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旸仔細確認了一下。
黏在枝條上的腥臭黏液,有些透明,像是蛋液。
難道是山雞在灌木叢里下了蛋?
不像。
野禽都雞賊,不會在自己窩里亂折騰。
抱著好奇。
陳旸扒開了灌木叢。
借著月光,他看到灌木叢的草地上,有幾個白花花的東西,指甲殼大小。
湊近一看,竟然是蛋殼。
不過看體積很小,像是鴿子一類鳥禽的蛋。
陳旸明白了,野雞應該是發(fā)現(xiàn)了這些蛋,然后就歡騰啄食。
能順手在山里摸到鳥蛋,也是不錯的。
只可惜。
這幾個蛋都被野雞啄空,只留下一地破碎的蛋殼。
就當陳旸準備離開的時候,腳邊上的灌木,忽然動了一下。
還有東西?
陳旸害怕是蛇,果斷站起來,使勁跺了跺地面。
山里的蛇,一般聽到這種動靜,就會躲得遠遠的。
除非是遇到過山峰。
你要是敢跺腳,它就敢立在你面前。
到時候,只能自求多福了。
陳旸之所以敢跺腳,就是知道,就算是蛇,也不會是毒蛇。
因為動靜就在腳邊,如果是毒蛇,肯定已經朝陳旸招呼過來了。
等了片刻。
再沒了動靜。
陳旸這才將腳邊的灌木扒開。
這一扒,陳旸瞬間瞪大了眼睛,呼吸也粗重了起來。
月光白茫茫。
灌木林的草地上,臥著一只羽毛灰色,圓腦袋、細嘴喙的野鳥。
為什么說是野鳥呢?
因為它個頭比鴿子小一些,毛色也更加花麻,看起來長得不怎么樣。
但陳旸卻一眼認出,這是斑鳩!
這玩意兒體型不大,身上充其量最多只有半斤肉。
但別看斑鳩小,這玩意兒吃了對眼睛好,尤其是對老年人,還有安神的作用。
不過。
這玩意兒一般晚上都在樹上的窩里呆著,怎么會落在了灌木叢里。
腳邊的這只斑鳩,臥在草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陳旸有些好奇,伸手巴拉了一下,還真死了。
他仔細一檢查。
這只斑鳩身上,脫落了不少羽毛,脖子上還有啄咬過的痕跡。
看樣子,野雞們剛剛就是因為這只斑鳩而撲騰,還把斑鳩撲騰死了。
陳旸覺得自己運氣真的不錯。
沒想到第一天晚上,就碰到了這種意外之財。
今晚就先到這兒吧。
等會兒天該亮了。
現(xiàn)在才三、四月份。
深山的早晨,氣溫低得驚人。
陳旸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汗白褂,山風一吹,身上就是一層雞皮疙瘩,斷然不敢在山里待到天亮。
于是。
他麻溜轉身,用枝條將那只肥碩的野雞綁了個結實,再拎起斑鳩,下了山去。
回到那個記憶中的老家,進入土墻院子。
陳旸先是觀察了一下父母的房間,見二老已經熄了燈,應該是睡著了。
又看向林安魚的房間,也熄了燈,沒有一點動靜。
整個院子里,安安靜靜的。
陳旸站在林安魚的房門前,站了一會兒,輕輕嘆了一口氣。
接著,摸著黑,來到院子東南角的廚房。
陳家的廚房,又矮又小。
陳旸一米八的大個,得埋著腦袋,才能擠到灶臺邊上。
打開灶臺上的柜子。
陳旸發(fā)現(xiàn)放碗的地方,有個大瓷碗倒扣著。
揭開一看,是一碟涼拌的魚香草。
魚香草西南地區(qū)特有的一種食物,聞起來腥臭,但吃起來香。
用辣子和麻油混著拌在一起,就是一道爽口的涼菜。
不過在那個年代。
這玩意兒幾乎是陳家每天的日常菜。
因為這種吃法夠辛辣。
再來點菜幫子清湯,蒸幾個粗面饅頭,便是陳家一天的伙食。
沒有一點油葷,全靠魚腥草調味。
陳旸又翻箱倒柜了一陣,只翻出了一小盅過年吃剩的油渣沫,被老媽小心放在柜子的最里面。
陳旸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把野雞放下,將斑鳩提溜進自己房間。
然后來到院子墻下,堆放柴火的地方,取了干柴拿到廚房。
80年代,城里人已經用上了蜂窩煤。
但在農村,普遍還是燒柴火。
陳旸起鍋燒水,將野雞剝洗干凈,決定在天亮前,燒一鍋野雞湯,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
柴火噼啪作響,鍋里開水沸騰。
隨著天邊亮出了魚肚白。
灶臺上,漆黑的大鍋里,一鍋熱氣騰騰香噴噴的野雞燉湯,已經熬好了。
陳旸為了讓雞湯更鮮美,中途還把院子里,老爹晾曬幾根白蘿卜,全部切了扔進鍋里。
唯一不足的是,這些白蘿卜都有些蔫了。
沒辦法,老爹準備把白蘿卜腌制成泡菜的,這樣吃粗面饃饃的時候,也算有道菜能對付。
但陳旸不想吃泡菜,更不想吃粗面疙瘩。
他要靠自己的雙手,讓家里人從此吃香喝辣。
這鍋野雞湯,燉得那叫一個香味撲鼻。
就連吃慣了山珍海味的陳旸,都忍不住流口水。
但他只是用鍋蓋,將這鍋雞湯蓋得嚴嚴實實,避免香味傳到外邊兒。
那個年代。
村子里,誰家要是吃上點肉,很容易被人眼紅。
陳旸明白敝帚自珍的道理。
他只想悶聲發(fā)大財,把老爹老媽伺候好,把林安魚照顧到位,彌補上一世的遺憾。
所以陳旸沒有對這鍋雞湯下手。
他趁著天亮,鉆回自己房間,準備抓緊時間瞇一會兒,等養(yǎng)足了精神,再好好計劃自己的打獵計劃。
牛家灣,響起幾聲破曉的雞鳴。
陳援朝翻身下了床,準備開始一天的勞作。
陳家有兩畝地,種了不少紅薯,今天該挖出來了。
老婆劉淑芳也跟著下了床。
老兩口來到院子里,先是朝林安魚的房間瞅了幾眼。
見里面沒動靜,也拿不準林安魚醒沒醒。
“要不你就別下地了,這幾天好好陪陪安魚,她性子烈,可別真做出什么傻事來。”
陳援朝打算讓劉淑芳留在家里。
“地里的活兒,你一個人忙得完嗎?”
“你都一把年紀了,還當是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有使不完的力氣?”
劉淑芳知道今天要收紅薯。
但兩畝地,能產幾千斤紅薯。
以前她和丈夫一起,也得昏天黑地的忙幾天,才能挖完紅薯。
現(xiàn)在就陳援朝一個人下地,加上他年紀也大了。
估計挖完紅薯,半條命都要搭進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