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外孫到底沒有親孫子受重視。
江老太可不管她那套說辭,“我可不管這些,我就知道,朝霧喜歡江蕩,為了他都追到醫(yī)院去了?!?/p>
周夫人:“她喜歡江蕩?那些女孩子誰不喜歡江蕩啊,她就是圖江家的錢權,想攀高枝而已?!?/p>
當著三個人的面,話說得很難聽。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女孩子不圖錢權那圖什么?”江老太笑,“不圖錢的女孩子我還看不上,沒準是腦子有問題?!?/p>
江家有錢,巴不得女孩子圖這些。
見說不過,周夫人不甘心落敗,惡狠狠瞪了眼朝霧。
她可不相信朝霧是真的喜歡江蕩,就是不知用什么手段勾搭上江蕩,還把老太太迷得團團轉。
“行了行了,這事就這么定了?!苯咸珨[手,拉攏朝霧入座,“會打麻將不?”
兩個保姆阿姨早已自覺讓了位置,朝霧看了眼牌桌,謙虛:“看別人玩過?!?/p>
大家閨秀要是會打麻將的話就會顯得市井平民,但不會的話又討不到老太太的好,朝霧一句話留了兩個心眼。
江老太:“今天把你叫過來,就是想和你談談心,這江蕩太讓人操心了,仗著你喜歡,是不是總欺負你?!?/p>
朝霧:“沒有,他這人挺好的?!?/p>
周夫人也留了心眼,跟坐麻將桌,想看看能不能抓住她撒謊的把柄,“我們江蕩從小惹是生非,對女孩子也不紳士,溫二小姐是什么時候喜歡他的?!?/p>
他們事先沒有對過答案。
朝霧并沒有露怯,“男孩子嘛,調皮一點是正常的,但他本性不壞的,以前上學的時候我被人堵路欺負,多虧蕩哥哥出手相救。”
學生時代她就知道江蕩,他們和溫成禮還都是一個學校的,編故事并不難。
“那看來你喜歡他很多年了?!敝芊蛉思傩市?,“想必一定很了解他吧,你知道他興趣愛好是什么嗎?”
目前朝霧看到的,他抽煙,喝酒,養(yǎng)狗,調戲女孩子,全都是不正經(jīng)的事。
朝霧言簡意賅:“工作?!?/p>
“工作?這算什么興趣愛好?!敝芊蛉颂岣咭袅浚澳闶窃诤f八道吧?!?/p>
“沒有啊?!背F打了個八筒,被老太太碰了,她委屈看向江蕩,語氣緩慢,“我每次約他出去玩的時候,他都說他要工作,這不是說明他熱愛工作嗎?!?/p>
真是撒謊不眨眼的女人。
江蕩扔掉一張牌,被朝霧吃了,她再出牌時,一不小心給對面老太太點炮。
“我胡了?!睖乩咸尤f分,玩一下午,終于輪到她胡牌了。
江蕩和朝霧對視,心照不宣夸贊,“奶奶最近牌運不錯。”
“什么叫運氣,是我技術好。”江老太不滿嘟囔,“還有你這小子,能不能對朝霧好一點,別總是拿工作拒絕她,辜負她一片真心?!?/p>
“知道了?!苯幤沉搜鄢F的牌,早就成型了,卻故意給老太太喂牌。
朝霧迅速把麻將一推,當做什么事沒發(fā)生,反睨他一下。
“江蕩你對溫二小姐什么看法?”周夫人問,“你要是不喜歡她,就把她讓給我們家初言?!?/p>
“朝霧小姐貌若天仙,是個男人都無法拒絕吧?!苯幷f,“但我暫時還不想談戀愛?!?/p>
言外之意,他不喜歡,但他不想讓。
明明是兩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兩人。
無形之中卻透著一種默契,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流。
讓周夫人不對不懷疑,難道朝霧真的喜歡江蕩?
自從朝霧來了后,江老太手氣蹭蹭往上漲,連胡好幾牌,明眼人都看出來是有人故意點炮,但因為朝霧是新手,不會顯得刻意。
朝霧被留下用了晚餐后才走。
入夜的江宅有著別樣的浪漫,和喧囂的市區(qū)比起來這里仿若世外桃源,灌木叢中飄蕩著人工養(yǎng)殖的螢火蟲,遠眺是映照星光的高樓。
周夫人徹底放棄聯(lián)姻的想法。
得到自由的朝霧心情大好,看江蕩的眼神也比之前溫和許多。
她本想說謝謝,又不自覺咽下去,“其實你的狗還是很可愛的?!?/p>
江蕩腳下的比格哼唧兩聲。
朝霧:“它叫什么名字?!?/p>
江蕩:“狗?!?/p>
“我知道它是狗,我問它叫什么?”
“名字就叫狗?!?/p>
你們家起名還是太權威了。
朝霧蹲下來輕輕摸了摸,“我小時候也撿過一條比格,和你的狗狗長得很像,可惜我沒能把它養(yǎng)大?!?/p>
大部分比格是實驗犬,沒有名字只有編號,用于人類試驗研究,精力充沛并不適合做寵物,有些人為滿足一己私欲養(yǎng)了它,嫌它鬧騰就隨手扔在路邊。
小時候的朝霧喂過一只流浪比格,后來它吃壞東西生病嘔吐,等她跑回家拿錢想帶它去醫(yī)院,狗狗卻消失不見了。
外婆說它們有靈性,不想讓人類看到死,朝霧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不知那是一個開始,后來的她,也沒能見到患有抑郁癥母親自殺前的最后一面。
就連外婆也是如此,她們相繼從她的身邊離開,猝不及防的,沒有遺言。
經(jīng)歷完這些的朝霧,那年不過十二歲。
那是最脆弱無助的時候。
她沒家了。
還好溫成禮出現(xiàn)。
他就像一道光照進她黯然的生命中。
她在醫(yī)院抱著外婆尸體,失聲痛哭,他從天而降,溫柔安慰,還好心給她一筆安葬費,幫她料理外婆的后事。
又見她孤身一人,無家可歸,笑問:“要不要和哥哥回家。”
這十年里,溫成禮成了朝霧最依賴的人。
想到溫成禮明天回國,她和周家的事情也解決了,朝霧聲音不自覺輕快,“明天我哥回來,就不用麻煩你庇護我了。”
等這么久,就等溫成禮回國。
好讓她有個靠山。
只是,她并不知道溫成禮出國是為的什么。
只以為是出差。
江蕩眉間上擰,想笑她天真,對她哥的婚事一概不知。
朝霧走到他跟前,認真抬眸:“江蕩,我發(fā)現(xiàn)你人也沒那么討厭,還挺熱心腸的。”
月色皎潔,給她小臉渡著一層潔白的柔光,唇紅齒白,美得不可方物。
江蕩視線避開,輕哼:“怎么,開始給我發(fā)好人卡了?”
朝霧:“我是真心夸贊你的?!?/p>
現(xiàn)在的她很開心。
顯而易見的開心。
眉角彎成小月芽兒,唇際弧度淺淺地,隱約可見兩個可愛的小梨渦。
她笑得這般爛漫純真。
他都有點不忍心看她明天希望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