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恨我,對嗎?”我攤開手里的三份意外保險單,上面明晃晃寫著她的名字。
“你不是愛我,你只是想我死!” 天臺的風,吹不散她眼底的恐懼和我的絕望。這一刻,
我終于把她逼到了角落。01食堂里人聲鼎沸,熱氣混合著飯菜的香氣,熏得人昏昏欲睡。
我端著餐盤排在隊伍里,輪到我時,收銀大叔頭也不抬地報了價:“十三塊五。
”我點開手機屏幕上的微信,準備掃碼。下一秒,
屏幕上彈出一行冰冷的黑色小字:【您的微信已在其他設備登錄,本機已被迫下線。
如非本人操作,你的密碼可能已泄露?!课遗e著手機的動作僵在半空。“同學?快點兒。
”大叔敲了敲柜臺,語氣里透著不耐煩。身后排隊的人開始小聲騷動,
一道道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背上。我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胃里空空如也,
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又是她。就在我準備放下餐盤,
在一片探究的目光中狼狽退場時,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手機屏幕上是付款碼。
“滴——”“我來吧。”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我猛地抬頭,看見一張帶笑的臉。
是學生會的學長陸云,高大帥氣,在學校里很有名?!爸x……謝謝學長。
”我窘迫地低下了頭?!皼]事兒,”他把自己的餐盤放到我對面的位置,隨口開了句玩笑,
“這家食堂的糖醋里脊,不吃是你的損失,吃了是我的損失,畢竟我錢包空了。
”一句玩笑話,讓我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可這份善意,對我來說卻是新的麻煩?;氐剿奚幔?/p>
我第一時間打開電腦登錄微信。果然,在“最近登錄設備”里,
一個陌生的手機型號赫然在列,登錄時間就是十幾分鐘前,食堂的高峰期。她甚至懶得掩飾。
微信是她要求我用的,親密支付是她給我開的。她說這樣方便給我打生活費,
可每一筆消費記錄,都成了她審視我生活的鐵證。今天買了一杯奶茶,
她會問為什么喝這么不健康的東西;昨天和室友出去吃了頓火鍋,她會問為什么花這么多錢。
我盯著電腦屏幕,一種混雜著屈辱和憤怒的情緒在胸口翻涌。我點開微信,
申請注冊了一個新賬號,頭像用了一張模糊的帥哥網圖,名字就叫“A”。然后,
我用這個小號,給自己那個被嚴密監(jiān)控的大號發(fā)了一條消息?!炯s你是需要一瓶礦泉水,
還是一聽紅牛?】發(fā)送,搞定。不出五分鐘,我媽王淑芬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聲音尖利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爸苣钅?!你微信上那個男的是誰!什么礦泉水紅牛的,
你們要干什么去!”我拿著手機走到陽臺,聲音平靜:“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還跟我裝!你以為我愿意登你微信嗎?我是擔心你!大學里壞人那么多,我怕你被騙!
”她的話像連珠炮一樣,根本不給我插嘴的機會,“還有,今天中午在食堂怎么回事?
那個叫陸云的,他為什么給你付錢?你們什么關系?”原來連名字都知道了。
“因為你登錄我的微信,我付不了錢?!蔽抑苯哟疗屏怂慕杩凇k娫捘穷^沉默了一秒,
然后是更加理直氣壯的質問:“丟人?跟被人騙、跟學壞比起來,丟點人算什么!周念念,
我告訴你,你最好老實點,別給我動那些歪心思!”我沒再說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宿舍的室友陳思思探過頭來:“念念,又跟你媽吵架了?”我沖她笑了笑,
把手機揣回兜里:“沒事,日常溝通?!敝皇沁@一次,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我看著窗外,
陽光很好,一點陰霾都沒有。02回到宿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陸云轉賬。
不是十三塊五,是十八塊八。帶著一點刻意的感謝,也帶著一點不為人知的試探。
微信提示音響起,我點開,是我媽王淑芬發(fā)來的一張截圖,
紅色的轉賬憑證在聊天框里格外刺眼?!鹃L本事了?這么快就學會用錢勾搭男人了?
】【十八塊八?周念念,你可真會玩花樣!】我沒有回復,將手機扣在桌上。安靜的宿舍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約半小時后,手機屏幕亮起,是一條好友驗證消息。是陸云。
我點了通過。他的頭像跳了出來,對話框里只有兩行字。【同學,
你媽媽剛才給我打了視頻電話?!俊惧X我退給你了?!烤o接著,
對話框上方彈出一行灰色小字:【對方已拒收你的轉賬】。然后,陸云的名字和頭像消失了,
變成了冷冰冰的【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fā)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后,
才能聊天?!縿h除,一氣呵成。我盯著那行提示,心里沒有任何波瀾,
甚至有一絲預料之中的快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高中的時候,
我最好的朋友悄悄告訴我她喜歡隔壁班的男生,我媽偷看我的聊天記錄,
轉頭就把內容添油加醋地告訴了班主任和對方家長,說我那個朋友“小小年紀不學好,
心思不正”。從那以后,我在學校再沒有能說得上話的朋友。就連陳思思,也對我敬而遠之。
有一次她在宿舍群里開了句玩笑,說周末要去“點兩個帥哥鴨子開心一下”。
我媽當晚就不知道從哪弄到了陳思思的電話,一通視頻打過去,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質問她是不是想帶壞我女兒。那之后,四人宿舍群再也沒響過。陸云的善意,
從一開始就注定會被扼殺。而我,不過是借他的手,再確認一次罷了。確認完畢。
我拿起另一部手機,解鎖,點開那個名為“A”的微信。熟練地找到王淑芬的微信賬號,
發(fā)送了好友申請。【阿姨您好,我是念念的同學?!克ㄟ^了。
大概以為是學校里哪個關心我的同學?!景⒁蹋医欣钫?,很欣賞念念,正在追求她。
】那邊沒有回復。我笑了笑,繼續(xù)打字?!景⒁蹋铱茨钅钌詈孟裢讚?,
中午在食堂吃飯,錢都不夠。我家里條件還行,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襯她一點,
讓她在學校別那么辛苦?!繛榱嗽黾诱f服力,
我從網上找了一張保時捷方向盤的照片發(fā)了過去。發(fā)送。這次,
我的手機立刻瘋狂地響了起來,是我媽的視頻電話邀請,一遍又一遍,執(zhí)拗又瘋狂。我掛斷,
再打來,再掛斷。然后慢條斯理地回復她:【媽,我在上課,不方便接電話。
】電話終于停了,變成了語音通話。我接通,把手機放到桌上,開了免提。“周念念!
那個李哲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幫襯你?你要當人家的小姐嗎?我辛辛苦苦養(yǎng)你這么大,
是為了讓你出去作賤自己的嗎!”王淑芬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尖利,
在安靜的宿舍里回蕩。陳思思從床上探出頭,擔憂地看了我一眼。我沖她搖搖頭,示意沒事。
等那邊嘶吼的間隙,我拿起手機,平靜地開口:“媽,我是真心喜歡他。
”“你懂什么是喜歡!你懂什么是愛嗎!”“那您懂嗎?”我反問,
“每天二十四小時監(jiān)控我,翻我的聊天記錄,逼走我每一個朋友,這就是您的愛嗎?
”電話那頭猛地一窒?!爸苣钅?,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訴你,
我馬上把你的親密支付停掉,我一分錢都不會再給你!”“好啊?!蔽覓鞌嚯娫??!八妓?,
”我走到陳思思床邊,“幫我個忙?!蔽掖蜷_微信親密支付,將這個月僅剩的五百元額度,
一次性付給了陳思思。她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立刻將收到的錢轉回了我的另一個微信賬號。做完這一切,我從衣柜里拿出背包,
塞進充電器、電腦和兩件換洗衣服。拉上拉鏈,我沖陳思思笑了笑:“謝了,我出去住幾天。
”走出宿舍樓,我關掉了手機。屏幕徹底黑下來的一瞬間,周圍所有的嘈雜都消失了。
我站在校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第一次感覺,呼吸是如此順暢。
03我在校外那家不需要身份證的小旅館床上醒來,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摸過手機開機,
安靜的房間里,提示音瘋了般接連不斷地響起,震得我手麻。解鎖,
屏幕上首先彈出來的是王淑芬鋪天蓋地的短信轟炸?!局苣钅?,你馬上給我滾回來!
不然我讓全校都知道你被人包養(yǎng)了!】【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我怎么養(yǎng)出你這種女兒!
】【你不回來是吧?行,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身敗名裂!】我面無表情地劃掉短信,
點開學校論壇。果然,置頂飄紅的幾個帖子標題觸目驚心:《勁爆!
大一XX系蘇念疑似被富商包養(yǎng),親媽校門口哭訴!》《實拍:蘇念母親痛斥女兒不知廉恥,
跪求社會幫女兒迷途知返!》《女兒被包養(yǎng)道德淪喪,可憐母親教學樓下尋女,泣不成聲!
》點開帖子,配圖是王淑芬在教學樓下,頭發(fā)凌亂,涕淚橫流,對著鏡頭張著嘴嚎啕,
面容因激動而扭曲,與其說是傷心,不如說更像是在控訴不共戴天的仇人。
下面還有幾段視頻,其中一段,背景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宿舍。視頻里,王淑芬如同瘋了一般,
在我的書桌前大吵大鬧,將我的書本、筆記本盡數掀翻在地,又拿起我的臺燈狠狠砸向地面,
碎片四濺。她一邊砸,一邊指著旁邊瑟瑟發(fā)抖的陳思思和其他室友尖叫:“就是你們!
就是你們帶壞了我女兒!她以前多乖?。《际悄銈冞@些狐貍精教唆的!
”宿管阿姨在一旁拉勸,卻被她一把推開:“你們學校是怎么管教學生的?啊?
我女兒都被人包養(yǎng)了,你們還有臉在這兒當老師?”評論區(qū)已經炸開了鍋,
各種污言穢語不堪入目。我關掉視頻,胸口一股惡氣翻涌,卻又奇異地感到一絲冷靜。這時,
輔導員的微信消息彈了出來:【蘇念同學,鑒于近期在學校論壇上發(fā)生的關于你的事件,
對學校聲譽造成了不良影響。經學院開會研究決定,取消你本學期的所有評優(yōu)資格,
并建議你盡快來辦公室辦理休學手續(xù),待事件平息后再考慮復學問題?!吭u優(yōu)資格,休學。
我一年來的所有努力,對未來的所有規(guī)劃,就這樣被王淑芬輕而易舉地碾碎了。也好。
我拿起另一部手機,用那個名為“A”的微信小號,給我的大號發(fā)了一條消息:【念念,
論壇上的事情我看到了,你別太難過了。明天下午三點,我們在遠明樓頂樓天臺見一面好嗎?
我想當面安慰你?!窟h明樓是學校最偏僻的一棟廢棄教學樓,年久失修,平時根本沒人會去。
片刻后,我的大號手機震動,我點開,回復那個“A”:【好?!糠畔率謾C,我看著天花板,
突然很想笑。王淑芬,你不是喜歡演戲嗎?明天,我給你搭個更大的舞臺。
第二天下午兩點五十,我提前到了遠明樓天臺。風很大,吹得我頭發(fā)胡亂飛舞。三點整,
天臺的鐵門被人用力推開,王淑芬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頭發(fā)依舊凌亂,眼睛里布滿血絲,
一看到我,她便像一頭發(fā)怒的母獅般撲過來,揚手就要打我。我輕易躲開。“那個李哲呢?
讓他給我滾出來!”王淑芬尖叫,目光在空曠的天臺上搜尋,“你個小賤人,還真敢來私會!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沒有李哲?!蔽铱粗?,
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媽,自始至終,都沒有什么李哲。那個微信號,是我的小號。
”王淑芬的動作僵住了,臉上的憤怒和錯愕交織在一起,顯得有些滑稽:“你……你說什么?
”“我說,給你發(fā)消息說要包養(yǎng)我,說要給你錢的那個‘李哲’,是我自己?!蔽乙蛔忠痪?,
清晰地重復,“學校論壇上那些帖子,那些視頻,也拜你所賜,我現在前途盡毀,名聲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