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赫舍里·芳華問候到董靜姝時，董靜姝適時掛上笑容，全然看不出不久前還曾質(zhì)疑過皇后的管家水平，溫和回復道，“奴婢多謝娘娘關(guān)心，長春宮一切皆好，勞煩娘娘費心?！?/p>
董靜姝面上笑得溫婉端方，袖中指尖卻狠狠掐進掌心。
什么自稱奴婢以示謙卑？不過是折辱人罷了。
不單是后宮，前朝也一樣，滿族大臣以及包衣會在皇上面前自稱奴才，以示臣子對皇帝的親近與忠誠。
呔！
這紅墻里的奴才經(jīng)，倒比董家胡同口的酸梅湯還齁得慌。
面對董靜姝這個刺頭，赫舍里·芳華接受良好，人跳出來才好防范。
像另外三個鵪鶉，表面看起來低調(diào)懂事，誰知道背地里會不會伺機而動。
赫舍里·芳華雨露均沾，接下來又一一關(guān)心其他人，而董靜姝聽著旁邊傳來的場面話，百無聊賴中回想著這批人的家世。
第一批入宮的妃嬪，她、馬佳氏、納喇氏、張氏都是包衣，根本不可能對皇后造成危險。
李氏家世出眾，但漢軍旗本身就沒有問鼎后位的可能，之前都沒有資格參與后位的競爭。
而博爾濟吉特氏，原則上有資格當皇后，畢竟順治時期后宮都被蒙古女人統(tǒng)治。
但實際上幾率不大，不說康熙對再次出現(xiàn)一位蒙古皇后什么想法，就說前朝四位輔政大臣都是滿人，朝堂上的蒙古人寥寥無幾，誰愿意讓自己女眷拜見蒙古皇后。
大清可是滿人打下的江山，蒙古只有個讓路之功，一次也就算了，先帝繼位就當是給蒙古人的報酬，但誰愿意讓蒙古人生下的血脈一直統(tǒng)治著他們？
單憑家世來看，赫舍里·芳華的后位可真是穩(wěn)得不能再穩(wěn)了。
這次康熙和赫舍里·芳華的聯(lián)姻可算是誠意滿滿。
不過也是，鰲拜諷刺赫舍里皇后的父親噶布喇只是個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連個爵位都沒有，還稱呼赫舍里皇后為滿洲下人之女，雖然太過貶低，但也是事實。
畢竟此前的皇后如太宗孝端皇后、世祖廢后靜妃、孝惠皇后等，都是蒙古國主貝勒的女兒，即便追封的皇后如太祖孝慈皇后孟古哲哲、大妃孝烈阿巴亥，也是滿洲國主的閨女。
而到了第四代康熙這里，聯(lián)姻的皇后身份卻一下子降到這么低，這誰看得起。
赫舍里氏家族以文職入仕，根基相較于其他以軍功起家的異姓功臣較為薄弱。
赫舍里氏的曾祖父碩色與希福率領(lǐng)族人歸順后金后，主要從事文職與外交工作，家族政治地位在當時相對低下。
與康熙四大輔政大臣中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等家族相比，赫舍里皇后的祖父索尼雖然也是四大輔政大臣之一，但家族既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人丁也不旺盛，較為單薄。
四代輔政大臣之一的蘇克薩哈，姓納喇氏，滿洲正白旗人。
他是額駙蘇納之子，祖居海西女真葉赫部。
其父親蘇納是努爾哈赤的八位額駙之一，八旗初建時，蘇納為牛錄額真，隸屬正黃旗，后蘇克薩哈隨父轉(zhuǎn)入正白旗。
其次遏必隆，姓鈕祜祿氏，鑲黃旗人。
他是后金開國五大臣之一鈕祜祿·額亦都的兒子，母親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第四女和碩公主穆庫什，所以遏必隆是努爾哈赤的外孫。
最后便是鰲拜，姓瓜爾佳氏，滿洲鑲黃旗人。
出身將門，祖父索爾果為蘇完部酋長，萬歷年間率所部五百余戶投歸清太祖努爾哈赤，努爾哈赤建立八旗，命其隸鑲黃旗。
父親衛(wèi)齊，在清太宗皇太極時擔任盛京八門提督。
哥哥卓布泰，順治時任鑲黃旗固山額真，曾授征南將軍；弟弟巴哈順治時為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
所以太皇太后和康熙第一批選中入宮的嬪妃不是漢軍旗便是包衣，就連唯一的蒙軍旗妃嬪也壓下份位，要是選有如鈕鈷祿氏、瓜爾佳氏、董鄂氏等姓氏的貴女入宮，赫舍里·芳華可壓不住下面的嬪妃，這樣聯(lián)姻就是無效的。
也無怪康熙九子奪嫡中太子和大阿哥都失敗后，赫舍里家族從此一蹶不振，而大阿哥的跟隨者納蘭明珠家族卻世代與皇室聯(lián)姻，直至清朝覆滅還有一定的影響力。
這就是底蘊的原因，赫舍里氏底蘊太淺了，像是暴發(fā)戶一樣，曇花一現(xiàn)。
當時太皇太后為康熙選索尼的孫女為皇后，董靜姝覺得更像是他們退而求其次下的勉強。
遏必隆比較懦弱，又與鰲拜同出一旗，基本上唯鰲拜馬首是瞻。
但鰲拜本身勢力就大，還冒犯皇權(quán)，所以與遏必隆、鰲拜親密的人都不能選。
蘇克薩哈是正白旗人，他原本是多爾袞的心腹，多爾袞死后為向順治帝表忠心，遂揭發(fā)多爾袞有謀篡大位的企圖，因此被兩黃旗出身的鰲拜和遏必隆看不起。
二對一，蘇克薩哈完全不占上風，也不能選。
最后就剩下索尼了，雖然底蘊不足另外三人，但怎么著也是個四朝老人，在朝廷中威望高，勉強能壓得住鰲拜。
可惜讓孝莊和康熙失望了，雖然與索尼聯(lián)姻了，但索尼完全不想放權(quán)，至今未曾上書提議讓皇上親政，康熙親政日仍遙遙無期。
就是面對索尼占了便宜卻不辦事的行為，董靜姝有點好奇，康熙會怎么想？
赫舍里·芳華與所有的人都閑聊過后，便結(jié)束坤寧宮的流程，“近來本宮忙于宮務，且免了各宮的請安，待幾時恢復，本宮另有通知。
走吧，天色也不早了，該去慈寧宮給皇瑪嬤和皇額娘請安了。”
等赫舍里·芳華上轎出發(fā)后，董靜姝這行人才按照坐的位置先后出發(fā)。
只不過皇后在前面被人用步輦抬著，而董靜姝她們只能徒步而行，皇后生怕后面的妃嬪跟不上，下令讓儀仗隊慢悠悠地前進。
至于賜轎，那沒有。問就是皇上未曾發(fā)話，她不敢隨意安排。
反正雙方都是在對立面，赫舍里·芳華才沒有興趣為情敵們解憂。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一月，紫禁城入冬轉(zhuǎn)冷了，好在沒有下雪，不然可真不好受。
皇后在前面招搖過市，就有被人記恨的預想。
這不，博爾濟吉特氏可是在坤寧宮門口站了許久才出發(fā)，眼里的仇恨遮都遮不住。
李氏的野心也是顯而易見的。
董靜姝不經(jīng)意間回頭，發(fā)現(xiàn)小赫舍里氏、馬佳氏和納喇氏盯著皇后儀仗隊，顯然也是有向往之心。
加上她這個反骨，宮里的這批嬪妃對皇后不友好居多。
倒是張氏低著頭，被劉海遮住了眼睛，看不出表情。
御花園穿越東一街，繞過養(yǎng)心殿，一路冷風吹，哪怕披著毛披風也還是感覺冷颼颼的。
進入慈寧宮正殿，暖意撲面而來，董靜姝不由自主地打了個了個寒顫，鼻尖還殘留著寒風的涼意，在氤氳熱氣中竟泛起微微的刺痛，整個身體都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