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顧澤當(dāng)秘書五年，我堅信他愛而不自知。他讓我擋酒我當(dāng)是保護欲，燙傷手我解讀為心疼。
直到他送我百萬項鏈，說“只有你配得上它”。我戴著項鏈參加酒會，
卻撞見三個女孩戴著同款。財務(wù)總監(jiān)醉酒拉住我：“他給每個替罪羊都送過這個。
”顧澤的賬目問題，很快需要幾個‘忠誠’的傻瓜頂罪?！蔽倚χ马楁湥骸巴蝗幌肫穑?/p>
我的戀愛腦該返廠維修了。”第二天我把顧澤的犯罪證據(jù)交給調(diào)查組。
辭職信只有一行字：“世界很大，我先去修修腦子。”咖啡機發(fā)出最后一聲疲憊的嘆息，
深褐色的液體帶著近乎自虐的滾燙注入骨瓷杯。清晨七點的總裁辦公室，巨大落地窗外，
城市還在灰藍色的薄霧里惺忪未醒，只有冰冷的鋼鐵叢林泛著微光。
空氣里浮動著昂貴的雪松香薰氣味，一絲不茍，如同顧澤這個人。我端著那杯黑咖啡，
指尖被杯壁燙得微微發(fā)麻，卻奇異地感到一種近乎虔誠的安穩(wěn)。手腕內(nèi)側(cè)，靠近脈搏的地方，
一道新鮮的暗紅印記格外刺眼。是昨天下午的“小意外”。顧澤端著剛煮好的咖啡轉(zhuǎn)身，
我“恰好”迎上去，滾燙的液體大半潑在了我伸出的手臂上，
只有零星幾點濺上他價值不菲的西裝袖口?！霸趺催@么不小心！”他當(dāng)時皺著眉，
語氣是慣有的不容置疑，可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分明在我燙紅的皮膚上停留了好幾秒。
他親自拉開他專屬休息室的門，語氣不容拒絕：“進去，用冷水沖。
”水流嘩嘩地沖擊著灼痛的皮膚，冰冷刺骨，可我的心卻在滾水里浮沉。他站在門邊，
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光線，投下一片令人心悸的陰影?？諝饽郎萌缤腆w，
只有水聲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邊轟鳴。他沉默地看了片刻，轉(zhuǎn)身離開，
只留下一句：“處理完再出來。”門輕輕合上。那幾分鐘的獨處，
成了我腦海里反復(fù)上演的默片。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是心疼嗎？是懊惱自己動作太大？
還是……別的什么？每一個微小的停頓，每一次目光的停留，
都被我貪婪地捕捉、放大、賦予意義。五年了，一千八百多個日夜，
我就是靠著咀嚼這些細(xì)碎得近乎虛幻的“證據(jù)”活過來的。
他讓我替他擋掉那些煩人的、意圖攀附的敬酒，我告訴自己，這是他對我獨有的保護欲，
是他不愿我沾染那些污濁的占有。他深夜加班時只讓我留下整理文件，
我解讀為他需要我在他視線范圍內(nèi)的陪伴，是依賴。甚至他偶爾煩躁時冰冷的斥責(zé)，
我也能品出一絲“恨鐵不成鋼”的親昵。我的大腦像一個高效運轉(zhuǎn)的精密儀器，
孜孜不倦地將所有冰冷、苛刻、甚至帶著利用意味的指令，翻譯成隱秘而熾熱的情話。顧澤，
這三個字，早已不是簡單的雇主姓名，而是刻進骨血里的信仰，
一個龐大、堅固、自我滋養(yǎng)的幻覺宮殿。“林薇?！钡统恋穆曇粝褚粔K冰投入滾水，
瞬間擊碎了我的神游。顧澤不知何時已站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后，
晨光勾勒著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一絲不茍，如同精心雕琢的塑像。
他掃了一眼我放在桌上的咖啡，目光銳利得能穿透杯壁：“溫度？”“八十七度，不加糖奶，
您要求的?！蔽业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緊繃，如同琴弦。他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目光掠過我的手腕。那道暗紅的燙傷印記在晨光下無所遁形。他眉峰極輕微地蹙了一下，
快得像幻覺，隨即恢復(fù)平直。沒有詢問，沒有關(guān)切，只有一句冷硬的命令：“下午三點，
和恒達王總的會議，資料準(zhǔn)備雙份。他習(xí)慣紙質(zhì)。”“是，顧總?！蔽掖瓜卵郏?/p>
心臟卻因他剛才那轉(zhuǎn)瞬即逝的蹙眉而加速跳動。看到了，他看到了。這微不足道的傷痕，
在他眼中激起了漣漪。這念頭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烘烤著我冰涼的指尖，
為那龐大宮殿又添了一塊虛幻的磚瓦。顧澤的專屬休息室像個精密運轉(zhuǎn)的機械核心，
空氣里永遠漂浮著消毒水和昂貴皮革混合的冷冽氣息。此刻，
這股氣息里卻混入了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屬于這里的甜膩香氣。我半跪在地毯邊緣，
小心翼翼地整理著他隨意踢脫在一邊的手工皮鞋。鞋面光潔如新，映出我專注而卑微的倒影。
門被無聲推開，顧澤走了進來，高大的身影瞬間讓本就狹小的空間顯得更加逼仄。
他帶著室外微涼的空氣和一股熟悉的雪松冷香，徑直走到衣柜前。我屏住呼吸，
維持著整理鞋子的姿勢，眼角的余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他移動。他背對著我，
動作利落地脫下西裝外套，露出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襯衫，勾勒出寬闊緊實的肩背線條。
空氣似乎凝滯了。他沒有立刻換上新的外套，反而在衣柜前停頓了片刻，仿佛在思考什么。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某種隱秘的期待在寂靜中無聲滋長。他會說什么？關(guān)于昨天？
還是……他轉(zhuǎn)過身，手里并沒有拿著外套，而是一個巴掌大小、觸感冰涼的黑絲絨盒子。
那盒子在他修長的手指間顯得格外突兀，像一塊不該出現(xiàn)在精密儀器上的華麗寶石。
他走到我面前，沒有彎腰，只是微微垂眸，俯視的姿態(tài)帶著天然的壓迫感。他什么都沒說，
只是將那個絲絨盒子隨意地遞了過來，動作自然得像是遞一份需要簽字的文件。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沖上了頭頂，又急速退去，留下冰涼的眩暈感。
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伸出去時幾乎失去了知覺。指尖觸碰到那冰涼絲滑的表面，
一股細(xì)微的電流竄過全身?！澳弥！彼穆曇粢琅f沒什么溫度，聽不出情緒。
我?guī)缀跏潜灸艿仉p手接住。盒子沉甸甸的，帶著他指尖殘留的溫度，又冰又燙。我仰起頭，
目光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他正看著我，
眼神專注得如同在審視一件即將簽署重要協(xié)議的物品。在那片深潭里，
我徒勞地搜尋著任何一絲可以稱之為“情感”的波紋，
卻只看到一片沉靜的、毫無波瀾的墨色。沒有溫情，沒有笑意，
只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審視？“晚上有個酒會，”他開口，視線終于從我臉上移開，
仿佛交付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轉(zhuǎn)身走向衣柜去取新的外套，聲音平淡地繼續(xù)，“戴上它。
你是我的秘書，代表我的門面?！彼D了頓，拿起一件深黑色的西裝外套，
手臂利落地套進去，動作流暢而漠然。整理袖口的間隙，他側(cè)過臉，
目光再次短暫地落在我手中的盒子上，補充了一句，
語氣是陳述事實般的篤定：“只有你配得上它。”“只有你配得上它?！边@句話像一道驚雷，
又像一道神諭，在我混沌而滾燙的腦海里轟然炸響。所有的懷疑、不安、卑微的揣測，
在這一刻被這六個字徹底擊碎、蒸發(fā)。冰冷絲絨盒子傳遞來的重量感，
此刻成了最堅實可靠的證明。他看到了！他不僅看到了那道微不足道的燙傷，
他更“看到”了我！看到這五年來我無聲的、浸透在每一個工作細(xì)節(jié)里的，
那些他或許不屑于言明卻心知肚明的付出！配得上……他說我配得上！不是公司配得上，
不是秘書這個職位配得上，是我林薇這個人，配得上他顧澤親手遞出的東西！
一股洶涌的熱流猛地沖上眼眶，又硬生生被我憋了回去。不能失態(tài)，絕不能。
我緊緊攥著那個小小的盒子，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攥著的是整個世界。
喉嚨里堵著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聲帶著細(xì)微顫音的回應(yīng)：“是，顧總。
”他已然穿好外套，挺拔的身姿像一尊完美的雕塑，對我的反應(yīng)置若罔聞，徑直走向門口，
沒有絲毫停留。休息室的門在他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外面辦公室的冷光。狹小的空間里，
只剩下我一個人，和掌心那方小小的、沉甸甸的黑色絲絨。我?guī)缀跏堑诘靥荷希?/p>
背靠著冰冷的衣柜門。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撞得肋骨生疼。深吸了幾口氣，
試圖平復(fù)這幾乎要破膛而出的悸動，指尖卻顫抖得厲害。小心翼翼地，
如同開啟潘多拉的魔盒，又像是觸碰一個易碎的夢，我打開了盒蓋。天鵝絨的黑色襯底上，
躺著一條項鏈。不是想象中低調(diào)的珍珠或碎鉆。那是一片凝固的星河。
主石是一顆碩大的、呈現(xiàn)出深邃絲絨藍色調(diào)的藍寶石，切割成完美的水滴形，
在室內(nèi)不甚明亮的光線下，內(nèi)部仿佛蘊藏著整個幽暗宇宙的旋渦，
深邃得能把人的靈魂吸進去。圍繞主石的，是密鑲的、大小漸次排列的無色鉆石，
每一顆都閃爍著冰冷而銳利的光芒，如同眾星拱月。鏈條纖細(xì)卻異常閃耀，
同樣鋪滿了細(xì)密的鉆石，像是將銀河揉碎了，串聯(lián)起來。它的光芒是冷的，
帶著一種拒人千里的貴氣和傲慢。可在我此刻的眼中，
這冰冷的華光卻比正午的太陽還要灼熱。指尖帶著一種近乎朝圣的虔誠，
輕輕拂過那顆巨大的藍寶石。冰涼的觸感順著神經(jīng)末梢一路蔓延到心臟，
卻在那里點燃了燎原的野火?！爸挥心闩涞蒙纤??！彼穆曇粼谖夷X海里反復(fù)回蕩，
與項鏈冰冷的華彩交織在一起，構(gòu)建出一個令人目眩神迷的幻境。
五年來的所有小心翼翼、所有深夜的等待、所有為他擋掉的酒局和承受的委屈，在這一刻，
都找到了歸宿，都鍍上了名為“值得”的金邊。我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生怕一口氣就會吹散這美得不真實的泡沫。這不再是一件首飾。這是神壇遞下的圣物，
是我卑微信仰被最終加冕的證明。我閉上眼，將項鏈緊緊貼在劇烈起伏的心口，
感受著那冰冷寶石下，自己滾燙的、近乎獻祭般的狂喜。顧澤，他終于……回應(yīng)了。
夜幕沉沉落下，為城市披上流光溢彩的華服。君悅酒店頂層，
巨大的水晶吊燈將整個宴會廳照得亮如白晝，
卻又被無數(shù)晶瑩剔透的酒杯折射出迷離夢幻的光暈。
空氣里彌漫著高級香檳的微醺氣息、名貴香水交織的馥郁，
以及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卻無處不在的，名為“圈子”的疏離與審視。我挽著顧澤的手臂，
踏入這片衣香鬢影的浮華世界。每一步，
腳下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都清晰地映出我們的身影。他一身剪裁無可挑剔的深黑色晚禮服，
如同蟄伏在夜色中的帝王，氣場沉凝，生人勿近。而我，
穿著他為今晚酒會特意準(zhǔn)備的銀灰色魚尾長裙，柔滑的絲綢貼合著身體曲線，低調(diào)奢華。
最奪目的，是頸間那片沉甸甸的“星河”——那條深邃的藍寶石項鏈。
寶石冰涼的觸感緊貼著鎖骨下方的皮膚，提醒著我它的存在和價值。每一次微小的轉(zhuǎn)頭，
每一次燈光的流轉(zhuǎn)，頸間那片深邃的藍與璀璨的白都隨之閃耀，冰冷而銳利的光芒，
切割著周圍投來的目光。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視線，帶著好奇、驚艷、評估，
最終化為一絲了然——哦，顧澤的新寵。顧澤的手臂堅實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他微微側(cè)過頭，薄唇幾乎貼近我的耳廓，低沉的聲音壓過悠揚的背景樂，
只有我能聽清：“跟緊我，記住你的角色?！睖?zé)岬臍庀⒎鬟^耳垂，帶著雪松冷香的余韻，
激起一陣細(xì)微的戰(zhàn)栗。這親昵的姿態(tài)，這耳語般的叮囑，在旁人眼中無疑是寵溺的證明。
我的腰背下意識挺得更直，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屬于“顧澤秘書”的弧度，
心尖卻因他這“專屬”的靠近而微微發(fā)燙。我是他的門面，
是他唯一“配得上”佩戴這星河的女人。他帶著我穿梭在衣冠楚楚的人群中，
如同巡視領(lǐng)地的君王。與恒達的王總碰杯，對方的目光在我頸間停留片刻，
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和那位背景深厚的李董寒暄，對方夫人優(yōu)雅地贊美著項鏈的獨特，
顧澤只是矜持地頷首，目光淡然掃過我的頸間，算是默認(rèn)了這份贊美屬于我。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預(yù)設(shè)好的程序。我是他精心挑選的配飾，是他權(quán)力與品位的無聲注腳。
頸間的冰涼寶石，是他親手為我戴上的榮光枷鎖。就在這份虛幻的滿足感幾乎要盈滿胸腔時，
一陣略顯尖銳、帶著幾分刻意嬌嗔的笑聲穿透了背景音樂，從不遠處的香檳塔旁傳來。
“哎呀，你們看！好巧哦！”那聲音像一根細(xì)針，猝不及防地刺入耳膜。
我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循聲望過去。三個年輕女孩圍在一起，
穿著風(fēng)格各異卻都價值不菲的晚裝，正湊在一起低頭看著什么，
其中一個正指著另一個的脖頸，笑得花枝亂顫。說話的女孩穿著一身惹眼的亮片短裙，
妝容精致得無可挑剔。她旁邊，一個穿著藕粉色長裙的女孩，正微微側(cè)著頭，
展示著自己頸間那條……在璀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而熟悉光芒的項鏈。我的呼吸，
在那一刻驟然停滯。深藍色的水滴形主石，深邃得如同幽暗宇宙的旋渦。
周圍密鑲的無色鉆石，如同眾星拱月，折射出銳利得刺眼的光芒。
纖細(xì)卻異常閃耀的鉆石鏈條……除了大小似乎因距離而顯得略有差異，那款式，
那獨特的藍寶石色調(diào)，那整體的氣質(zhì)……和我頸間這條，幾乎一模一樣！
血液仿佛瞬間被抽離了大腦，
耳邊所有的喧囂——音樂聲、談笑聲、碰杯聲——瞬間被拉遠、模糊，
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嗡鳴。心臟在胸腔里失重般瘋狂下墜，撞在冰冷的肋骨上，
發(fā)出無聲的碎裂巨響。巧合？高仿？不可能的。這種級別的珠寶，
這種獨一無二的切割和色澤……我?guī)缀跏墙┲钡卣驹谠兀?/p>
挽著顧澤手臂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顧澤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
腳步微頓，側(cè)過頭，目光帶著一絲詢問的冰冷掃過我瞬間褪去血色的臉。就在這時，
那個粉色長裙的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邊的視線，抬起頭，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臉上，然后，
非常明顯地，順著我的臉向下，落在了我頸間那片同樣閃耀的“星河”上。
她的眼睛瞬間睜大了，涂著亮片眼影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愕和……某種了然。
隨即，那驚愕迅速被一種混合著玩味、同情和淡淡優(yōu)越感的復(fù)雜表情取代。她紅唇微啟，
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對著身旁的女伴極其輕微地?fù)u了搖頭，
嘴角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嘲弄的弧度。那眼神，那弧度，像淬了毒的冰針，
狠狠扎進我的眼底?！邦櫩?？”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
是恒達的王總端著酒杯走了過來，笑容滿面，“正找您呢，
上次那個并購案……”他的目光在我和顧澤之間轉(zhuǎn)了一圈，又狀似無意地掃過我頸間的項鏈，
最終落在那群女孩的方向，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曖昧，
“顧總真是……眼光獨到，慧眼識珠啊。這‘星淚’系列，果然很襯各位佳人?！毙菧I系列？
這三個字，如同最后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搖搖欲墜的認(rèn)知宮殿上。轟然巨響過后，
只余一片死寂的廢墟。頸間的藍寶石，方才還象征著無上榮光與唯一，
此刻卻沉重得如同刑枷，那冰冷的觸感仿佛帶著腐蝕性，灼燒著我的皮膚。“林薇？
”顧澤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我猛地回過神，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
那里面沒有一絲波瀾，沒有半分被撞破的尷尬或解釋的意圖，
只有純粹的、冰冷的、等待我履行“門面”職責(zé)的催促?！笆牵櫩?。
”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挽著他手臂的指尖冰冷僵硬，
卻不得不強迫自己跟上他的步伐，走向王總。每走一步，
頸間那價值連城的“星河”都沉重一分，冰冷的寶石棱角仿佛要刺穿我的皮膚，
直抵那可笑又可憐的心臟。那三個女孩嘲弄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追隨著我的背影，
無聲地宣判著我的愚蠢。王總還在說著什么，顧澤偶爾簡短地回應(yīng)。
我像個設(shè)定好程序的精美木偶，臉上掛著僵硬空洞的微笑，眼神卻空洞地越過他們，
落在遠處反光的玻璃幕墻上。那里面映出我的身影：銀灰色的華服，精心打理的發(fā)髻，
還有頸間那片冰冷璀璨、如今看來卻無比諷刺的“星河”。那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感猛地涌了上來，帶著濃烈的酒精和虛偽香氣的味道。
我用力咬住口腔內(nèi)側(cè)的軟肉，用尖銳的痛楚壓制住那股翻騰的嘔吐欲?！氨?，失陪一下。
”我聽到自己用一種近乎飄忽的聲音說，努力維持著最后的體面，“去下洗手間。
”顧澤的目光終于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絲審視，似乎想確認(rèn)我是否還能“勝任”這個角色。
片刻，他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我?guī)缀跏翘与x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光暈和目光。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面上，發(fā)出急促而空洞的回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綿密的針尖上。
推開厚重的、雕飾著繁復(fù)花紋的洗手間大門，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里面彌漫著濃郁的百合香氛氣息。巨大的、光可鑒人的鏡面墻前空無一人。
我踉蹌著撲到離門最近的洗手臺前，冰冷的白色大理石臺面觸手生涼。鏡子里映出一張臉，
妝容依舊精致，嘴唇卻失去了所有血色，像褪色的花瓣。眼神是渙散的，
帶著一種被徹底抽空靈魂后的茫然和劇痛。頸間那片“星河”依舊閃耀，
每一道光芒都像是在無聲地嘲諷。“只有你配得上它！
”顧澤的聲音在死寂的洗手間里幽靈般回蕩，
與剛才那三個女孩嘲弄的眼神、王總曖昧的話語瘋狂交織、碰撞，
最終化為無數(shù)把淬毒的利刃，狠狠刺穿著我構(gòu)筑了五年的、名為“愛情”的幻境堡壘。五年！
整整五年！那些深夜的等待，那些為他擋酒強撐的笑臉，
那些被斥責(zé)后躲在茶水間里偷偷抹去的眼淚，
那些為他每一個細(xì)微“關(guān)切”而雀躍的心跳……所有的一切，
都在眼前這塊冰冷璀璨的石頭面前，碎裂成了最可笑、最卑賤的塵埃！
胃里的翻騰再也壓制不住。我猛地彎腰，對著光潔的洗手池干嘔起來。沒有東西可吐，
只有灼熱的膽汁燒灼著喉嚨，帶來一陣陣辛辣的痛楚。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臺面邊緣，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鏡子里的人影扭曲變形，
頸間的藍寶石折射著頂燈慘白的光，像一只冰冷嘲弄的異形之眼。原來，
我從來不是什么“唯一配得上”的人。我只是……貨架上眾多待價而沽的“配得上”之一。
一個可以隨意佩戴、隨意替換的門面。一個用華麗謊言包裝起來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