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關(guān)系戶張揚總是把報銷單甩給我：“幫我處理下。
”我轉(zhuǎn)頭向新同事林薇吐槽：“這種蛀蟲就該滾蛋?！绷洲秉c頭：“或許吧。
”后來張揚高調(diào)宣布結(jié)婚，新娘竟是林薇。第二天公司大換血，
我看到裁員名單上第一個名字是自己。1一疊報銷單“啪”地甩在我顯示器上，
震得屏幕晃了晃?！瓣惸?，處理下。”張揚的聲音從我頭頂砸下來，“貼票，申請，走流程。
今天搞定?！蔽夷闷鹉琼臣垼侯^等艙機票，五星級酒店套房，米其林餐廳的賬單。
將近十幾萬的報銷金額，嚇得我手都抖了起來。“張經(jīng)理，”我抬頭看他，“這不合規(guī)。
需要您本人填寫申請理由，附上項目審批郵件，還有……”他直接打斷我，
手指不耐煩地敲著桌沿：“規(guī)矩是死的。董事長是我叔，財務懂規(guī)矩。你弄就行。
”他轉(zhuǎn)身就走，西裝挺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林薇正好抱著一摞文件經(jīng)過我桌旁，
停下腳步?！八帧萃小懔?？”我抓起那沓單子，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公司蛀蟲！
仗著關(guān)系無法無天，這種吸血鬼就該滾蛋！”林薇的目光追著張揚消失的方向，沒什么波瀾。
“或許吧?！彼p聲說。2茶水間?？Х葯C咕嚕作響。我灌了一口速溶咖啡，
壓低嗓子：“看見上周他報銷那輛‘客戶接待用車’沒？里程數(shù)夠從城東跑到城西再跑回來！
客戶？影子都沒一個！”林薇靠著流理臺，小口喝著她的黑咖啡。她沒看我，
視線落在外面模糊的人影上。“財務劉姐跟我訴苦，”我說，“他的單子，
她們只敢閉眼簽字。屁都不敢放一個?！蔽依浜撸骸昂沃关攧?？上季度那個大項目，
我熬了三個通宵的方案！署名就變成他張經(jīng)理了！功勞他拿，出了岔子？下面人頂雷！
”我把空紙杯狠狠捏扁，砸進垃圾桶。“這種毒瘤不除，公司遲早完蛋！
”林薇的咖啡杯輕輕放回臺面，發(fā)出輕微的磕碰聲。她終于看向我，眼神很靜。
“或許……真該有人治治他?！?周一晨會。部門經(jīng)理紅光滿面?！案魑唬√齑笙灿?！
我們部門的驕傲，張經(jīng)理，上周六，結(jié)婚了！恭喜張揚！”稀稀拉拉的掌聲。張揚站起來，
得意地整了整領(lǐng)帶，像只開屏的孔雀?！爸x謝各位！婚禮倉促，
主要是我岳父那邊……身份特殊，要低調(diào)?！彼室馔ｎD，享受著聚焦的目光。我偏頭，
用氣聲對旁邊的林薇說：“岳父？又是哪路神仙？這關(guān)系戶當?shù)?，祖墳青煙直冒?/p>
”林薇坐得筆直，手指緊緊絞著膝蓋上的文件夾邊。張揚笑容放大，
聲音拔高：“隆重介紹我的新婚妻子，也是我們的同事！”我心里猛地一沉。
我唰地扭頭看林薇，她側(cè)臉繃緊，沒看我。張揚的聲音帶著勝利的炫耀，
砸下來：“她就是——林薇！”4平常一起吐槽張揚的同事，竟然是他的未婚妻？！
我僵在椅子上。林薇站起身?！案襾??！彼曇舨桓撸瑓s穿透了嘈雜。
我像木偶一樣跟著她進了空電梯。門關(guān)上，狹小的空間只剩指示燈閃爍。我盯著跳動的數(shù)字，
小心翼翼地問：“你……嫁給了他？”“嗯。”她答得干脆?！盀槭裁?？”我猛地轉(zhuǎn)向她，
聲音沖出來，“你不是也惡心他？你不是說他是毒瘤，該滾蛋嗎？茶水間那些話，都是放屁？
”林薇抬眼。那眼神里沒有我熟悉的溫和或嘲諷，只有一潭深不見底的平靜?！拔覜]說假話。
”她每個字都清晰，“我說過，或許該有人治治他?！彪娞荨岸！币宦?，頂層到了。
她走出去一步，停住，側(cè)過半邊臉，補了一句?！八⒌?，是董事長的女兒。我。
”5第二天。大會議室的門關(guān)了一上午，快下班才打開，人事總監(jiān)走出來，面如死灰，
手里捏著幾張紙。新董事長——林薇的父親，一個眼神像刀的老頭——跟在后面。
林薇和張揚一左一右，張揚下巴抬得老高。人事總監(jiān)站到辦公區(qū)中央，清了清嗓子，
聲音干澀：“宣布人事調(diào)整：原董事長卸任。由林正雄先生接任董事長。原市場部經(jīng)理張揚，
晉升為副總經(jīng)理?！彼归_名單?！巴瑫r，公司戰(zhàn)略重組，
裁撤以下人員……”名字一個個念出來。每念一個，死寂就更沉一分。我死死盯著那張紙，
手心黏膩?！啊惸??！蔽夷X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四周的目光像針，扎在我身上。
同情？好奇？幸災樂禍？林薇站在高處，目光平靜地掃過我，像看一張舊桌子。6最后一天。
我默默收拾東西。張揚摟著林薇的肩膀，晃悠過來。“喲，收拾呢？
”張揚手指敲著我空了一半的桌面，“搞快點，下午新來的坐這兒?！彼D(zhuǎn)向林薇，
聲音膩得發(fā)齁：“老婆，你看，這種只會抱怨、不懂變通、對公司沒價值的垃圾，
清掉就是清爽，對吧？”林薇沒理他。她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
輕輕放在我剛清空的桌面中央?！斑@單子，”她說，語氣和以前讓我?guī)兔r一模一樣，
“處理下?！蔽业皖^。新報銷單：抬頭：“副總經(jīng)理 張揚”。項目：國際頭等艙，
超五星套房，米其林三星。金額欄的數(shù)字巨大得荒謬。我抬眼，林薇看著我，眼神深不見底，
張揚在旁邊，笑得刺眼。我拿起筆，筆尖懸在審核人簽名欄上方，微微發(fā)抖，
辦公室里只剩下空調(diào)的低鳴，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7張揚嗤笑一聲。“簽個名都哆嗦？
廢物?！绷洲蓖蝗婚_口，聲音很平：“仔細看附件。別漏了?！蔽野櫭?，翻到后面，
除了常規(guī)票據(jù)，夾著幾張模糊的收據(jù)復印件。收款方：騰飛商貿(mào)。金額：八十萬。
項目：市場推廣費。簽名欄：張揚潦草的筆跡。日期是上周。我猛地抬頭看林薇。
她眼神掃過那幾張紙，又落回我臉上，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張揚不耐煩：“磨蹭什么！
等著給你發(fā)工資嗎？”我深吸一口氣，筆尖重重落下，在審核人欄簽下“陳默”。
林薇伸手抽走單子：“行了。你可以走了?！睆垞P摟緊她：“老婆，晚上爸給咱擺慶功宴，
地方定了嗎？”“定了?！绷洲鞭D(zhuǎn)身，沒再看我一眼，“走吧。”8走出公司大樓，
手機震了，是一個陌生號碼。“喂？”“陳默?！笔橇洲薄１尘昂莒o。
“往前走到街角藍鳥咖啡。后門進，二樓最里包間。現(xiàn)在。”電話掛后，我捏著手機，
手心出汗。藍鳥咖啡。我推開后門，木質(zhì)樓梯吱呀作響，推開包間門，林薇獨自坐著，
面前一杯清水?！白！彼疽馕覍γ??！澳菐讖堯v飛商貿(mào)的收據(jù)……”“假的。
”她打斷我，眼神銳利，“我偽造的。但簽名是他親筆。原件在我這。
”我腦子嗡的一聲：“你想干什么？”“他報銷的錢，七成進了他自己口袋。
洗錢的殼子不止騰飛一個。”她推過來一個薄薄的牛皮紙袋，“這里面，
是過去半年他經(jīng)手的異常報銷底單復印件。簽名，關(guān)聯(lián)公司，金額，時間。足夠清晰。
”“為什么給我？”“因為明天上午九點，稅務稽查和經(jīng)偵的人會直接進公司。”她盯著我，
“我需要一個人，在八點五十分，把這個，”她點了點紙袋，
“放進他辦公桌左邊最下面那個上鎖的抽屜里。鑰匙在他秘書筆筒底下。
”9“我憑什么幫你？”我盯著紙袋，像看炸彈?！皫湍悖俊绷洲弊旖浅冻鲆稽c冰冷的弧度，
“是幫你自己。舉報重大經(jīng)濟犯罪，有獎金。數(shù)額足夠你東山再起。而且，
”她身體微微前傾，“他倒臺，你猜誰最可能接替副總位置？一個剛立下大功，
又熟悉業(yè)務的人？”我心臟狂跳：“你爸……”“我爸只要公司干凈?！彼凵裣癖?，
“張揚的靠山是我叔公，他親弟弟。我爸忍他很久了。蛀蟲，總要清掉?！彼酒饋?，“做，
明天下午你就能回公司，位置隨你挑。不做，”她拿起包，
“你就永遠背著‘無能’和‘抱怨者’的標簽滾蛋。選吧。”她拉開門，腳步消失在樓梯。
我盯著桌上的牛皮紙袋。里面薄薄的紙，重若千鈞。隔天早上八點四十五，
公司里還沒有什么人上班。我戴著帽子口罩，像個維修工。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腔。
秘書位子空著，他桌子的筆筒，摸到底，冰涼的鑰匙。張揚辦公室門鎖著。我把鑰匙插進去，
轉(zhuǎn)動。咔噠。推門進去就看到一張巨大的紅木辦公桌。我又打開左邊最下面抽屜，
里面塞著幾份文件和幾條名貴香煙。我把牛皮紙袋塞進去，壓在最底下。鎖好抽屜，
鑰匙放回筆筒，我轉(zhuǎn)身離開。九點整，電梯門開。幾個穿深色夾克、表情嚴肅的男人走出來，
胸前的徽章閃著冷光，后面跟著臉色煞白的人事總監(jiān)。為首的男人亮出證件：“經(jīng)偵。
張揚在哪個辦公室？”10張揚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時，張揚正從電梯跑出來，
他望著眼前的一隊人，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轉(zhuǎn)青，掙扎著吼：“你們干什么！知道我誰嗎？
我叔是林董！我老婆是……”他目光掃到站在人群邊緣的林薇，她正抱著臂，平靜地看著他。
“林薇！說話啊！爸呢？爸！”他嘶吼著。林薇沒動。一個夾克男走到她面前：“林女士，
需要您也跟我們回去協(xié)助調(diào)查?！彼c點頭：“配合調(diào)查是公民義務?！彼?jīng)過張揚身邊時，
腳步停了一下。張揚像抓住救命稻草：“薇薇！告訴他們！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