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范哲,今年三十五歲。在外人眼里,我是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的藝術策展人,家庭美滿,
妻子蘇晴溫柔賢惠,我們是圈子里公認的模范夫妻。可就在昨晚,
這份持續(xù)了十年的“模范”,被蘇晴親手砸了個粉碎。她坐在我對面,
手里端著一杯已經(jīng)涼透的檸檬水,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范哲,
今年的金畫筆新銳獎,給林澤吧。”我以為我聽錯了?!敖甬嫻P”是我創(chuàng)辦的,
旨在發(fā)掘青年藝術家的獎項,含金量極高。每一屆的評選,我都秉持著絕對的公正,
這是我的底線,也是我的驕傲。而林澤,一個剛畢業(yè)的藝術生,畫工稚嫩,作品空洞,
除了那張干凈俊秀的臉,一無是處。把他和“金畫筆”聯(lián)系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種侮辱。
我壓著心頭的火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尖銳:“晴晴,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林澤的水平,連入圍的資格都沒有?!碧K晴抬起眼,
那雙我曾經(jīng)愛了十年的、總是盛滿溫柔笑意的眸子,此刻卻是一片冰冷的死水。
“我沒有開玩笑。你必須把獎給他?!薄盀槭裁矗俊蔽覠o法理解,“你認識他?”“認識。
”她點點頭,吐出了兩個字,像兩顆子彈,精準地射穿了我的心臟,“他是我的人。
”我腦袋“嗡”地一聲,仿佛被重錘擊中。接下來十幾秒,我的世界是失聲的。
我看著她一開一合的嘴唇,卻聽不見任何聲音。直到她拿起手機,點開一張照片,
推到我面前。照片的背景是一家酒店的豪華大床。蘇晴穿著我的睡衣,
長發(fā)凌亂地散在枕頭上,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潮紅和媚態(tài)。而那只從她身后伸出來,
親密地攬住她肩膀的手臂,年輕,有力,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我認得那串佛珠。上個月,
在一次藝術沙龍上,一個叫林澤的年輕人怯生生地向我請教,手腕上就戴著一模一樣的串珠。
當時蘇晴也在,她還笑著說,現(xiàn)在的男孩子,都喜歡戴這些。我如遭雷擊,
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間凝固了?!盀槭裁矗俊蔽宜浪赖囟⒅?,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蘇晴,我們在一起十年,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我自問,我對她,對這個家,掏心掏肺。
我從一個窮小子打拼到今天,給了她最好的生活。她不喜歡油煙,我請了阿姨;她喜歡旅行,
我再忙也會陪她;她說喜歡驚喜,我每個紀念日都費盡心思??晌覔Q來了什么?
換來她和另一個男人在酒店的床上,穿著我的睡衣,拍下這種照片來刺穿我的心。
蘇晴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收回手機,重復道:“把獎給林澤。你給他,我們就還是夫妻。
你不給,我們明天就去民政局?!彼D了頓,補上一句更誅心的話。“哦,對了,離婚的話,
按照婚前協(xié)議,你名下的財產(chǎn),包括你的畫廊和所有藏品,我都能分走一半。范哲,
你拼了半輩子,舍得嗎?”我看著眼前這個無比陌生的女人,
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她不僅要給我戴一頂綠油油的帽子,還要用這頂帽子,
來逼我親手毀掉我最珍視的事業(yè)和尊嚴。她不是在出軌,她是在用最殘忍的方式,
凌遲我的靈魂。那一夜,我沒有睡。我在書房坐了一夜,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天亮的時候,
我做了決定。不就是個獎嗎?不就是身敗名裂嗎?我給。我倒要看看,這對狗男女,
到底想玩什么花樣?!敖甬嫻P”頒獎典禮那天,我特意穿上了蘇晴給我買的西裝,
打了她最喜歡的那條領帶。我站在臺上,鎂光燈刺得我眼睛發(fā)痛。臺下,
坐著整個城市的藝術界名流。我的朋友,我的對手,我的恩師,
我的學生……他們都在看著我??粗遥绾斡H手將自己釘在恥辱柱上。我深吸一口氣,
拿起信封,用我此生最平穩(wěn),也最惡心的聲音,
念出了那個名字:“本屆『金畫筆』新銳獎的獲得者是——林澤。”全場嘩然。
所有人都交頭接耳,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我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黑幕”、“潛規(guī)則”、“范哲瞎了眼”。我看見我的恩師,白發(fā)蒼蒼的李教授,
失望地搖了搖頭,提前離場。我看見我的競爭對手,笑得幸災樂禍。我看見臺下的林澤,
穿著一身嶄新的名牌西裝,在一片質(zhì)疑聲中站起身,臉上卻不是我預想中的得意,
而是一種……驚恐和茫然?他走上臺,從我手中接過獎杯,全程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們的手短暫地觸碰了一下,他的手冰冷,還在微微發(fā)抖。按照流程,
我要對他進行一段贊美性的頒獎詞。我的助理早就寫好了稿子,全是些空洞華麗的辭藻。
但我沒有用。我看著林澤那張干凈的臉,想起了酒店照片里,他那只搭在蘇晴肩上的手。
一股無法遏制的恨意和惡心,沖垮了我所有的理智。我湊近話筒,
一字一句地說道:“林澤先生的作品,讓我想起了一句話——藝術,有時候并不需要天賦,
只需要……一些特殊的技巧。”我特意加重了“特殊”兩個字。臺下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他們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林澤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他握著獎杯的手指節(jié)都捏得發(fā)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感覺到了報復的快感。
但這還不夠。我繼續(xù)微笑著,對著全場說:“這個獎,是我力排眾議,堅持要給林澤先生的。
因為我認為,他背后的努力,值得這個獎。”“轟”的一聲,臺下徹底炸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不是黑幕,這是我這個正主,在親手撕開妻子的遮羞布,
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告自己被戴了綠帽子。林澤再也站不住了,他幾乎是踉蹌著跑下臺,
在一片鄙夷和哄笑聲中,狼狽地逃離了會場。我站在臺上,看著這出由我親手導演的鬧劇,
心里卻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荒蕪。我毀了林澤,也毀了自己,
更把蘇晴永遠地釘在了“蕩婦”的標簽上。我們?nèi)齻€人,同歸于盡。典禮結(jié)束后,
我的手機被打爆了。朋友、同事、媒體……我一個都沒接。我回了家。那個曾經(jīng)溫馨的家,
此刻卻像個冰窖。蘇晴坐在沙發(fā)上,沒有開燈,黑暗將她吞噬。我打開燈,走到她面前,
將一張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扔在茶幾上。“蘇晴,你滿意了?”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我按你說的做了?,F(xiàn)在,我們兩清了。簽了它,然后滾出我的世界。
”蘇晴沒有去看離婚協(xié)議,她只是緩緩地抬起頭,眼睛里布滿了血絲?!胺墩?,
你為什么要那么做?”她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我聽不懂的絕望,“你為什么要毀了他?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毀了他?蘇晴,你腦子沒病吧?是你,為了你的小白臉,
逼著我身敗名裂!現(xiàn)在你反過來質(zhì)問我?是我該問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你不懂……”她痛苦地搖著頭,“你什么都不懂……”“我是不懂!
”我終于失控地咆哮起來,“我不懂你為什么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去跟那種貨色鬼混!
我不懂你為什么要用這么惡毒的方式來折磨我!蘇晴,十年??!就算養(yǎng)條狗也有感情了,
你的心是鐵做的嗎?”我的質(zhì)問像一把把刀子,句句扎心。蘇晴的臉色越來越白,
身體也開始搖搖欲墜。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我本能地不想接,
但那鈴聲卻執(zhí)著地響個不停。我煩躁地劃開接聽鍵,吼了一句:“誰??!”電話那頭,
傳來一個帶著哭腔的、熟悉的年輕男聲。是林澤。“范老師……”他泣不成聲,“對不起,
我對不起你……但是求求你,快去救救蘇晴姐!她快不行了!”我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陳東!是陳東那個瘋子!他拿蘇晴姐的病來要挾我,要挾我們……他說如果你不照做,
他就要把蘇晴姐的病歷捅出去,讓她這輩子都抬不起頭做人!我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p>
”“?。刻K晴有什么?。俊蔽夷X子里一片混亂,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是……是精神分裂癥?!绷譂傻穆曇粝褚活w炸雷,在我耳邊轟然炸響。精神分裂癥?
怎么可能!蘇晴怎么可能得這種?。∷恢蹦敲礈厝?,那么正常!“范老師,
你快看蘇晴姐的手腕!”林澤在電話那頭焦急地喊道,“她最近發(fā)病越來越頻繁了,
一直在自殘!我們怕你擔心,一直瞞著你……陳東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這件事,
他用這個來逼我們!”我猛地看向蘇晴?;璋档墓饩€下,我才發(fā)現(xiàn),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長袖連衣裙。此刻,她的雙手緊緊地攥著,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我像瘋了一樣沖過去,不顧她的掙扎,粗暴地擼起了她的袖子。那截曾經(jīng)光潔如玉的手臂上,
布滿了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劃痕。舊的傷痕已經(jīng)結(jié)痂,變成了深色的疤,
而新的傷口還在滲著血,觸目驚心。我整個人都僵住了,血液倒流,四肢冰冷。這些傷,
是什么時候有的?我為什么一點都不知道?“所以,沒有什么出軌,
沒有什么小白臉……全都是假的?”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蘇晴看著我,眼淚終于決堤。
她沒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經(jīng)告訴了我一切。那不是冷漠,是哀莫。那不是背叛,是守護。
那不是恨,是愛。原來,我才是那個最大的傻瓜。我以為我在第一層,她在第五層,卻不知,
我們之間隔著一個地獄。而她,獨自一人,在地獄里為我戰(zhàn)斗。我以為的背叛,
實際上是一場精心策劃的保護。我恨透了的妻子和她的“奸夫”,
實際上是兩個被逼上絕路的受害者。而真正的惡魔,是那個叫陳東的人。陳東,
這個名字我有點印象。他是我在生意上的一個對手,幾年前,他因為惡意競價,
被我用正當手段搞得差點破產(chǎn),從此銷聲匿跡。我以為他早就翻不起什么風浪了,沒想到,
他竟然用這么陰險惡毒的方式來報復我。他知道直接對付我很難,所以,
他選擇了我最柔軟的軟肋——蘇晴。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無法呼吸。
我看著蘇晴手臂上的傷,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蹲下身,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眼淚混合著悔恨,洶涌而出?!皩Σ黄稹缜?,對不起……是我不好,
是我沒發(fā)現(xiàn)……對不起……”我反反復復地道歉,語無倫次。我恨自己的遲鈍,
恨自己的自以為是。蘇晴的身體在我懷里,起初是僵硬的,但漸漸地,她也放松下來,
反手抱住我,把臉埋在我的肩窩,放聲大哭。那是積攢了太久的委屈、恐懼和痛苦。原來,
蘇晴患上精神分裂癥已經(jīng)快半年了。起因是我半年前的一次意外。
那次我為了談一個重要的合作,連著熬了好幾個通宵,在從外地開車回來的路上,
因為疲勞駕駛,追尾了一輛大貨車。車禍很嚴重,我昏迷了三天三夜。
蘇晴在醫(yī)院守了我三天三夜,寸步不離。醫(yī)生說,那段時間,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
不吃不喝不睡,直到我醒來,她才精神一松,當場暈了過去。從那以后,她就變了。
她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見我又出事了。她變得極度敏感和焦慮,
總是擔心我會離開她。起初我以為只是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帶著她去看了心理醫(yī)生。
但情況并沒有好轉(zhuǎn),反而越來越嚴重。她開始出現(xiàn)幻聽和幻視。她說,她能看見一個黑影,
總是在我們家周圍徘徊,說要帶我走。她甚至會拿著刀,對著空氣亂砍,說要保護我。
直到有一次,我出差回來,發(fā)現(xiàn)她把自己反鎖在臥室里,手臂上全是自己抓出來的血痕。
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強行帶她去做了全面的精神鑒定。結(jié)果是,中度精神分裂癥,
伴有嚴重的自殘傾向。這個結(jié)果對我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我不敢告訴任何人,
包括我們的父母。我怕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我怕她受到二次傷害。我默默地扛下了一切。
我減少了工作,花了更多的時間陪她,帶她接受治療,按時督促她吃藥。在我的精心照料下,
她的情況漸漸穩(wěn)定下來。她不再產(chǎn)生幻覺,也停止了自殘。我以為,只要我們共同努力,
生活總會回到正軌。我萬萬沒有想到,陳東這個惡魔,會在這時出現(xiàn)。
他是怎么知道蘇晴的病的,我至今想不明白。但他確實知道了,并且以此為武器,
對我們展開了最殘忍的報復。他找到了蘇晴。他威脅蘇晴,如果我不把“金畫筆”獎給林澤,
當眾身敗名裂,他就要把蘇晴的病歷,連同她發(fā)病時那些失控的視頻,全都公之于眾。
他要毀掉的,不僅僅是我的事業(yè),更是蘇晴的整個人生。在這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