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下意識將她推開,將衣裳撿起蓋在了崔常樂身上,不再看她一眼。
崔常樂怔住,神色驟沉。
我看著她陌生的神情,掩藏在袖下的手緊攥成拳:“崔常樂,我不會強(qiáng)人所難。”
我從未想過,遲來的洞房花燭夜,竟然這般狼狽。
崔常樂起身,把衣服換上。
“那王爺怕是此生此世都不能得償所愿了?!?/p>
她留下一個厭惡的眼神,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屋內(nèi),滿室冰冷。
苦澀、無助、不甘、酸痛盡數(shù)涌上心頭。
我捂著胸口,難受至極。
是我太貪心了嗎?
可我此生所求,從來都沒有得到過。
喉間驀的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鮮血直直嘔出——
濺落在紅色的被褥上,平添幾分艷麗。
毒氣繞肺腑,吐血如此頻繁。
如今的我,怕是活不過三月了。
昏昏沉沉。
我躺在床上整整半月,時(shí)醒時(shí)嗜睡,任何東西也吃不下。
青宜喊來的大夫治不好我的急癥,著急地想進(jìn)宮為我請?zhí)t(yī)。
我攔住了青宜:“幫我去城門口的銀杏樹上看看,有沒有新掛的紅綢?!?/p>
此刻對我而言,征戰(zhàn)沙場的阿姐報(bào)平安,才是最好的良藥。
冬風(fēng)凜凜,青宜匆匆離去。
我倚在床榻上,重重的咳嗽。
傍晚時(shí)分,青宜還沒有回來。
我驀地有些難以心安,起身走到了院子里,逡巡四周張望青宜的身影。
一道腳步聲踩在雪地傳來沙沙聲。
我回頭看,發(fā)現(xiàn)謝含語不請自來。
“含語拜見王爺?!?/p>
謝含語走了進(jìn)來,一身紅衣與銀裝素裹的景色形成鮮明對比。
“聽聞王爺病重,半月不出?!彼寄坑?,意味深長看著我,“三日前匈奴國往京城送來了一具死狀凄慘的女尸之事,看來王爺尚不知曉?!?/p>
匈奴國……是長姐裴西安和親之國!
我心中一顫,但不想在這男人面前亂了情緒。
“你想說什么便直說?!?/p>
謝含語笑了笑,打量我的神色帶著幾分看戲之態(tài)。
“匈奴大使非說那女人是我們南楚和親過去的西安公主。”
“據(jù)說那女尸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死后還被運(yùn)送的匈奴兵扒光了衣服……”
他的話未說完,我臉上的血色已戛然盡失。
“那尸體在……哪?”
謝含語看著我蒼白的臉色,咂了咂嘴:“陛下不認(rèn),那尸體自是丟去了亂葬崗,再晚些,沒準(zhǔn)要被狗叼走。”
剎那間,我身形一晃。
父皇膝下和親匈奴的公主,只有我的長姐。
被封為西安公主的人,也只有她!
我顧不得身體的虛弱,立刻往外跑去。
風(fēng)雪未歇,積雪高過腳踝。
我一步一喘息,走得極為艱難。
亂葬崗前。
冰雪覆蓋的死人堆,腐臭味陣陣傳來。
可我卻恍若未聞,扒開積雪在尸體中不斷的翻找,尋找著長姐的身影。
既怕找不到,又怕真的找到。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雙手凍得紅腫,終于沒有了力氣。
正無措之時(shí),腳下卻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我低頭一看,是一個小木偶。
父皇母妃曾雕刻了兩個小木偶。
姐姐隨身帶著去和親,阿姐的贈與我做了護(hù)身符,昨日我已還給她保佑征戰(zhàn)平安。
看著地上沾血的小木偶,我感覺世界在頃刻間崩塌。
我彎下腰,顫抖地伸手一點(diǎn)點(diǎn)挖開積雪。
雪停,陰沉的天際透著如死般的慘白。
一顆面目全非的腦袋,半個不著寸縷的破爛女尸身,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