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送走史密斯醫(yī)生后,去后廚給江照端來一碗蔡姨煲的鴿肉蓮子湯。
湯是清湯,里面并沒有任何食物殘渣,是那種一眼看上去湯頭純鮮,不浮油膩的,用白玉小碗盛著,很誘人食欲。
“江少爺你剛吐過,胃里空,喝點湯會舒服些,蔡姨的手藝是一絕?!?/p>
江照的手微微發(fā)顫,最近幾個月,他只要吐過以后就會這樣,他要非常小心翼翼,才能拿穩(wěn)裝著湯的白玉小碗,好一會兒才緩慢喝下第一口,艱難地吞咽下去。
眼看著江照遲遲不喝第二口,這回七叔終于忍不住皺眉了,正想催著。
從書房處理完事情走下樓的夏宜晴剛好看見,“別勉強他了,能喝多少看他自己吧?!?/p>
她估計著江照應(yīng)該是有什么厭食癥或是食道胃腸有傷癥,吃喝東西才會這么痛苦,否則,一個好好的大活人怎么能瘦成這副鬼樣子。
小姐都發(fā)話了,七叔不好再勸,只得輕嘆一聲,小聲嘀咕:“太瘦壓不住福啊?!?/p>
好在緩了這會功夫,江照又喝了第二口湯,雖是喝得慢,熬了一會兒總算都喝了下去。
這時候夏宜晴接了一個電話,又回了書房。
七叔領(lǐng)著江照去了二樓,本來走樓梯就行,但是考慮到江照的身體狀況,七叔還是帶他坐了直接通往二樓主臥室的電梯。
“這部電梯是專供小姐用的,直通她的主臥,別墅除了我有管理卡,沒有人可以使用,等明天我把你指紋輸進去,方便你上下樓?!?/p>
江照沉默地跟著,左手下意識地捂到胃處。
剛進胃里的鮮湯溫暖了他身體的同時也刺激著他脆弱的胃,嘔吐感陣陣涌上,他忍耐地皺著眉,強迫自己不吐出來。
電梯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一張巨大的紫檀木屏風(fēng)強勢闖入眼簾。
屏風(fēng)整張雕得是鳳舞九天,繞過屏風(fēng)后面是比屏風(fēng)寬度小不了幾公分的一張巨大的床。
“小姐睡相活潑,喜歡寬敞一些的睡眠環(huán)境,這又有了您一同睡,自然是小不得的?!?/p>
七叔并不覺得這張床有什么問題,大不是這張床的極限,而是這間臥室的極限。
“九龍王說臥室過大不利于主人聚財?!?/p>
七叔還頗有些遺憾,隨后指了指右邊用紅木雕花欄做的隔斷,“江少爺,這邊都是您的私人區(qū)域,對面是小姐的,女孩子注重隱私,還請江少爺……”
七叔停頓了一下,江照哪能不明白,立刻表示,“我會守規(guī)矩的?!?/p>
雖然他不懂都要把他扔床上一起睡了,還說什么隱私,眼前這張要同睡的大床不是說明了一切嗎?難道還有比滾床單更隱私的事情嗎?
對于江照的識趣,七叔表示滿意,繼續(xù)帶著江照參觀屬于他的私人區(qū)域。
“這邊是您的獨立衛(wèi)生間和浴室,這邊是您的衣帽間、書房、游戲室、練歌房、健身房,還有一個小型的游泳池……”
江照沒想到這一連串的房間都是給他準(zhǔn)備的,可謂面面俱到,細(xì)致入微了。
尤其衣帽間,儼然和一個小型商場差不多了。
不但分了內(nèi)衣區(qū)、家居區(qū)、休閑運動區(qū)、正裝區(qū),還有一個高定禮服區(qū)。
同時,每一個區(qū)域都有與衣服一起的配套飾品。
不限于名貴的男表、領(lǐng)帶、帽子、皮帶、包包、鑲有各色寶石的領(lǐng)帶夾等等,以及一面墻的各奢侈品鞋子。
閃閃發(fā)光,簡直要亮瞎人的眼睛。
“這些全是按照您之前的尺碼定的,現(xiàn)在看來有些不合身,您比資料提供的數(shù)據(jù)瘦了些,明天給您重新量尺寸換一批新的過來?!?/p>
七叔禮貌地微笑著。
“不用了,這就挺好的了?!?/p>
他不覺得他能穿得上這么多衣服,他心里暗自苦笑,都是要被拴到床上的人了,估計兩套睡衣就夠用了。
至于夏宜晴之前在酒店說的會讓他參演男二號這事,他根本沒放到心上。
夏宜晴之所以那么說是還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有多麻煩,要是知道了……
不就是個男二號嘛,換誰演不行呢。
資本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賺錢嗎?
等項目真正開機了,阻力出現(xiàn)時,為了節(jié)省成本,省去不必要的麻煩,他演不演的,就沒有那么重要了。
反正,他的作用不就是個暖床玩物嗎?
“這有什么好的,衣服當(dāng)然要合身的才行,小姐以后參加宴會,江少爺也要陪同的?!?/p>
七叔輕描淡寫地帶過,又帶著江照走了一遍書房等等。
江照沒想到他的金主還有把他帶上臺面的打算,對方知道不知道這種行為意味著什么。
“如果有什么安排不妥的地方,江少爺您盡管提?!?/p>
都走了一圈后,七叔又把江照帶回到那張大床臥室。
江照沒想過他還可以提要求,對方大約只是客氣客氣,他還沒有那么不自量力。
“都挺好的。”
就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確實也挑不出來什么不好的。
“那好,您先去沐浴吧,小姐處理完公事就會過來了?!?/p>
七叔完成任務(wù),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江照一個人。
他再也撐不下去了,蹲坐在地上。
沒受傷的那只手撐在地面,支撐著他不停發(fā)顫的身體。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能扶著墻,半躬著身子挪去浴室。
掙扎到浴室,一分鐘都沒挺到,抱著馬桶就吐了出來。
不知吐了多久,胃都吐個空了,他才哽咽著停止。
又緩了一會兒,他準(zhǔn)備去沖馬桶時,發(fā)現(xiàn)馬桶里的嘔吐物表面竟然沾染著一絲鮮紅色。
他嚇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他這是……吐血了嗎?
他的病什么時候到這么嚴(yán)重的地步了?
他下意識地雙臂抱緊雙膝,害怕得微微顫抖。
明明今天割腕的時候,還不怕死的,怎么在看到吐血的時候,反而又怕了呢。
人心復(fù)雜,連自己都看不透自己。
明天,夏宜睛會安排人送他去醫(yī)院做更細(xì)致的檢查,要是知道他得了這么嚴(yán)重的病,怕是要放棄他了吧?
但愿別把他退回公司,錢總不會放過他的。
要是真能按夏宜晴說的扔他去海里喂魚也不錯,至少他死前還能落個干凈。
掙扎著爬起來,他去浴室沖了個熱水澡,霧氣朦朧之下,浴室鏡里他那張蒼白的臉孔,看著更嚇人了。
怪不得夏宜晴看他會不爽,這樣的他,他自己看著也不爽。
放內(nèi)衣的那一間里,他隨便拿了一套純棉的睡衣套上。
就像七叔說的,尺碼是有些大了,穿在身上晃晃蕩蕩的,不太好看。
收拾干凈了自己,他緩緩挪回臥室。
夏宜晴還沒有回來,他不能先睡,七叔話說得禮貌,他卻能聽得懂,不管多晚,他都要等夏宜晴。
這是給他定的規(guī)矩。
他倚著床頭坐下,靜靜發(fā)呆,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腳步聲,他本能地扶墻站了起來。
恭候他的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