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重陌生的氣味,仿佛某種昂貴的皮革混合著消毒水,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金屬的腥甜。我的腦袋像是被硬塞進了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破舊攪拌機,
劇烈的疼痛在顱骨內(nèi)部猛烈地撞擊、撕扯,每一次心跳都帶來一陣新的眩暈和惡心。
我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又搖晃,像隔著一層厚厚、沾滿油污的毛玻璃。天花板極高,
懸掛著一盞巨大而造型古怪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窗外不知從何而來的冷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中無聲地抗議。我掙扎著想要撐起身體,
手臂卻軟得使不上力氣,指尖觸碰到身下絲滑得驚人的床單,
冰冷滑膩的觸感讓皮膚瞬間激起一層細密的疙瘩。這絕不是我的床??謶窒褚粭l冰冷的毒蛇,
悄無聲息地順著脊椎纏繞上來。我猛地吸了一口氣,
那混合著皮革、消毒水和金屬腥甜的氣味更濃了,直沖咽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艱難地轉(zhuǎn)動脖頸,視線掃過這個巨大得令人心慌的房間。
落地窗外是幽深、修剪得一絲不茍的庭院,遠處城市天際線的輪廓在晨曦中若隱若現(xiàn),
冰冷而疏離。昂貴的現(xiàn)代派家具線條冷硬,房間里除了我的呼吸聲,一片死寂,
空曠得能聽到自己血液在太陽穴里搏動的沉悶聲響。這是哪里?我是誰?這個念頭剛剛升起,
一股更尖銳的劇痛猛地刺入大腦深處,像是燒紅的鐵釬狠狠捅了進去。我悶哼一聲,
眼前驟然一黑,隨即又被一片混亂而刺目的光斑所取代。就在這片光斑的中央,
幾行冰冷、精確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符毫無預(yù)兆地浮現(xiàn)出來,
28】 【死亡時間:04:17】 【處理方式:沉箱】 【坐標:北緯39.9042,
東經(jīng)116.4074】數(shù)字和文字清晰得可怕,每一個都散發(fā)著鐵銹般的血腥氣息。
它們不是來自外部,而是從我腦海最幽暗的深淵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打撈上來,
強行展示在我眼前。
我甚至能“感覺”到那組坐標——一種冰冷的、帶著水汽和淤泥觸感的絕望,
死死壓在我的意識上?!斑腊。 蔽胰滩蛔∩胍鞒雎?,雙手死死抱住了快要裂開的頭顱。
這不是幻覺!絕對不是!它們是活的,帶著記憶的溫度和死亡的冰冷重量,
深深嵌在我的神經(jīng)里。緊接著,更多的碎片洶涌而至,根本不容我喘息和抗拒。
畫面:一只驚恐睜大的眼睛,
瞳孔里倒映著模糊的、屬于兇手的扭曲影子;觸覺:手指深深陷入某種濕冷、滑膩的泥土中,
奮力挖掘;嗅覺:濃烈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間充滿了鼻腔,
真實得如同剛剛濺上我的臉;聲音:沉悶的、重物墜入深水的咕咚聲,
在死寂的水邊顯得格外清晰……每一個碎片都攜帶著令人崩潰的細節(jié)和無法言喻的恐怖情緒。
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睡衣,黏膩地貼在背上。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凍僵了四肢百骸。我猛地掀開那床價值不菲的絲絨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向房間角落。
那里立著一面巨大的落地鏡,邊框是冰冷的銀色金屬,映照出整個奢華空間扭曲的倒影。
我踉蹌著撲到鏡前,雙手用力撐在冰冷的鏡面上,大口喘著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撞碎肋骨。然后,我強迫自己抬起頭,看向鏡中。鏡子里的人影,
陌生得如同來自另一個星球。那不是我。那是一張年輕男人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像是許久未曾見過陽光。黑色的頭發(fā)有些凌亂,幾縷汗?jié)竦念~發(fā)貼在寬闊的額頭上。
眉毛濃黑,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缺乏血色。最陌生的是那雙眼睛,眼窩微微凹陷,
眼神里充滿了極度的驚恐、茫然,
還有一絲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埋于混亂之下的冰冷審視。這張臉輪廓分明,
甚至稱得上英俊,但此刻只讓我感到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徹底的錯亂。我顫抖著伸出手,
指尖遲疑地、帶著強烈的抗拒,輕輕觸碰鏡面中那張冰冷而陌生的臉頰。
鏡中人也做著同樣的動作。指尖傳來玻璃的堅硬和冰涼。這張臉…是真實的。是我現(xiàn)在的臉。
一個名字毫無征兆地從那片混沌的記憶泥沼中浮起,
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zhì)感——維克多·海因斯。這個名字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燙得我靈魂都在抽搐。維克多·海因斯!
那個臭名昭著、讓整座城市陷入恐慌的“坐標殺手”!
文數(shù)字、專家們對他作案手法冷酷高效的分析…所有關(guān)于這個惡魔的信息碎片瞬間涌入腦海,
與剛才那些血腥的、屬于“處理者”的第一視角記憶碎片轟然碰撞!移植?
維克多·海因斯的記憶…在我的腦子里?!荒謬絕倫的念頭,
卻像藤蔓一樣死死纏住了我的心臟。那些精準的坐標,那些“處理”的細節(jié),
那種置身黑暗、掌控他人生死的冰冷觸感…除了維克多·海因斯,還能是誰?
就在這認知帶來的巨大沖擊幾乎將我擊垮的瞬間,樓下猛地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砰——!”像是沉重的金屬狠狠撞擊在堅固物體上發(fā)出的聲音。緊接著,
是紛亂而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密集的鼓點,瞬間踏碎了豪宅的死寂,從樓下兇猛地蔓延上來。
一個洪亮、嚴厲、不容置疑的聲音穿透了層層空間,帶著擴音器特有的冰冷金屬感,
直刺我的耳膜:“警察!里面的人聽著!放棄抵抗!立刻出來!”警察!他們來了!
他們認定我是維克多·海因斯!恐慌如同海嘯般瞬間將我吞沒。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雙腿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我像被火燎到的野獸,
猛地從冰冷的鏡面旁彈開,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撲向那張巨大的床鋪。
身體重重砸在柔軟的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我手腳并用地向床底滾去,
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雕刻著繁復(fù)花紋的木質(zhì)床板?;覊m和某種不知名的纖維鉆進鼻孔,
癢得我?guī)缀跻驀娞?,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強行忍住,口腔里彌漫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的劇痛。
腳步聲已經(jīng)沖上了二樓走廊,沉重、快速、目標明確,如同死神的鼓點,
每一步都重重踏在我的神經(jīng)上。越來越近!他們知道目標在這里!“臥室!封鎖出口!
”那個擴音器的聲音再次響起,近在咫尺,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完了!
他們馬上就會破門而入!這個念頭帶來的絕望如同冰水澆頭。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腦海深處猛地一陣刺痛,像是有根冰冷的針狠狠扎了進去。
一段不屬于我的記憶碎片瞬間炸開——不是血腥的殺戮現(xiàn)場,而是一個幽閉、黑暗的空間。
空氣污濁,彌漫著灰塵和霉菌的氣息。視線是低矮的,緊貼著地面。前方,
一道極其微弱的光線從某個極其隱蔽的縫隙透入,勾勒出下方巨大管道的冰冷輪廓。
通風管道!一個被遺忘的、狹窄的維修通道入口,就在壁爐后面!維克多的記憶!
是他藏匿或逃脫時用過的路徑!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我甚至來不及思考這記憶是陷阱還是救贖,身體已經(jīng)像獵豹般從床底竄出。沒有時間猶豫!
門把手正在被外面的人劇烈轉(zhuǎn)動,沉重的撞擊聲預(yù)示著下一秒門就會被強行破開!
我沖向房間深處那個裝飾性的巨大壁爐。壁爐由整塊深色大理石雕琢而成,冰冷堅硬。
我撲到壁爐側(cè)面,手指急切地在冰冷光滑的石壁上摸索。
記憶中的畫面清晰無比——就在靠近地面的地方,一塊雕刻著藤蔓花紋的石板邊緣,
有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細微縫隙。找到了!指尖傳來微弱的松動感!我使出全身力氣,
指甲幾乎要崩斷,狠狠摳住那道縫隙的邊緣,奮力向外一扳!“咔噠!
”一聲輕微的、幾乎被門外巨響淹沒的機括聲響。那塊沉重的雕花石板,
竟然真的向內(nèi)滑開了一道僅容一人勉強擠入的狹窄縫隙!
一股帶著濃重灰塵和陳腐氣味的冷風從縫隙里猛地灌了出來,嗆得我?guī)缀踔舷ⅰ?/p>
就在我身體剛剛擠進那條黑暗縫隙的瞬間,身后臥室的門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爆裂聲!“轟——!
”厚重的實木門板被巨大的外力整個撞開,狠狠拍在墻壁上,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巨響。
紛亂的腳步聲和刺眼的手電光柱瞬間涌入奢華卻冰冷的臥室?!安辉S動!警察!
”“目標消失!重復(fù)!目標消失!”“搜!他不可能憑空消失!一定還在這里!
促的呼喝聲、槍械保險打開的清脆“咔噠”聲、翻動家具的碰撞聲……如同驚雷在身后炸響,
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們軍靴踏在地毯上的震動。冰冷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
連呼吸都停滯了。我死死蜷縮在狹窄入口的陰影里,不敢發(fā)出哪怕一絲最微弱的聲響,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冰冷的金屬槍管似乎下一秒就會抵上我的后腦。時間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搜索的聲音在臥室里反復(fù)回蕩,
手電光柱幾次掃過我藏身的壁爐側(cè)面,那刺眼的光芒幾乎穿透薄薄的黑暗縫隙。
每一次光掃過,我都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暴露在烈日下,冷汗浸透了單薄的睡衣,
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壁爐檢查過嗎?”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帶著濃重的不耐煩。
“看過了,老大。整塊石頭,嚴絲合縫?!绷硪粋€聲音回答,
似乎用什么東西敲了敲壁爐的大理石表面,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我屏住呼吸,
連心跳都恨不得停止?!皨尩?,見鬼了!窗戶鎖死的,門就這一個出口!
一個大活人還能鉆地縫跑了不成?”粗啞的聲音暴躁地咒罵著,“擴大搜索范圍!通知外圍,
封鎖所有街區(qū)!監(jiān)控!調(diào)取所有附近監(jiān)控!一只蒼蠅也別給我放出去!
”腳步聲開始向臥室外移動。我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松弛了一絲絲,但依舊不敢有絲毫動彈,
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嵌在黑暗的縫隙里。外面嘈雜的聲音漸漸遠去,
但警笛的鳴叫如同鬼魅的哭嚎,開始在豪宅外面此起彼伏地響起,
一層層包圍圈正在迅速收緊。又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徹底安靜下來,
只留下被暴力破壞后的死寂和狼藉。我試探著,像一截僵硬的木頭,
極其緩慢地向縫隙深處挪動。狹窄的通道冰冷而陡峭,幾乎是垂直向下。
粗糙的內(nèi)壁摩擦著皮膚,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我只能依靠手腳和后背死死頂住兩側(cè)濕滑冰冷的金屬壁,一點一點地向下蹭。黑暗中,
只有自己粗重壓抑的喘息和心臟瘋狂撞擊胸腔的悶響。終于,腳下觸到了堅實的平面。
我癱軟下來,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管道內(nèi)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冰冷的空氣帶著濃重的鐵銹味和塵埃灌入肺里,嗆得我一陣猛咳,又趕緊死死捂住嘴,
生怕聲音泄露出去。黑暗中,只有應(yīng)急通道指示牌那一點幽綠的光,
微弱地映照出腳下巨大、幽深的管道輪廓,如同某種史前巨獸冰冷的腸道。
這里就是維克多記憶中的城市“血管”——龐大的地下綜合管廊。暫時安全了。
但這安全如同薄冰,隨時會碎裂。我靠在冰冷的管壁上,疲憊像潮水一樣淹沒上來。然而,
大腦深處那些屬于維克多的記憶碎片,卻在這短暫的喘息中,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
更加瘋狂地翻涌起來。它們不再僅僅是冰冷的坐標和殺戮的場景,
而是帶著更為清晰、更為私密的視角,如同走馬燈般在我眼前強制播放。
畫面:一只骨節(jié)分明、極其穩(wěn)定的手,正從容不迫地操作著一臺精密的儀器。
那儀器連接著許多閃爍的指示燈和復(fù)雜的線路,
數(shù)據(jù)流和不斷切換的監(jiān)控畫面——市政交通、銀行金庫、甚至……警署內(nèi)部走廊的實時影像!
維克多在入侵系統(tǒng)!他在尋找什么?還是在監(jiān)控追捕?
畫面切換:一張鋪開的城市下水道管網(wǎng)藍圖,錯綜復(fù)雜如同迷宮。
一只戴著黑色薄手套的手指,正用一支細長的金屬筆,在藍圖的某個極其隱蔽的節(jié)點上,
畫下一個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紅色標記。那標記的位置,
似乎就在我此刻藏身的主干管附近。那是他預(yù)留的緊急出口?還是另一個……處理點?
這些記憶碎片帶來的不僅僅是信息,
更是一種冰冷的、掌控全局的思維模式和令人膽寒的縝密邏輯。
維克多的大腦像一臺精密的殺戮機器,每一個細節(jié)都被計算到了極致。我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試圖從這令人作嘔的洪流中,
捕捉到任何一絲能解釋“我”為何會在這里、為何會擁有他記憶的線索。一定有源頭!
一定有植入的痕跡!我咬緊牙關(guān),忍受著記憶碎片沖刷帶來的劇烈頭痛,
像在驚濤駭浪中徒手打撈一根針。
那些血淋淋的畫面、精確的坐標、入侵系統(tǒng)的操作……飛速掠過。
我拼命在維克多的視角里搜尋,
搜尋任何可能涉及手術(shù)、實驗室、或者……“捐贈者”的片段。
就在我的精神快要被這無休止的黑暗記憶拖垮時,一個短暫的、似乎被刻意模糊處理的片段,
如同幽靈般閃現(xiàn)了一下。視角是仰臥的,刺眼的無影燈光芒像無數(shù)根鋼針扎進眼睛。
視線極其模糊,只能勉強看到上方晃動的、被口罩和手術(shù)帽嚴實包裹的人影輪廓。
人影在移動,似乎在調(diào)整旁邊的儀器。冰冷的器械觸碰皮膚的寒意異常清晰。
就在那人影微微側(cè)身,手臂伸向器械臺的瞬間,
無影燈強烈的光線恰好反射在對方抬起的手腕上——那里,戴著一塊表。
一塊極其獨特、有著深藍色表盤和銀白色帆船錨標志的腕表。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那塊表!那塊深藍色表盤、銀色船錨標志的表!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記憶的閥門被這驚鴻一瞥的表徹底沖垮。
屬于“我”——那個被遺忘的、真正自我的記憶碎片,如同被點燃的引信,轟然炸開!
畫面:陽光明媚的海邊,細軟的沙灘。海浪溫柔地拍打著岸邊。一個爽朗的大笑聲響起。
頭(記憶)轉(zhuǎn)向笑聲的來源——一個穿著花哨沙灘褲、笑容燦爛、露出一口白牙的年輕男人。
他正興奮地揮舞著手臂,展示著他手腕上那塊嶄新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深藍色腕表,
表盤上那個小巧精致的銀色船錨標志格外醒目。“嘿,陳默!快看!限量版!
哥們兒我搶到了!帥不帥?帥炸了有沒有?”他得意地朝鏡頭(記憶中的“我”)晃著手腕,
臉上洋溢著純粹的、毫無陰霾的喜悅。林濤!我的發(fā)?。∥易詈玫男值?!
畫面再次閃回冰冷的手術(shù)室。無影燈下,那只戴著同樣深藍色、有著銀色船錨標志腕表的手,
正握著一柄細長、閃著寒光的手術(shù)器械,穩(wěn)定而精準地……刺向“我”的視野方向!
那個模糊人影的動作,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程序化的熟練。林濤!
這個名字像一顆炸彈在我腦海里引爆!劇烈的頭痛和強烈的嘔吐感瞬間淹沒了我。
我猛地彎下腰,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
只有冰冷的絕望和徹骨的背叛感在胃里瘋狂攪動。維克多的記憶冰冷如刀,
林濤的笑容陽光燦爛,兩種截然相反的畫面在腦海里瘋狂碰撞、撕裂。
到爛醉如泥、無數(shù)次拍著胸脯說“兄弟一輩子”的林濤……是那個把維克多·海因斯的記憶,
像植入病毒一樣,塞進我腦子里的操刀者?!為什么?!
憤怒、痛苦、難以置信的背叛感如同巖漿在我血管里奔涌,幾乎要燒毀理智。
但維克多記憶里那股冰冷的、評估威脅的本能也同時被激活。
林濤在這里面扮演的角色絕對致命。他能接觸到這種技術(shù),
能把我變成這樣……他知道這個地下網(wǎng)絡(luò)!他極有可能知道我此刻的藏身之處!
甚至……那些警察的精準定位,都可能是他引導(dǎo)的結(jié)果!
維克多記憶中的那張地下管網(wǎng)藍圖碎片般閃過腦海。
那個紅色的、被標記的節(jié)點……我猛地抬頭,借著遠處幽綠的指示燈光,
瘋狂掃視著周圍巨大、幽暗的管廊環(huán)境。冰冷的混凝土管壁,縱橫交錯的粗大管道,
凝結(jié)的水珠滴落在金屬支架上,發(fā)出單調(diào)而冰冷的“滴答”聲。在哪里?
維克多標記的出口在哪里?我扶著冰冷的管壁,踉蹌著在昏暗中向前摸索。腳下濕滑,
布滿苔蘚和不知名的粘稠污物。維克多的記憶碎片如同黑暗中的磷火,
指引著方向——繞過第三根巨大的冷凝水管道,注意腳下凸起的檢修閥,
貼著左側(cè)管壁向前十七步……記憶的指令精確到厘米。終于,
在管廊一處幾乎被巨大通風管道完全遮擋的陰影角落里,
我看到了一扇極其隱蔽的、幾乎與斑駁管壁融為一體的圓形金屬蓋板。
蓋板邊緣沒有任何把手,只有一個不起眼的、硬幣大小的凹陷卡口。
維克多的記憶清晰地告訴我,需要用一枚特制的、帶有磁性編碼的硬幣嵌入其中,
才能觸發(fā)內(nèi)部的電子鎖。硬幣……硬幣……我焦急地摸索著身上這件昂貴睡衣的口袋,
空空如也。絕望再次襲來。就在這時,一個畫面閃過——在維克多某次“處理”后,
他習慣性地將一枚不起眼的黑色金屬片,塞進了自己西褲內(nèi)側(cè)一個極其隱秘的暗袋里。
我立刻低頭,手指顫抖著在這件絲滑的睡褲內(nèi)側(cè)瘋狂摸索。
指尖觸碰到一處微不可察的縫合線異常!用力撕開!
一枚冰冷的、比普通硬幣略厚、表面沒有任何圖案、只在中心有一個細微凹點的黑色金屬片,
正靜靜地躺在那里!就是它!我?guī)缀跏菗溥^去,將硬幣用力按進蓋板上的凹陷卡口。
“嗡……”一聲極其輕微的電機運轉(zhuǎn)聲從金屬蓋板內(nèi)部傳來。緊接著,“咔噠”一聲輕響,
蓋板邊緣彈開一道縫隙。我用力摳住縫隙,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
奮力將沉重的蓋板向上推開。
一股更加濃烈、混雜著消毒水和某種化學制劑氣味的冰冷空氣撲面而來。
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垂直通道出現(xiàn)在眼前,向上延伸,
盡頭透出微弱的、穩(wěn)定的白色燈光。通道內(nèi)壁是光滑的不銹鋼,嵌著簡易的金屬爬梯。
維克多的記憶再次浮現(xiàn)——這條通道通往一個偽裝成私人醫(yī)療廢物處理站的獨立建筑,
位于城市邊緣的工業(yè)區(qū)。那里有他預(yù)留的交通工具和基礎(chǔ)裝備。更重要的是,
那里有獨立電源和接入外部網(wǎng)絡(luò)的基礎(chǔ)設(shè)備!我需要信息!需要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需要知道林濤……到底想干什么!求生的欲望壓過了身體的疲憊和精神的混亂。
我抓住冰冷的金屬爬梯,手腳并用地向上攀爬。每向上一步,
距離那個冰冷的手術(shù)室記憶似乎就更近一步,心臟也沉重一分。幾分鐘后,我爬到了頂端,
推開一塊同樣偽裝過的蓋板,終于離開了那令人窒息的地下世界。
眼前是一個不大的、布滿灰塵的房間??諝饫锵舅突瘜W制劑的氣味濃得刺鼻。
角落里堆放著一些貼著生物危害標志的廢棄紙箱。房間中央,一張金屬操作臺上,
赫然放著一臺處于休眠狀態(tài)的筆記本電腦。旁邊,
扔著一件沾滿油污的灰色工裝外套和一頂鴨舌帽。我迅速套上那件寬大的工裝外套,
拉鏈拉到下巴,戴上鴨舌帽壓低帽檐。然后,我撲到那臺筆記本電腦前,按下電源鍵。
屏幕亮起,竟然沒有密碼!維克多的謹慎在這里留下了空隙?還是他自信無人能找到這里?
我飛快地連接上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路由器。網(wǎng)絡(luò)信號接入的圖標亮起。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手指因為緊張和急切而微微顫抖。我點開瀏覽器,直接輸入了本市最大的新聞媒體網(wǎng)址。
首頁頭條新聞的巨大標題,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我的眼球上!
“坐標殺手維克多·海因斯落網(wǎng)?!警方宣布重大突破!”標題下方,
是一張占據(jù)了半個屏幕的、極其清晰的特寫照片。照片上的人頭發(fā)凌亂,臉色蒼白,
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和茫然,正被幾名全副武裝、戴著面罩的特警粗暴地按倒在地,
冰冷的手銬鎖住了手腕。閃光燈將他臉上的每一絲恐懼和錯愕都照得纖毫畢現(xiàn)。
那張臉……赫然就是我!是此刻鏡子里這張屬于維克多·海因斯的臉!
新聞的副標題像毒蛇的信子:“……警方在嫌疑人陳默住所搜獲關(guān)鍵物證,
DNA比對指向海因斯系列兇案!昔日IT精英竟是冷血屠夫?驚天反轉(zhuǎn)震驚全城!”陳默?
!我的名字!我的身份!巨大的眩暈感瞬間襲來,我眼前發(fā)黑,幾乎站立不穩(wěn),
雙手死死撐住冰冷的金屬操作臺邊緣才沒有倒下。照片上那個被按倒在地的“陳默”,
驚恐的眼神穿透屏幕,與鏡中我的目光重疊在一起。維克多的臉,陳默的身份,
海因斯的罪行……我被完美地釘在了這具軀殼和滔天罪孽的十字架上!是林濤!
這一切都是林濤干的!他偷走了維克多的記憶,塞進我的腦子,再把我塞進維克多的身體里,
然后……把我的身份留給了那個被抓捕的、頂著我名字的“陳默”!那個“陳默”是誰?
是另一個被植入記憶的受害者?還是……一具被精心安排的尸體?!
憤怒的火焰瞬間吞噬了所有的恐懼和混亂。林濤!他不僅背叛了我,奪走了我的人生,
把我變成怪物,還把我推向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他要我死!
要“陳默”這個身份徹底背負著惡魔的烙印死去!就在這時,筆記本電腦屏幕右下角,
一個極其隱蔽的加密通訊軟件圖標突然自動閃爍起來,發(fā)出幽冷的藍光。
一個從未見過的、由復(fù)雜代碼組成的匿名窗口強制彈出,占據(jù)了屏幕中央。窗口里,
只有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如同審判:游戲結(jié)束。坐標已鎖定。清除協(xié)議啟動。
維克多記憶深處關(guān)于“清除協(xié)議”的碎片驟然翻騰——那是他為自己設(shè)置的最終保險,
一旦他被捕或確認死亡,預(yù)設(shè)的程序?qū)⒓せ睿h程引爆他所有安全屋和預(yù)設(shè)陷阱,
抹除一切痕跡,并優(yōu)先清除任何可能泄露他技術(shù)秘密的“載體”!我就是那個“載體”!
“嗚——嗚——”刺耳的、不同于普通警笛的尖銳蜂鳴聲,由遠及近,如同死神的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