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止回頭就看到一個(gè)弱不禁風(fēng)的青年唯唯諾諾的站在門口,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好像被女人一句帶著怒火的“誰”嚇到了。
“……”
她有那么嚇人?
納蘭止放低聲音問,“有事?”
李柱支支吾吾道,“我,我娘,讓我過來,來睡。”
啥玩意兒?
納蘭止都被氣笑了,這個(gè)孫二娘在搞什么,他兒子又不行,睡什么睡?
“你什么意思,也想跟我一起睡?”
李柱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看向別處,點(diǎn)頭,怕納蘭止生氣,又趕緊搖頭,“我怕你一個(gè)人住害怕。”
納蘭止想起來了,之前那些天原主都是在屋子里哭哭啼啼的,這個(gè)傻柱子每晚就蹲在窗外守著,十分盡心又不越雷池半步。
“過來!”
李柱以為聽錯了,怔愣的看著她,納蘭止招了招手,“你過來,我們閑聊幾句?!?/p>
“哦?!?/p>
瘦弱的青年慢吞吞走過去就蹲在了納蘭止的腳邊,像個(gè)乖巧惹人憐愛的狗子,弄得納蘭止哭笑不得。
“坐凳子上去。”
他喜歡蹲著。
李柱還是聽話的挪到了凳子上。
眼睛不敢亂瞟,生怕褻瀆了這么美的姑娘。
“你幾歲了?”
“二十一。”
納蘭止笑,“我十七,以后你叫我止兒,我叫你柱哥,怎么樣?”
李柱眼睛一亮,“你不走?”
“我往哪里走,我是被拋棄的人,已經(jīng)沒有家了?!?/p>
“……”
氣氛有點(diǎn)凝固,其實(shí)李柱是信她的話的,因?yàn)檫@么漂亮的女人根本不會撒謊。
“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這種地方不適合你?!?/p>
納蘭止輕嗤一聲,“什么高高在上,什么郡主,你娘說的對,我就是一顆棄子,如今能有一個(gè)安身之所就算上天對我的眷顧了。再想著什么郡主縣主的,就是笑話?!?/p>
李柱皺眉,“可你就是。”
納蘭止覺得他好可愛,不該就這么庸碌一生,最起碼該有一個(gè)自己的親生孩子,以后賺錢了,一定要帶著他去京城看病,她覺得這不是個(gè)很難治的毛病。
“柱哥,想賺錢嗎?”
“?。俊?/p>
“賺了錢你就可以去大城市看病,治好了病就能娶妻生子,安度余生,你想嗎?”
李柱光是想想那樣的情景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又瞬間拉直。
做夢呢。
“村里的人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就是鎮(zhèn)上,那里的大夫治不好我的病,娘說治不好就算了,總歸我們還能吃飽穿暖,她會想辦法讓我有個(gè)孩子給我養(yǎng)老送終?!?/p>
納蘭止明白,他們這個(gè)地方閉塞,醫(yī)生的話就像圣旨,說治不好就已經(jīng)宣布了死刑,他們會以為天底下的大夫都一樣,一個(gè)說不行那一百個(gè)都是不行的。
“柱哥,我來自京城,那邊的大夫都很厲害,像你這種病只要有錢,快則半年,慢則一年,定能治好,你信我?!?/p>
柱子黯淡的眼神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就是信她。
莫名的。
“那止兒說的賺錢?”
他沒有概念,因?yàn)榇遄永锏娜硕际强砍⒔o的糧食度日,他們守在這里就是工作,不需要賺錢也沒有來錢道。
因?yàn)檫@里寸草不生。
納蘭止神秘一笑,“種田啊?!?/p>
???
這會兒柱子是真的笑不出來了,“止兒,這病我不治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和我娘在一天,就不會讓你餓著,今天時(shí)間有些晚了你早些休息,我就在門外守著,有事就喊我。”
說完就一溜煙跑了出去,比來的時(shí)候有趣多了,納蘭止知道,他是被她一句“種田”嚇傻了。
本來就不精。
納蘭止扶額。
真是個(gè)又傻又憨的好人呢。
柱子一屁股墩坐在臺階上,擦了擦額頭的汗,他就說這姑娘不會撒謊,還很天真。
這是什么地方?
百年寸草不生的詛咒之地,地里長不出植物,反倒能長出咸的白霧,不就是被上天詛咒顆粒無收?
傻姑娘,還以為京城來的人都猴精,原來比他還傻。
真以為那個(gè)拿她當(dāng)棄子的人會把肥沃的土地白白給她,供養(yǎng)她?
李柱咧嘴傻笑,將來要是真能生下一兒半女,跟他們娘親一樣傻乎乎的,說不定村里人真以為會是他李柱的孩子呢。
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大家一起憨憨的。
……
第二天清早,做好早飯的孫二娘見自家傻兒子打好了洗臉?biāo)驹陂T外敲門,輕聲細(xì)語的模樣就像怕嚇到小孩子似的,頓時(shí)覺得沒眼見。
翻了個(gè)白眼就走了。
要是這個(gè)女人能誕下一兒半女還好,要是肚子不爭氣,他們娘倆跟哈巴狗一樣伺候人家,將來傳出去還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止兒,起了嗎?”
納蘭止抱著被子翻了個(gè)身,哼唧一聲,“嗯,起了?!?/p>
然后穿好外衫去開門。
“柱哥,早。”
李柱傻呵呵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早?!?/p>
“洗漱吧,我去給你端早飯?!?/p>
“謝謝柱哥。”
“一家人客氣啥。”
李柱端著早飯回來,納蘭止已經(jīng)洗漱完了,看著熱氣騰騰的玉米窩頭和白粥,她瞬間紅了眼眶。
末世降臨,她很久都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
實(shí)驗(yàn)室里精品種子她一顆都沒動,如果有朝一日春回大地,那就是人類的希望。
但是最后她還是高估了人性,她為了可能的未來付出的所有努力,全部被無情打入地獄。
那些人為了吃一頓飽飯,瓜分了她的種子,最后留下的這一小部分,還是她誓死保住的。
想到那些人逼問她種子的下落,不說就往死里打,納蘭止還是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農(nóng)民誓死不吃種子。
而那些精品種子都是她夜以繼日的研究成果,真的跟她的孩子沒有區(qū)別,她怎么吃得下去?
更何況,即便全部拿出來也不夠塞牙縫的,她還在努力培育水生植物,一旦研究成功,那些種子就可以活更多人命。
但可笑的是,根本沒有人懂她,更沒有人信她,哪怕生吞那些種子能讓他們多活一天,他們都會奮不顧身。
饑餓已經(jīng)讓人面目全非。
她死了,被末世的同胞活活打死,估計(jì)沒找到她藏起來的種子,已經(jīng)蠶食了她的軀體。
“止,止兒……”
李柱被好端端的姑娘哭懵了。
“是不合口味嗎?現(xiàn)在家里只有這些,不過你放心,再過幾天就到領(lǐng)月糧的日子了,我會多給你換一些肉和青菜回來,你將就幾天,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