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宜晴叫人送來的保溫杯里面是熬得很細膩的白米糊,打得細碎的海參碎沫摻雜在里面幾不可見,嘗了一口,沒有什么特殊刺激性味道,只有米的香氣在口腔里彌漫開來。
江照舒服地閉上眼睛,感受著食物本身的香甜,雖吃不下什么,但是確實如夏宜晴所說含一會兒也是好的。
夜幕初下,夏宜晴過來找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含完一碗米粥了。
他多多少少吃下去一些。
也不知是白天注射藥物起了作用還是因為吃法另類,吃進胃里的那一點點,他并沒有反嘔上來,狀態(tài)比昨天好了些。
“走,回家!”
夏宜晴進都沒有進,站在門口叫他。
他順從地跟上,跟著夏宜晴同下電梯,一同坐上幻影駛回別墅。
這一路上,兩個人一句交流沒有。
夏宜晴原也不是什么好脾性的,從九龍王給他化劫方法到依條件找到江照,這一路來,沒有一件順心氣的事,能忍到?jīng)]把江照扔海里喂魚,全憑定力。
江照更不是多話的人,他自小性情內(nèi)斂,其實不怎么適合娛樂圈的。
當年,要不是他家中突發(fā)變故,他也不會進到這個圈子里的。
此時他與夏宜晴的關(guān)系又很尷尬,更不會輕易多嘴到?jīng)]話找話了。
他們回到別墅時,七叔已經(jīng)把晚飯張羅好了。
“這是小姐特意讓我給您準備的?!?/p>
一套青花纏蓮的小碟,盛著幾樣細膩清淡的流食,擺盤精致講究。
在視覺上可以刺激人的食欲。
然后每一碟的食物又都很少,正常人一兩口就能吃了,像他這種病人吃起來壓力也不會太大。
他如今這種身份,人家還有心給他準備周全,他也該道聲‘謝’的。
夏宜晴的晚飯就正常多了。
長條形的餐桌,夏宜晴坐在正中,江照陪坐在她右側(cè)。
夏宜晴本來胃口很好,抬頭看了一眼江照在那兒拿著個小湯匙繞晃著只有一兩口就能吃掉的食物,不由得進食速度都慢了幾分。
江照抬頭剛好撞上夏宜晴盯著他的冰冷眼神,連忙又低下頭去,盛了一勺細碎的燕窩粥塞進了嘴里。
夏宜晴深吸一口氣,吃了一口草菇蒸雞才算再次壓下把江照扔海里喂魚的想法。
飯后,夏宜晴照例去書房處理公事,七叔帶著江照去了一樓右側(cè)的休息室。
護士推著醫(yī)藥車進來給他輸液。
這一次和白天不太一樣,不但有皮下肌肉注射,還有靜脈注射以及兩粒白色小藥片。
“您得先把這兩粒藥吃了,才能輸液。”
史密斯醫(yī)生已經(jīng)盡力了,但是總有那么一兩樣藥,逃不過口服。
江照沒有半點猶豫拿起藥片就水吞服下,陪在旁邊的七叔很滿意江照的痛快懂事,讓他做什么他從不多嘴問一句。
江照吞咽困難,兩粒小藥片在嘴里含了好一會兒才咽下去。
整張嘴,苦得連牙縫都不能碰。
七叔給他遞了一杯蜂蜜水,他接過來只抿了一小口,已是用盡全身力氣了,真是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輸液很慢,他血管脆弱經(jīng)不起太快的速度。
“老史說那兩片藥是用來緩解輸液的藥物反應(yīng)的,吃了以后,您輸液的時候能舒服些?!?/p>
感念江照的乖順,七叔主動解釋了一句。
江照點頭,他不在乎這些藥都是什么了,以他現(xiàn)在身份處境,有任人擺布的自覺不是應(yīng)該的嗎?
他抬眼看到輸液瓶里帶顏色的藥水,一點點輸進身體里,看著看著,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三大瓶藥水輸下來,他一米八四的瘦高身體難過地蜷成一個直徑連一米都沒有的團兒了。
額上冒出一層冷汗,本就沒有什么血色的臉,如一張蠟紙。
他自己忍著,不哼一聲,卻看得七叔直咬牙。
“老史,你配的藥是不是有問題?江少爺看著更虛弱了?!?/p>
史密斯醫(yī)生肯定地說:“藥絕對沒有問題,七叔,那是正常的藥物反應(yīng),緩一會兒就會好的,這一類的藥物不可能一點反應(yīng)沒有的。”
江照的身體虛弱,比一般人接受治療后的反應(yīng)大一點也是正常的,七叔沒有辦法再說什么,史密斯醫(yī)生的醫(yī)術(shù)他還是信得過的。
輸完液的江照根本沒辦法動,七叔找了兩個手下把江照抬回了臥室。
等夏宜晴回到臥室的時候,江照已經(jīng)好多了。
為了避免昨天晚上的事再發(fā)生,夏宜晴扔給他一條厚毯子,讓他把他自己纏起來。
“脖子以下,一塊肉也別露出來?!?/p>
江照緩了一下,撐著緩過來的一點力氣,從床上爬起來,按夏宜晴的要求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偎在一側(cè)床邊。
夏宜晴以為這樣就萬無一失了,誰曾想她這一招反而弄巧成拙了,后半夜江照的藥物反應(yīng)忽然加重了。
江照感覺到自己要吐的時候,就想奔去衛(wèi)生間,奈何他按照夏宜晴的要求把他自己裹得太嚴實了,沒等他掙脫開蠶繭一樣的厚毯子,他已經(jīng)控制不住地吐了出來。
這一天吃進胃里的湯湯水水,毫無保留地吐了床上地毯上一下子。
面對一床一地的狼藉,搭配一個蠶蛹似的吉祥物,一直壓抑怒火的夏宜晴終于忍不住了。
她一把拽住江照睡衣的后衣領(lǐng),把江照從床上拽下來。
因為強烈的嘔吐,其實已經(jīng)有些神智不清的江照,任其拖拽著。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還自虐地覺得夏宜晴給他留了幾分情面。
畢竟夏宜晴在如此氣急之下,也只是拉他睡衣脖領(lǐng)拖拽,并沒有像其他那些也曾這般對待過他的人死命地拽扯他的頭發(fā)。
夏宜晴自幼練武,力氣極大,拖一個瘦得不足百斤的江照不費吹灰之力。
江照根本沒有掙扎的力氣,任她拖到電梯口,見她去摁電梯按鈕,他心底一沉,漫無邊際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他。
——他不能被送回公司,錢總不會放過他。
“扔我去海里喂魚吧,別把我送回去,求你,求求你!”
被夏宜晴粗暴拖拽著的江照,用僅有的力氣和理智哀求著,勉強說完,人又暈了過去。
這時,夏宜晴也終于在江照這句哀求聲中散了起床氣,冷靜下來。
她低頭看著腳下昏迷過去的江照,又看了一眼造得狼狽不堪的臥室,再一次懷疑了九龍王給她批命解劫的準確性。
這個吉祥物接來不到兩天,她劫數(shù)解沒解不知道,兩宿覺沒睡好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