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溪遇見青蒼,是在九重天的桃林。他白衣立在枝頭,指尖捻著片桃花,
花瓣落進他墨色的發(fā)間,像雪。靈溪攥緊了手里的酒壇,那是她偷釀的桃花醉,
想送給司掌刑罰的上神,卻撞見他在風里站成畫。“何人?”他聲音清冷,像玉石相擊。
靈溪嚇得摔了酒壇,酒液濺上他的衣擺,她跪下去擦,指尖觸到冰涼的布料,
才發(fā)現(xiàn)他連衣料都透著寒氣?!皾L。”他只說一個字,桃花從他指間滑落。靈溪爬起來就跑,
裙角勾住桃枝,回頭看見他還站在那里,目光沒追過來,像看一片飄過的云。后來她才知道,
他是九重天最年輕的上神,青蒼,掌管萬仙刑罰,千年不笑,萬年不語,連天帝都讓他三分。
而她是忘川河邊的一縷孤魂,被月老撿來做仙童,連仙階都沒有?,幦A上神第一次找她,
是在月老的姻緣殿。她穿一身錦繡華服,裙擺上繡著鳳凰,走到靈溪面前時,
香風刮得靈溪睜不開眼?!澳憔褪悄莻€總往青蒼宮里跑的小仙童?
”瑤華指尖挑起靈溪的下巴,力道掐得她生疼。靈溪不敢動,只看見瑤華腕間的玉鐲,
是青蒼宮里的制式。“青蒼哥哥心善,別拿你的凡俗心思臟了他?!爆幦A松開手,
靈溪跌坐在地,看見她裙角的鳳凰尾羽,掃過地上的姻緣紅線。那天之后,
靈溪去青蒼宮的路,總被云霧擋住。她知道是瑤華做的手腳,卻不敢說。
青蒼宮里的仙娥都笑她癡心妄想,說瑤華上神是青蒼的青梅竹馬,天帝親指的未婚妻。
靈溪不信,她記得有次給青蒼送文書,看見他書房的畫卷,畫的是忘川河邊的曼珠沙華,
而她化形前,就長在那片花海深處。中秋宴那天,靈溪被派去給青蒼斟酒。他坐在首座,
白衣勝雪,瑤華坐在他身側,替他布菜,兩人低聲說話,瑤華笑起來時,眼尾像含著蜜。
靈溪端著酒壺的手發(fā)抖,酒灑在玉杯外,燙到她的指尖。青蒼忽然抬眼,目光落在她手上,
眉頭微蹙。靈溪心里一喜,以為他要問,卻見他對旁邊的仙娥說:“換個人來。
”她退下去時,聽見瑤華輕笑:“青蒼哥哥,這種小仙童,手笨得很?!膘`溪躲在柱子后面,
咬著唇不讓自己哭,指甲掐進掌心,血珠滲出來,滴在月白色的裙角。她不知道,
青蒼在她走后,端起那杯沾了她指尖血的酒,一飲而盡。月老說她癡,給她看姻緣簿,
她的那一頁空空如也,而青蒼的名字旁邊,刻著瑤華。“傻丫頭,”月老敲著拐杖,
“上神的姻緣,是天命?!膘`溪把姻緣簿藏起來,她不信天命,她只信自己看見的。
她看見青蒼在桃林練劍,劍穗掃落桃花,她就偷偷撿起來,曬干了放在香囊里。
她看見青蒼喜歡喝冷茶,就每天清晨去.collect 帶露水的茶葉,用寒玉杯泡著,
等他下朝。她做的一切,青蒼都知道。有次她送茶去,看見他對著她的香囊發(fā)呆,
香囊上繡著朵歪歪扭扭的曼珠沙華。她想躲,卻被他叫?。骸斑^來?!膘`溪心跳如鼓,
走到他面前,看見他指尖拂過香囊上的花,眼神柔和得不像他?!罢l讓你做這些的?
”他聲音還是冷,但沒了往日的冰。靈溪低下頭:“我……”“以后別來了。
”他把香囊扔在桌上,發(fā)出輕響,“瑤華不喜歡?!膘`溪的心痛得像被針扎,她撿起香囊,
跑出宮殿,眼淚掉在寒玉杯里,漾開一圈圈漣漪。她沒看見,青蒼在她走后,
撿起她掉在地上的發(fā)帶,那是她用攢了三個月的月俸買的,淡粉色,
上面繡著 tiny 的桃花。瑤華的刁難越來越多。她讓靈溪去看管萬年玄冰窖,
里面寒氣刺骨,靈溪出來時,嘴唇凍得發(fā)紫,渾身起滿了凍瘡。
她讓靈溪去采摘三途河邊的彼岸花,那里怨氣沖天,靈溪被怨靈纏身,
回來時衣裳破了好幾處,臉上還有抓痕。青蒼從未過問。靈溪覺得委屈,卻又舍不得離開。
她想,只要能遠遠看著他,受點苦又算什么。直到那天,
她替月老給青蒼送一道關于刑罰的諭旨,撞見瑤華跪在青蒼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青蒼哥哥,你就原諒我吧,”瑤華拉著他的衣袖,
“我不是故意打碎你母親留下的玉瓶的……”青蒼看著她,眼神復雜:“那玉瓶,
你明知對我意義非凡。”“我知道,”瑤華哭得更兇,“可靈溪那個小仙童,
非要搶著擦瓶子,是她手滑打碎的,還讓我替她瞞著……”靈溪站在門口,如遭雷擊。
那玉瓶明明是瑤華自己打碎的,還威脅她不許說出去,怎么現(xiàn)在……她沖進去:“不是的!
是瑤華上神自己打碎的,她冤枉我!”瑤華躲到青蒼身后,怯生生地說:“靈溪妹妹,
你怎么能這么說……”青蒼轉過身,目光落在靈溪身上,冷得像冰:“夠了?!薄吧仙瘢?/p>
我沒有說謊!”靈溪急得跺腳,“你信我一次好不好?”青蒼看著她,
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靈溪,念在你伺候我多日,今日之事,我不追究。
”“但你若再敢污蔑瑤華,”他頓了頓,聲音冷得像刀,“我便將你打入輪回,
永世不得成仙?!膘`溪愣住了,她看著青蒼,這個她仰望了千年的上神,
這個她以為心里有她的人,竟然這樣不信她?,幦A在他身后,對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靈溪的心,在那一刻,碎成了千萬片。她看著青蒼,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
我信?!彼D身跑出宮殿,跑得飛快,好像身后有什么在追她。青蒼看著她的背影,
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指甲嵌進掌心,血珠滲出來,滴在白玉地板上,
像一朵盛開的曼珠沙華。瑤華走上前,想挽他的胳膊,卻被他避開。
“青蒼哥哥……”“出去?!鼻嗌n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瑤華咬了咬唇,
退了出去。宮殿里只剩下青蒼一人,他走到窗邊,看著靈溪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靈溪跑回姻緣殿,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她拿出那個繡著曼珠沙華的香囊,
拿出那根淡粉色的發(fā)帶,一一擺在桌上。然后,她拿起月老給她的那本姻緣簿,
翻開自己的那一頁。還是空的。她笑了,笑得眼淚直流。原來,真的是天命。
她不過是忘川河邊的一縷孤魂,怎么配得上高高在上的青蒼上神。月老敲門:“靈溪,
開開門?!膘`溪沒理他。“傻丫頭,”月老的聲音隔著門傳來,“青蒼那小子,
心里不是沒有你,只是……”“只是什么?”靈溪啞著嗓子問?!爸皇撬聿挥杉海?/p>
”月老嘆了口氣,“瑤華背后是瑤光上神,關系到九重天的安穩(wěn),他……”“夠了,
”靈溪打斷他,“我不想聽了?!鄙聿挥杉簡幔磕撬陌V心,她的委屈,又算什么?
她站起身,打開房門,對月老說:“月老,我想離開九重天?!痹吕峡粗n白的臉,
嘆了口氣:“你想去哪里?”“忘川河邊,”靈溪說,“我想回去看看?!彼浀?,
那里有她最初的樣子,沒有癡心,沒有痛苦,只有一片血色的花海。也許,回去那里,
才是最好的歸宿。月老沒有阻攔她,只是給了她一顆丹藥:“這是‘忘塵丹’,吃了它,
你就會忘記在九重天的一切?!膘`溪接過丹藥,握在手心,冰涼。她沒有吃,
只是把它放進了懷里。她想,就算要忘,也要等她再看一眼青蒼。她最后一次去青蒼宮,
是在一個雨夜。他站在廊下,望著外面的雨,背影孤寂。靈溪遠遠地看著他,
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裳,冷得她發(fā)抖。她想,就這樣吧,看他最后一眼,就走。可是,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青蒼忽然開口:“站住?!膘`溪的腳步頓住,心臟狂跳。他轉過身,
看著她,眼神復雜難辨:“你要走了?”靈溪點點頭,說不出話。青蒼走下臺階,
站在她面前,雨水落在他身上,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盀槭裁??”他問。靈溪看著他,
眼淚又流了出來:“上神,我只是忽然覺得,九重天的桃花,太涼了?!鼻嗌n看著她,
沉默了很久。然后,他從袖中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這個,你拿著?!膘`溪接過盒子,
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上面刻著一朵曼珠沙華。
“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青蒼說,“她說,遇到想守護的人,就把它送給她。
”靈溪愣住了,看著他,眼里充滿了疑惑。他不是信瑤華嗎?不是要把她打入輪回嗎?
為什么現(xiàn)在……青蒼看著她,眼神溫柔得像化不開的水:“靈溪,別去忘川,留在我身邊,
好不好?”靈溪的心跳得飛快,她看著他,看著他手里的玉佩,看著他眼中的溫柔,
忽然覺得,也許,她的癡心,并沒有錯付。她伸出手,想去接那玉佩。可是,就在這時,
瑤華的聲音響了起來:“青蒼哥哥,你在這里做什么?”瑤華撐著傘,從雨中走來,
看見靈溪,臉色一變:“靈溪?你怎么還在這里?”她走到青蒼身邊,挽住他的胳膊,
看著靈溪手里的盒子,眼中閃過一絲嫉妒:“青蒼哥哥,你把這玉佩給她了?
這不是你母親留給你未來道侶的嗎?”青蒼的身體僵了一下,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他想甩開瑤華的手,卻被她抓得更緊?!扒嗌n哥哥,”瑤華的聲音帶著一絲委屈,
“你忘了天帝的旨意了嗎?我們才是天定的道侶啊?!膘`溪看著青蒼,
看著他眼中的溫柔一點點消失,被冰冷取代。她的心,又開始疼了。原來,剛才的一切,
只是她的錯覺。她握緊了手里的盒子,指甲幾乎嵌進去。青蒼看著她,張了張嘴,
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閉上了眼,聲音冰冷:“靈溪,拿著玉佩,離開九重天,
永遠不要回來。”靈溪看著他,笑了,笑得眼淚直流?!昂?,”她說,“我走。
”她把盒子遞還給他,轉身,走進雨里。雨水打在她身上,很冷,可是,比不過心里的冷。
她聽見瑤華在身后得意地笑,聽見青蒼沉重的呼吸聲。可是,她沒有回頭。她一直走,
走出九重天,走到南天門。回頭望去,九重天云霧繚繞,她再也看不見那座宮殿,
看不見那個白衣的身影。她拿出懷里的忘塵丹,放進嘴里。丹藥入口即化,帶著一絲苦澀。
她的眼前開始出現(xiàn)幻象,桃花林,青蒼的白衣,瑤華的笑容,還有他冰冷的眼神。然后,
一切都消失了。靈溪站在南天門,眼神茫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她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她抬起頭,看著九重天的方向,
喃喃自語:“我……好像忘了什么……”而此時的九重天,青蒼站在雨中,
手里緊緊握著那個裝著玉佩的盒子,指節(jié)泛白。瑤華站在他身邊,得意地笑:“青蒼哥哥,
她終于走了,以后,就只有我們了?!鼻嗌n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靈溪消失的方向,
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無奈。他知道,他親手推開了那個唯一能讓他冰冷的心感到溫暖的人。
可是,他沒有辦法?,幦A背后的勢力,天帝的旨意,九重天的安穩(wěn),像一座座大山,
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只能選擇犧牲靈溪。雨水打在他臉上,和淚水混在一起。他打開盒子,
看著里面的玉佩,上面的曼珠沙華,好像在嘲笑他的無能。“靈溪……”他低聲呢喃,
聲音里充滿了悔恨和痛苦,“對不起……”可是,靈溪已經(jīng)聽不見了。她忘了所有,忘了他,
忘了那段刻骨銘心的暗戀,忘了那些痛苦和委屈。她像一張白紙,重新開始。只是,
心里的那個空洞,卻永遠也填不滿了。而青蒼,也只能守著他的上神之位,守著他的責任,
和他那顆再也暖不起來的心,度過漫長的仙途。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卻已經(jīng)注定了悲劇的結局。靈溪離開九重天之后,漫無目的地走著。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直在尋找什么。她走到忘川河邊,
看著那片血色的曼珠沙華,忽然覺得很熟悉。她蹲下身,撿起一片花瓣,放在手心,
眼淚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為什么會哭呢?她不知道。只是覺得,這里好像有她的過去,
有她丟失的東西。她在忘川河邊住了下來,每天看著彼岸花開花落,聽著忘川水流動的聲音。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記憶還是沒有恢復,只是心里的空洞,似乎越來越大。
而九重天的青蒼,卻越來越沉默。他每天處理完公務,就會去桃林,一站就是一天。
瑤華時常來陪他,給他講九重天的趣事,可是,他總是心不在焉。他看著桃林,
好像在尋找那個曾經(jīng)偷跑進來的小仙童,那個笨手笨腳卻又無比執(zhí)著的靈溪。他手里的玉佩,
被他摩挲得越來越亮,上面的曼珠沙華,好像也越來越紅?!扒嗌n“青蒼哥哥,你在想什么?
”瑤華看著他,眼里閃過一絲不安。青蒼回過神,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沒什么。
”瑤華咬了咬唇,不再說話。她知道,青蒼心里還是有靈溪,那個已經(jīng)忘了他的靈溪。
她不甘心,她一定要讓青蒼徹底忘了靈溪,只屬于她一個人。于是,瑤華開始暗中策劃。
她派人去忘川河邊,想要除掉靈溪,永絕后患??墒?,靈溪雖然忘了過去,
卻有著一股頑強的生命力,再加上忘川河邊的怨靈保護,瑤華的人始終沒有得手。
青蒼隱隱察覺到了什么,他警告瑤華:“瑤華,別做傻事?!爆幦A卻裝作無辜:“青蒼哥哥,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鼻嗌n看著她,眼神冰冷,卻沒有再說什么。他知道,
瑤華不會輕易放棄。而他,也無法阻止。因為,他是青蒼上神,他有他的責任和無奈。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靈溪在忘川河邊平靜地生活著,雖然心里空落落的,但也算是安穩(wěn)。
直到有一天,一個神秘的黑衣人找到了她。黑衣人告訴她,她的身世并不簡單,
她是上古時期的一位神祇,因為一場意外而失去了記憶,流落到忘川河邊。靈溪不信,
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孤魂??墒?,黑衣人卻拿出了一些證據(jù),讓她不得不相信。
黑衣人還告訴她,她的記憶可以恢復,只要她跟他走,去一個神秘的地方,接受傳承。
靈溪猶豫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的過去,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安。
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想找回丟失的記憶。于是,她跟著黑衣人,離開了忘川河邊。
她不知道,這一去,將會徹底改變她的命運,也將把她和青蒼,
重新卷入一場更大的風波之中。而九重天的青蒼,在得知靈溪被人帶走的消息后,
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他不顧天帝的阻攔,不顧瑤華的反對,毅然決然地離開了九重天,
去尋找靈溪。他知道,他不能再失去她了。哪怕付出任何代價,他也要找到她,保護她。
靈溪被黑衣人帶到玄冰洞時,鐵鏈勒進她手腕。洞頂?shù)蜗碌谋以谒~角,
瑤華穿一身猩紅嫁衣站在冰臺上,鳳冠上的明珠映著她含笑的眼:“靈溪妹妹,別來無恙。
”黑衣人摘下面具,是瑤華座下仙將。靈溪想逃,腳踝被冰棱劃破,
血珠滴在冰面上瞬間凍成紅梅。“青蒼哥哥馬上要娶我了,”瑤華走下來,
玉簪挑起靈溪的下巴,“可他心里總裝著個忘川孤魂,你說,該怎么辦?
”靈溪咬著唇不說話,視線掃過洞壁的符文——那是封印仙力的禁咒。瑤華忽然揮手,
冰錐擦著靈溪臉頰飛過,釘進身后冰柱:“你猜,青蒼哥哥是喜歡你這張臉,
還是喜歡你這雙總偷看他的眼睛?”冰錐折射的光晃得靈溪眼花,下一秒,
瑤華的指尖已點中她雙眼穴位。劇痛襲來,眼前瞬間漆黑,血從指縫滲出,
滴在她顫抖的手背上?!斑@樣,你就看不到他娶我了?!爆幦A的聲音帶著笑意,
靈溪聽見自己的嗚咽聲在冰洞里回蕩。玄冰洞的寒氣滲入骨髓,靈溪蜷縮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