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晚。父母扎根在北京打拼,每年唯有春節(jié),他們才會回到重慶短暫停留。打從記事起,
我的生活便與奶奶緊緊交織在一起。奶奶布滿皺紋的手,牽著我走過無數(shù)個清晨與黃昏,
是我成長路上最溫暖的依靠。小學二年級,我在期末考試中拔得頭籌。滿心歡喜地撥通電話,
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遠在北京的父母,渴望得到他們的夸獎?!皨寢專铱剂说谝幻?!
” 我聲音里滿是期待。電話那頭傳來媽媽溫和卻疏離的聲音:“乖,媽媽知道了,
讓奶奶給你買個玩具當獎勵?!薄拔也灰婢?,我想去北京找你們?!?我急切地說道。
短暫的沉默后,爸爸壓低聲音嘀咕:“要是男孩就能接來北京了?!?媽媽慌忙找借口,
說工作太忙,匆匆掛斷了電話。那一刻,委屈與不解涌上心頭。我第一次明白,
因為我是女孩,所以不能去北京與父母團聚。從那以后,對男生,
我總是不自覺地懷有抵觸情緒。而在學校里,有個男生更是讓我討厭至極 —— 沈硯,
我的小學同桌。他總愛變著法子捉弄我,有一回,他竟把一只活蹦亂跳的青蛙塞進我的書桌。
當青蛙突然竄出來時,我嚇得尖叫著大哭起來。他卻在一旁哼著跑調(diào)的歌,笑得前仰后合,
這讓我委屈得淚水決堤。盡管我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穩(wěn)居班級前三,
可沈硯的成績卻總是在倒數(shù)徘徊。我多次向老師申請調(diào)換同桌,
希望能和成績好的同學坐在一起,可直到小學畢業(yè),我的愿望都沒能實現(xiàn)。
1 青蛙情緣我叫沈硯。小時候,我和父母生活在寧靜的鄉(xiāng)下。田間地頭是我的游樂場,
捉青蛙成了我最愛的游戲。我們會把捉到的青蛙放在一起,
比賽誰的青蛙跳得更高、跑得更快。那些和小伙伴們嬉笑玩鬧的日子,充滿了童趣。
到了上學的年紀,我來到城市,和林晚成了同班同學,還陰差陽錯地做了同桌。
第一次見到她,扎著馬尾辮,眼睛亮晶晶的,我心里就像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
從此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她。為了讓她開心,我想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送給她。于是,
我精心捉了一只肥大的青蛙,滿心期待地放進她的書桌,想著她看到后驚喜的模樣。
可沒想到,她卻被嚇得大哭起來。我慌了神,
五音不全的我扯著嗓子唱起花兒樂隊的《窮開心》,想逗她笑,結(jié)果她哭得更厲害了。后來,
班主任說要按成績重新排座位,我一聽就急了。我大鬧辦公室,把課本撕得粉碎,
茶杯也摔在地上,還躺在地上又哭又鬧。最后,
老師無奈之下給了我一個機會:下次數(shù)學考試,只要我能考到 85 分以上,
就能繼續(xù)和林晚做同桌。從那以后,我每天都埋頭苦讀,常常學到深夜。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月考中,我竟然考了 90 分,成功保住了和林晚同桌的位置。
2 火鍋風波山城七月的熱浪裹挾著火鍋的香氣,
“珮姐老火鍋” 店里蒸騰的白霧模糊了玻璃,紅湯鍋底咕嘟咕嘟翻涌著牛油,
像極了我此刻躁動不安的心。父母難得從北京回重慶,說要帶我嘗嘗最地道的家鄉(xiāng)味,
可當他們的目光越過鄰桌,定格在沈硯身上時,我手里的筷子 “當啷” 掉在瓷碗里。
“這孩子一看就機靈!” 爸爸端著啤酒杯湊過去,眼角笑出的皺紋比見到我時深了幾分,
“不像我們家林晚,倔得跟頭牛似的,考第一有什么用,連衣服都不會自己熨。
” 沈硯的父母連忙謙虛,可爸爸的話像鋼針扎進心里 —— 明明昨晚視頻時,
他還說以我為榮。沈硯縮在父母身后,耳尖泛紅,偷瞄我的眼神被我撞個正著。
我盯著他碗里堆成小山的毛肚,突然想起他總把我作業(yè)本藏進青蛙洞的惡作劇。
滾燙的怒火沖上頭頂,我故意碰倒油碟,暗紅的湯汁 “嘩啦” 潑在他淺藍色校服上,
刺鼻的香油味混著火鍋的辣意彌漫開來。“你瘋了?!” 爸爸的巴掌帶著勁風落在我臉上,
清脆的聲響讓整個火鍋店瞬間安靜。沈硯慌忙起身,校服前襟還在往下滴油,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叔叔,是我......” 可爸爸根本不聽,
拽著我的手腕把我往沈硯面前推。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盯著沈硯慌亂遞來的紙巾,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對不起” 三個字比火鍋的辣更灼人咽喉。
3 重逢之痛數(shù)學試卷上鮮紅的 90 分像團跳動的火焰,照亮了爸媽的笑臉。
爸爸大手一揮:“走,去吃火鍋!” 踏進熟悉的火鍋店時,
我的目光下意識掃過角落 —— 那是上次和林晚相遇的位置。沒想到轉(zhuǎn)角處,
林晚正低頭往香油碟里打蒜泥,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搖晃?!斑@不是小林同學嗎!
” 林晚爸爸率先認出我,熱情地招呼我們拼桌。我坐在林晚對面,
看她往碗里加了足足三勺小米辣,突然想起她被青蛙嚇得尖叫時,鼻尖也是這樣紅紅的。
“小心!” 我的提醒晚了一步,林晚轉(zhuǎn)身時手肘帶翻了油碟,滾燙的湯汁潑在我手背。
鉆心的疼痛還沒來得及反應,“啪” 的耳光聲先炸開。林晚踉蹌著后退半步,
眼尾瞬間浮起紅痕,她爸爸的怒吼震得我耳膜發(fā)疼:“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是我沒坐穩(wěn)!
” 我猛地站起來,扯過桌上所有紙巾按住傷口,卻發(fā)現(xiàn)林晚正盯著我手背的紅印,
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水珠。她爸爸還在數(shù)落,我急得眼眶發(fā)酸,
這熟悉的場景讓我想起小學時,她被爸爸罵 “賠錢貨” 的模樣。原來這么多年過去,
我們都困在各自的牢籠里。
4 高考抉擇高中教室后墻的倒計時牌撕到 “100 天” 時,
沈硯又把他的草稿紙往我桌上推。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小人,舉著 “林晚必勝” 的橫幅,
旁邊還趴著只卡通青蛙。我 “啪” 地合上書本,
油墨味混著他身上淡淡的橘子汽水香撲面而來?!澳憔筒荒茈x我遠點?” 我壓低聲音怒吼。
他卻笑瞇瞇地摸出顆水果糖,糖紙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數(shù)學最后那道大題,
我用三種方法解出來了,要不要看?” 窗外的蟬鳴聲突然刺耳,我想起填報志愿那晚,
他毫不猶豫地在提前批寫下和我一樣的學校。高考放榜那天,暴雨傾盆。
我攥著二本的成績單站在玄關(guān),
聽著媽媽在電話里和親戚炫耀弟弟的胎動:“男孩子就是讓人省心。
爸爸的聲音從書房傳來:“女孩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 雨聲淹沒了后面的話,
卻澆不滅我心里的冰。轉(zhuǎn)身時,瞥見茶幾上奶奶偷偷塞給我的護身符,
泛黃的布條上歪歪扭扭繡著 “囡囡平安”,針腳里藏著她攢了三個月的零花錢。
5 命運玩笑鳴在梧桐葉間織成密網(wǎng),我捏著燙金的錄取通知書,指尖都在發(fā)燙。三年來,
我書桌上永遠擺著林晚的模擬考排名表,筆記本里密密麻麻寫滿追趕她的計劃。
當高考結(jié)束的鐘聲響起,我終于能卸下所有偽裝,把藏在草稿紙邊角的 “我喜歡你”,
堂堂正正說給她聽。湘菜館的紅燈籠在暮色里搖晃,
門口招攬客人的服務員熱情地招呼著過往行人。林晚已經(jīng)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的圓桌擺滿剁椒魚頭、麻辣子雞,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冷若冰霜的臉。
隔壁桌坐著一對年輕情侶,女孩正親昵地給男孩夾菜,時不時傳來歡快的笑聲。
“我超常發(fā)揮,重大穩(wěn)了!” 我?guī)缀跏呛俺鲞@句話,把成績單推到她面前,
“不管你選什么專業(yè),我都 ——” 話沒說完,她突然抓起茶杯一飲而盡,
玻璃杯重重磕在桌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引得周圍食客紛紛側(cè)目。
她從包里掏出皺巴巴的紙團,精準砸在我鼻梁上?!翱荚伊?。” 她起身時,
馬尾掃過我的手背,帶著涼意。我展開被揉得發(fā)皺的成績單,
數(shù)學卷的最后七道大題全是刺眼的空白,總分比我低了整整 41 分。“林晚!
” 我追出店門,她的帆布鞋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鼓點。霓虹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像一株倔強的蘆葦。街道旁,一位賣花的老奶奶對著我們的方向搖頭嘆息?!皼]關(guān)系,
我們可以重讀,或者選同一所 ——”“你真的不懂!” 她猛地轉(zhuǎn)身,
路燈照亮她通紅的眼眶,“我故意空著題,就想看他們會不會在乎!
” 風卷起她散落的碎發(fā),她聲音里裹著七年的委屈,“可他們連句責備都沒有,
就像我是個透明人!” 不遠處,幾個路人停下腳步,好奇地打量著我們。我僵在原地,
突然想起火鍋店那記耳光,想起她父親那句 “賠錢貨”。她轉(zhuǎn)身沖進雨幕,
而我攥著濕透的成績單,任由雨水澆透全身。6 破碎的心雨停后的街道泛著腥甜的潮氣,
我盯著手機屏幕上父母的未接來電,把第三塊東坡肉戳得稀爛。
沈硯還在絮絮叨叨說著填報志愿的事,他襯衫領(lǐng)口沾著紅油,像道愈合不了的傷口。
“我吃飽了?!?我扯下餐巾,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餐廳角落,
一位中年大叔獨自喝著悶酒,時不時傳來他的嘆息聲。夜市的霓虹刺得人睜不開眼,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櫥窗里模特穿著昂貴的連衣裙,玻璃倒影里的自己卻像個笑話。
七年前父親那句 “要是男孩就能接來北京”,此刻在耳邊嗡嗡作響。路過一家唱片店,
里面?zhèn)鱽肀瘋那楦瑁袷窃谠V說著我的心事。街邊,一位流浪歌手撥動著吉他弦,
唱著 “孤獨的人啊,你為何流淚”。路過奢侈品店時,
櫥窗里璀璨的珠寶突然變得面目可憎,我抄起路邊的磚頭,毫不猶豫地砸了過去。
玻璃炸裂的脆響驚飛了梧桐樹上的夜梟,沈硯氣喘吁吁地跑來,手里還攥著我落下的手機。
周圍的行人紛紛圍攏過來,有人拿出手機拍照,有人小聲議論。警笛聲由遠及近時,
我望著滿地狼藉,突然笑出聲來。原來破碎的不只是玻璃,還有我對親情最后的幻想。
父親趕來時,領(lǐng)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他身邊還跟著一個陌生的女人,打扮精致,
眼神里滿是嫌棄。父親盯著我手腕上的玻璃劃傷,突然抬手給了我一巴掌:“賠錢貨!
” 這三個字像把生銹的刀,精準捅進我最柔軟的地方。我舔了舔嘴角的血,
在他轉(zhuǎn)身帶著那個女人離開的瞬間,終于潰不成軍。
7 無聲守護警車紅藍的光在雨幕里明明滅滅,我攥著賠償協(xié)議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
林晚父親拽著她離開時,她的帆布鞋在水洼里拖出長長的痕跡,像一串省略號。人群中,
一位熱心的阿姨想要上前勸阻,卻被同伴拉住。我推開圍觀的人群追上去,
卻在巷口停下腳步 —— 她蜷縮在臺階上,抱著膝蓋的身影比路燈還要單薄。
梧桐葉在她頭頂沙沙作響,我躲在拐角處,看著她肩膀劇烈地顫抖。不遠處,
一只流浪貓怯生生地靠近她,又被她突然的抽泣聲驚得逃竄開。
七年前火鍋店的場景突然重疊,那時我也是這樣,只能遠遠看著她被傷害,卻無能為力。
夜風卷起她的哭聲,我攥緊口袋里的創(chuàng)可貼,最終只是把外套輕輕蓋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
霓虹燈牌的光映在她染著玻璃碎屑的發(fā)梢,我突然明白,有些守護,
注定只能在黑暗里生根發(fā)芽。8 校園重逢九月的師范大學校園,
桂花香混著油墨味彌漫在空氣里。我攥著新生手冊站在報到處,陽光穿過高大的銀杏樹枝葉,
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周圍新生們熱鬧地交談著,家長們幫著搬運行李,
不時傳來爽朗的笑聲。就在這時,我看到沈硯從遠處的銀杏樹下穿過人群走來,
他白襯衫領(lǐng)口沾著不知哪里蹭到的粉筆灰,手里還抱著一摞《中國文學史》,
腳步輕快得像是要飛起來。“你怎么在這兒?重大和重師合并了?” 我后退半步,
背包帶子勒得肩膀生疼,語氣里滿是驚訝與抗拒。他笑著晃了晃錄取通知書,陽光透過薄紙,
把 “文學 2 班” 四個字照得發(fā)亮:“早就說過,要和你上同一所大學。
” 周圍路過的新生紛紛側(cè)目,幾個女生捂著嘴竊笑,我感覺臉頰燒得厲害,慌亂中轉(zhuǎn)身,
卻撞翻了旁邊的飲水機,礦泉水 “嘩啦” 一聲潑了一地,濺濕了幾個人的褲腳。
輔導員辦公室里,木質(zhì)的桌椅散發(fā)著陳舊的氣息。
沈硯正手舞足蹈地和老師解釋:“我們高中就是同桌,配合默契!” 他說得神采飛揚,
眼睛亮晶晶的。我盯著他后頸新曬出的紅痕,想起填報志愿那晚,
電話里他的聲音沙啞又堅定:“林晚,再給我個機會當你的‘錯題本’。
” 此刻他卻像只歡快的麻雀,把我的抗議全堵了回去。辦公室的窗外,蟬鳴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