹馬,
自陛下遇刺重傷休養(yǎng)后代為監(jiān)國,對離沫極好。不過在監(jiān)國之后就很少見到他的身影,
關系也就日漸生分,想不到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上元燈會。“二位這是要去哪里?
”褚何輕搖折扇,滿臉笑意,問道?!拔覀円ズ杏未?,軍師可要一起?
”俟哀再次作作揖,客氣問道。“俟哀?!彪x沫拉著俟哀的胳膊,微微垂眸,神色晦澀,
附耳說道:“俟哀,我有話單獨對你說,就我們兩個人?!闭f完自顧自向前方走去。
俟哀撓了撓頭,言語之中深感抱歉,“離沫說有事在身,恐怕不能一同前往。”“無妨。
”褚何依舊是那副微笑模樣,輕搖折扇,看著二人遠去。天氣寒冷,湖水冰涼,
周圍空無一人。小船獨自在湖中漂著,蕩起陣陣漣漪。離沫坐在船頭,眺望遠方。
俟哀走過來,彎腰蹲下,解開身上的披風,披在離沫身上,搭在披風上的手指修長,
宛如白玉,根根分明。他關切地說道:“天涼,小心感染風寒?!彪x沫轉過頭,
看著俟哀絕美的臉龐,面如冠玉,唇紅齒白,不忍將到嘴邊的話語說出來,
眼底閃過一絲惆悵。俟哀站起身,仿佛猜到離沫要說什么,臉上盡是無奈,
苦笑道:“你是想跟我說你擇婿的事情吧?”“你……”離沫喉頭哽塞,幾近無聲。
俟哀眼角微微泛紅,強顏歡笑,“沒事的,在家族利益面前,換做是我,我也會這么做。
”“這件事情,是我對保不住你。”離沫低下頭,愧疚說道。猝然,一根利箭從遠方射來,
破空聲陣陣,直直地釘在船艙的木頭上。二人向遠處望去,一群黑壓壓的人群踏水跳到船上,
手持利刃,不由分說二人襲來。俟哀將離沫趕到船艙里,獨自一人迎敵。一刀劃過,
船艙被劈得粉碎,離沫在船上來回躲閃,船體左搖右晃,漸漸地開始不穩(wěn)。撲通一聲,
離沫掉入湖中,在湖底來回撲騰,忽然,一只大手將她抓住,離沫意識開始模糊,
沒有了動靜。湖中泛起幾片漣漪后,慢慢地沒了動靜。俟哀手持兵刃,與敵人對峙,
朝湖中高聲呼喊,“離沫!”2靠近湖邊,褚何用力地把離沫撈回岸上,表情甚是艱難。
褚何深壓離沫的胸脯,急促的呼吸聲從口中發(fā)出。離沫意識模糊,看向四周,
隱隱約約看到一位男子的身影,體型狀態(tài)酷似褚何,褚何?他怎么在這里?
當她睜眼再次醒來的時候,出現(xiàn)在一個山洞中,渾身濕漉漉的,環(huán)顧四周,洞中央架著火堆,
火焰節(jié)節(jié)高升,火堆旁有一個支架,晾曬著兩人的衣服。褚何正用木棍來回翻著火堆,
縷縷黑煙飄向上空?!拔疫@是怎么了?”離沫扶住額頭,頭痛欲裂,渾身冰涼,
額頭上冒出細細汗珠,汗水打濕額前的碎發(fā)。褚何白了她一眼,
走過去將稍微有些烘干的衣服蓋在離沫身上,緊緊裹住。臉上不再是以往那副微笑模樣,
眼中流露著心疼,臉色卻是煞黑,責備道:“如果我說你是失足落水,
你是不是會說‘不打緊,不打緊的’?!彼麤]有去看離沫的眼睛,也不敢去看,
自顧自繼續(xù)說著,“都說不要逞強,我早就說過,你偏不聽,硬要往里面鉆,
先不說你們會不會有好結果,他看起來就不像什么心思單純的人,
你是不是真就不撞南墻心不死啊?!瘪液我桓甭裨沟恼Z氣,像是那丈夫在外流連,
而他是那受了一肚子氣的小媳婦。離沫噗嗤一笑,思緒拉回當年,
當初回國后第一次見他就是他給我指引方向,后來再相見是在使臣宴會,
那時候光顧著想俟哀,完全沒注意到他,后來經歷種種危難,身邊總是有他的身影,
有時候離沫甚至是懷疑他是不是安裝gps定位系統(tǒng),走到哪里他都能出現(xiàn)在身邊。
她眼眸微垂,想到俟哀,艱難開口道:“我已與他說清,他理解我?!薄昂煤煤?,
講這么多我算是白講,你自己處理,我再也不管你的破事了?!瘪液紊鷼獾仄沉穗x沫一眼,
然后別過頭,不去看她,也不再說話。一夜無話……俟哀自湖邊離開后,
在湖中尋找離沫未果,怒氣沖沖地來到鐘萃樓,樓底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圓臺,
圓臺上有若干女子婆娑起舞,舞姿妖媚異常,觀其面容,各個攝人心魄,令人流連忘返,
周圍男男女女之間在座位上互相逗弄嬉戲,喧鬧異常。俟哀跨步走上二樓一個房間,
一腳踢開,房內香氣彌漫,一男子衣著華麗,懷中摟著美人坐于中央,周圍盡是女子。
男子與懷中女子親昵,漫不經心說道:“琉金殿下不去陪你的鐘大小姐,
今日倒有興致來我這煙花之地游玩?!辟拱嫒艉?,一字一頓說道:“是不是你做的?
請?zhí)拥钕陆o我一個交代?!碧訐]揮手,遣散身邊的眾人,房間只剩他們二人,
他緩步走到俟哀身側,臉色蔭翳,輕輕貼耳說道:“是本殿下做的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
你能奈我何?”俟哀眉頭緊皺,袖底下的拳頭緊握,額間青筋暴起,
“你說過不會傷害她和她的家人的?!碧硬换挪幻ψ阶簧希瑢⒈械木埔伙嫸M,
慢條斯理放在桌上,淡定說道:“本殿是說過沒錯?!彼樕蝗蛔兊藐幊?,笑得涼薄,
語氣里有點玩味道:“但鐘景那個老東西頑固不化,死活不肯交出兵權,
鐘離沫作為他的心頭肉,如果她出事,你猜鐘景會是什么反應?
”“可是……”俟哀言語之間猶豫不決,神色艱難?!澳阍讵q豫什么?你試想,
如果鐘小姐知道她最愛的那個人是暗害陛下之人,她還會對你一往情深嗎?
鐘景若是知道你謀害陛下一事,還會容你嗎?記住,我們才是盟友,別搞錯了。
”太子拍拍俟哀的肩膀,臨走投來一個意味深長道眼神,向屋外走去,屋內昏暗無光,
俟哀靜靜呆愣在原地。3擇婿的時間轉瞬而至,大街上人來人往,
敲鑼打鼓宣布著這件普天同慶的事情,因為過了今天,盛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美人,
大將軍府的少主人,鐘離沫將公開選婿,而成為她的夫婿,將得到鐘老將軍的支持,
不僅在朝堂上平步青云,而且還有可能接管鐘老將軍的兵權,從此登上人生頂峰。
二樓檀房內,丫鬟們伺候離沫,對著銅鏡梳妝打扮,
管事嬤嬤在一旁碎碎念著今日參加擇婿的人選,她彎腰低頭,模樣極為諂媚,
客氣地說道:“小姐,今日參加選婿的人員皆是我國的青年才俊,小姐真是好福氣。
”離沫目向銅鏡,面無表情,似是無心此事,“婆婆就別賣關子了,有話直說?!薄笆恰?/p>
”管事嬤嬤忙說道,“有太子殿下、褚何國師,以及我國最年輕的少將軍,百里云帆。
”她的尾音拖得很輕,像把名字含了三分敬意,“都是此次選婿的貴人。
”百里云帆……離沫仔細地思考,前兩個名字是老熟人,自是不必多提,
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道身影,驚疑開口道:“是最近才回京那個?”“正是。
”管事婆婆激動得開口道,神情之間充滿向往。少年豐神俊朗,一襲白衣,腳踏戰(zhàn)馬,
策馬奔騰,是眾多人心中翩翩少年郎的典范?!熬褪强上麖奈聪脒^嫁娶之事,今日他能來,
定要一飽眼福?!彪x沫后面的侍女小聲嘟囔道。是啊,婚嫁之事,從來都是身不由己!
在這世界上,又有幾人能隨心所欲,憑自己心意成婚呢……離沫梳妝洗漱完畢,
站到二樓臺前,臺前有一屏風靜置,底下人密密麻麻,各個踮足腳尖,翹首以盼,
希望能一睹離沫小姐芳容。“閃開,都閃開,太子殿下駕到?!鼻胺焦俨钋鍜呗啡?,
百姓們紛紛讓開一條道,生怕觸了這位太子殿下的霉頭。太子衣著雍容華貴,坐在靠椅上,
四周八人抬轎,身體向后傾斜,雙手搭在椅上,從容不迫,臉上嘴角微瞥,透露淡淡譏笑,
仿佛勝券在握。在他之后,一頂小轎緩緩前行,四人平抬,與太子那大陣仗形成鮮明對比,
轎中褚何輕搖折扇,微微一笑,仿佛如沐春風,清新脫俗。二樓圓臺前,祝史拿起名冊清點,
神情肅穆,高聲呼喊,“人員可曾齊整?”樓底有人高聲喊出,“百里小將軍還未到場。
”眾人面面相覷,議論紛紛,百里小將軍為何還未到場?祝史收起名冊,敲打旁邊的大鐘,
示意眾人肅靜?!叭羰且恢阒畠冗€未到場,是為違規(guī)棄權?!睜T臺上的香緩緩燃盡,
百里小將軍始終未出現(xiàn)。在人們看來,百里小將軍根本是未曾想過婚嫁一事,故不想前來。
“香已燃盡,既然如此……”史官高聲宣布?!扒衣?!”一聲聲音從遠方傳來,眾人看去,
有一少年騎馬趕來,銀鞍白馬踏碎晨霜,抖韁長驅,墨色衣袂卷著裂裂風響。
他停馬立于門前,雙手抱拳,垂眸輕笑,唇角梨渦若隱若現(xiàn),“抱歉,各位。來遲一步,
請多包涵。”離沫隔屏相望,欣慰點點頭,確不負京中盛名,就是年紀……一陣無語,
這么小的弟弟來參加宴會,還與她成婚,那她豈不是老牛吃嫩草?4祝史高聲宣布,
“既然人已齊整,本次擇婿宴,現(xiàn)在開始!”“此次擇婿宴規(guī)則極為簡單,
離沫小姐站在樓臺將繡球拋出,得繡球者為勝。”離沫站在二樓,背對屏風,手里拿著繡球,
身邊的丫鬟輕聲貼耳為離沫講述規(guī)則。這不就是古代的拋繡球搶親嘛,
一點創(chuàng)新都沒有……離沫心里吐槽著,手里重重地將繡球拋出。三人聞風而動,
同時一腳踏出,高高躍起,伸手爭奪繡球歸屬,褚何再次一腳踏出,踩住太子肩頭,
垂眸微笑,“太子殿下,得罪了?!碧勇涞降厣?,咬牙切齒,攥緊拳頭生氣地捶向靠椅。
百里云帆舌尖猛抵上后槽牙,神情桀驁,“有意思。”繡球停在半空中,兩人雙眼緊盯繡球,
縱身躍起,褚何半空中思索片刻,被百里云帆抓到機會,終究棋差一著,
繡球穩(wěn)穩(wěn)落在百里云帆手中。沒想到最后的贏家竟然是百里小將軍……眾人所料未至,
離沫亦是,她本來以為今日勝者會在褚何與太子之間勝出。百里云帆一手拿住繡球,
指向樓間,單腳跨于較底,懷中半塊銀鈴掉落在地,劃出半枚青銅虎符垂于腰間,挑挑眉,
大聲呼喊,“久聞京城離沫小姐美名,躲了整場宴會,總不能讓我對著繡球說情話吧?
”尾音掃過她藏在袖中的另半塊虎符,驚得她指尖發(fā)顫。周圍一陣哄笑,
“這將軍真是好沒禮貌?!鄙砼缘难诀咄虏鄣馈0倮镌品€想繼續(xù)說,話未說完,帷幔輕揚,
少女嗔怒的眉眼闖入視線。美!太美了!朱唇皓齒,烏發(fā)雪膚,剪水秋眸,尖尖的下巴,
不負國色天香之名。百里云帆愣在原地,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絲毫不避諱。離沫美目掃視,
聲音清冷,臉上不見半點喜色,仿佛與自己無關,“既然見過了,那就都散了吧,
擇日鐘府自會舉行成婚大典。”眾人稀稀散散離去,只有百里云帆停留在原地,
心中如大海般波濤洶涌。5第三日,離沫第十次站在質子府門外。自上次上元燈會一別,
離沫再也沒有見到過俟哀的蹤影,仿佛人間蒸發(fā)。門環(huán)上的銅銹染黑了帕子,
她望著俟哀常站的檐角,突然笑出聲--上元夜他說‘等我’,他說的等,
倒比鐘家的謀逆罪證還難見天日。離沫與百里云帆的婚事定在了擇婿宴的第五日,
明日即將舉行婚約。深更露重,月明星稀,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黃澄澄的。離沫趴在窗邊,
雙手抵住頭,默默地看著月亮。忽地,當當當,房門被叩響,傾言打開房門,男子輕搖折扇,
嘴唇緊抿?!斑M來吧?!彪x沫返回房間,男子隨之而入。褚何苦笑道:“很抱歉,
前幾日的擇婿宴會上并沒有幫到你?!彪x沫擺擺手,面色平淡,“沒關系,是誰都一樣,
只不過是換個人罷了,沒什么分別?!瘪液螡L動喉嚨,欲言又止,嘆息一聲,
說道:“你心里……還是放不下他嗎?”離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看向窗外黃澄澄的月亮,
心里一陣澀意,是啊,我心里還是放不下他嗎?“其實我……”褚何想說出口,卻緊咬嘴唇,
絲絲血跡滲出,說出來也許連朋友都沒得做吧?咚咚咚,又一聲巨響,離沫和褚何相視,
還有客人?俟哀站在離沫居所外的青石板上,手指想要敲門,又停下來,心一橫,
重重地擊打門框。離沫緩緩打開門,瞪大雙眼,驚訝地捂住嘴,怎么會是他?
他伸出的手顫顫巍巍,指尖在月光的照耀下潔白無瑕,他想要觸摸她的臉龐,卻又止住了。
褚何隨后大步追趕,一臉迷惑地出現(xiàn)在離沫身后。這幾日,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哪怕?lián)裥鲅缫参丛睹?,想了許多,但心底抑制不住的情感使他鬼使神差地找上門。
“你最近過的還好嗎?”俟哀低聲說道,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好不好關你什么事!
”離沫眼眶通紅,使勁想要關上房門。俟哀用手抵住門框,哀求道:“我后日返回琉金,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嗎?不顧一切。”離沫攥著嫁衣邊角,冷笑不止,悲憤交加,
“你以為我還會聽信你的鬼話嗎?你真的以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天衣無縫的嗎?
”——昨日在朝堂聽父親說起,太子要借“擇婿宴余波”徹查大將軍府,我若是隨你出逃,
鐘家滿門便是謀逆鐵證。離沫眼角緊閉,淚水劃過臉頰,滴滴滴落在地,聲音冰冷徹骨,
“這幾日,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念著你,從始至終喜歡的都是你,
我希望你可以和我坦白一切,
而不是這樣隨時隨地地處在欺騙和謊言之中……”他喉結滾了滾,
垂眸時睫毛抖得厲害:“不,我沒有?!蔽惨粝窠怂慕z,卻沒人看見他藏在廣袖里,
掐進肉里的指甲?!澳憧梢詾榱四愕氖聵I(yè),但你不應該拿我的全家做賭注,
更不應該利用我對你的感情?!彼讣灼M掌心,把眼角的淚生生攆回去,
通紅的雙眼死死盯住她,一字一頓說道:“萬俟哀,哦……不,琉金殿下,從今天開始,不,
從此刻開始,你我之間一刀兩端,恩怨分明,下次相見,就是死敵?!彼徊揭徊?,
仿佛丟了魂魄,燭火把他照成兩半,一半像離沫,一半像權謀。夜光照在他的背影,
是那么地凄涼與苦楚,今夜的風仿佛格外的冷,冷到能沁人心脾。6第二日,
迎親的花轎吹笛吶喊,喜氣洋洋,整條街都處于歡樂之中。轎子中,離沫雙手扣著指甲,
面無表情,許是昨夜的哭聲還沒有緩過勁來,又或是別的什么原因,從此以后,
她就是百里家的妻,終成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一步步想要避開,可一旦卷入這命運旋渦,
誰都身不由己。太陽遲暮,緩緩落下山去,黑夜籠罩萬物,再次降臨。屋外的人把酒言歡,
離沫靜靜坐在婚房里,等待丈夫來垂憐。曾經的她雄心壯志,立志做一個不一樣的女性,
然而她也難逃命運,將軍獨女,看似風光,其中蘊含了太多苦楚。
百里云帆暈暈糊糊地被下人送進房間,喝了不少酒。燭火映照下,他的臉頰通紅,
跌跌撞撞地躺在床上,沒了動靜。離沫掀開蓋頭,捂住口鼻,嫌棄似地往后挪動,
“你這是喝了多少啊?”他翹起手指,迷迷糊糊說道:“扶我起來,我還能喝。
”已經醉得不省人事,還逞強……離沫緩緩靠近,為他褪去衣衫,想要讓她睡得安穩(wěn)些。
忽然瞥見他耳朵邊上有什么東西,只是看不真切,她再次靠近,幾乎貼上去,想要看清。
百里云帆猛然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衣衫不整,原本就紅的臉蛋顯得更紅,像熟透的紅蘋果一樣。
他驀然起身,靠在床邊,踮腳上前一步,把衣服從離沫手里拽回來,又靠在床邊,
警惕地看著她。結結巴巴說道:“你……你別過來啊,雖然本將軍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但不是誰都能覬覦的,我將來是要娶我‘姐姐’的。”離沫忍不住,笑出聲,
嘴角快咧到后耳根上去?!澳恪阈κ裁葱Π !卑倮镌品种赶蛩?,來回搖晃,
可愛極了。離沫眼神下撇,忍住嘲笑他的沖動,委屈巴巴地說道:“好個守身如玉的娃娃,
可是我現(xiàn)在才是你的妻子,
妻子侍奉丈夫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百里云帆被氣得直哆嗦,話都講不出半句來。
“好啦,不逗你了,過來坐?!彪x沫移步走到桌邊,倒茶輕飲,看著他。
百里云帆仍保持那種姿勢,顯然并不相信?!胺判?,我對小孩子不感興趣。
”離沫看都不看他,輕描淡寫地說著。“你才小孩子?!卑倮镌品杆僬砗靡路?,
坐到桌邊,將倒好的茶一飲而盡,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皩④娒髅鞑幌矚g我,
甚至不愿意與我同房,那為何要娶妻?”離沫不解問道?!澳愎芪?。”百里云帆嘴上說著,
悄悄把虎符往懷里按了按?!澳呛?,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
從此以后我們就做一對協(xié)議夫妻,各取所需,可好?”“一言為定?!眱扇伺鋈瓝羰摹?/p>
7旦日一早,陽光太陽高高曬過屋頂,一絲陽光傾灑下來,將離沫照醒。
她揉揉睡眼惺忪的雙眼,走出屋外,邊伸懶腰,邊打哈欠。演武場上,
兵器復雜多樣一件件擺著,場中央一少年在武場耍劍,皮膚白皙細膩,
在陽光照耀下仿佛涂抹著一層淡淡的光澤,劍鋒凌厲,劃破空氣,呲呲地聲音傳來,
呼呼生風?!澳阍趺磥砹??”他將兵器單手收攏于身后,隨手接過離沫遞來的手帕,
擦拭額頭上的汗珠。“怕你累著?!彪x沫微笑道,她瞥了瞥他劍上的銀鈴殘片,
銀鈴邊緣有細細的碎邊花紋。果然是那塊銀鈴,與童年我分給小乞兒的那塊,分毫不差,
當年小乞兒就是拿著這塊碎片在風雪中等了我三天三夜,可是怎么會落到他的手中?
她裝作不在乎,隨意開口道:“將軍的劍穗倒是挺別致的?!薄澳鞘牵膊豢纯词钦l的東西。
”百里云帆微微仰頭,語氣中充滿自豪與驕傲?!澳菍④娛菑哪睦锏脕淼模?/p>
”離沫試探性問道。他面色陡然變得一沉,眉毛往下瞥了瞥,護住劍穗,“關你什么事。
”說著自顧自走了,離沫扶額搖頭,看來想要印證還得通過其他的手段。幾日時間瞬息而至,
而離沫也沒有什么能試探他的,日子平平淡淡過著。夜晚,天空烏云密布,
冷風呼呼地敲打著窗戶,發(fā)出陣陣聲響。一陣炸雷將離沫驚醒,她坐起身來,
聽到‘嗚嗚嗚’奇怪的聲響。她拿起一旁的枕頭,緩緩靠近聲響處,正準備擊打?!安灰?,
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姐姐?!甭牭铰曇羧绱硕欤x沫定下來,仔細看了看,
看清是百里云帆后,長舒口氣。將枕頭放到一旁,叉腰用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你裝神弄鬼地在這嚇唬誰呢?快起來。”離沫試探性踢了他一腳。他卻沒有任何動作,
蜷縮在房角,嘴里嘟囔著。這是做噩夢了?離沫走過去,不情不愿的將他抱在懷中。
百里云帆抖了一下。嫌棄什么嫌棄,老娘也是第一次這么安慰人好不?不好你也得給我受著。
她輕輕拍打,“不怕,不怕,姐姐在這里?!崩妆┮沟囊雇?,姐姐也是這樣在懷中安慰我,
好溫暖。懷里的百里云帆安靜下來,睡著了。8第二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