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薇是全校公認的天使。只有我知道她惡魔的本性。她撕碎我的作業(yè),嘲笑我單親家庭,
甚至摔碎我媽媽的遺照。我默默忍受著,直到在考場發(fā)現(xiàn)她作弊的小抄?!袄蠋?,
蘇薇薇作弊!”我舉起了那張紙條。她瞬間變臉,哭得梨花帶雨:“林小花,
你為什么要誣陷我?”全校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時,陳默突然站了起來?!拔易髯C,
紙條是蘇薇薇的?!彼淅涞卣f。---蘇薇薇的指甲掐進我胳膊里。真疼。
但比不上她接下來說的話疼。“林小花,”她聲音甜得發(fā)膩,像裹了蜜糖的玻璃渣,
“你身上這味兒,嘖,是垃圾桶里剛撈出來的吧?”她湊得很近。長長的睫毛撲閃。
臉上是天使一樣無辜的笑。只有我看見了那笑里的冰碴子。涼颼颼的。扎人。
旁邊的女生捂著嘴,哧哧地笑開了。那些笑聲細細碎碎,像一群小蟲子,
爭先恐后往我耳朵里鉆,又癢又痛。我用力抽胳膊。像在拔一根卡死在石頭縫里的木樁。
紋絲不動?!胺砰_。”我的聲音又低又悶,連自己聽著都覺得沒力氣?!皢?,生氣啦?
”蘇薇薇驚訝地挑起精心描畫的眉毛,那弧度完美得像用尺子量過。她手上力氣更大了,
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皮肉里?!伴_個玩笑嘛,小氣鬼!大家說是不是?”“就是,
薇薇跟你鬧著玩呢!”一個跟班立刻接話?!皠e不識好歹啊,林小花。”另一個撇著嘴幫腔。
胳膊上的疼密密地扎著神經(jīng)。我閉上眼,再睜開,只盯著地面那條瓷磚縫。那條縫又細又直,
灰撲撲的,但干凈。至少它不傷人?!盁o聊?!蔽覕D出兩個字。聲音干巴巴的。
蘇薇薇臉上的笑,唰一下,沒了。像有人突然拉滅了燈。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瞬間冷了下去。
黑沉沉的,像兩口深不見底的井,里面什么光都沒有。她猛地一搡。力氣大得出乎意料。
我踉蹌著向后退,后背“砰”地撞在冰冷的儲物柜鐵皮上。震得骨頭都在發(fā)顫。眼前發(fā)黑,
胃里一陣翻騰?!皰吲d!”她撇撇嘴,像丟開一件垃圾似的甩開手。轉(zhuǎn)過身,
那精心打理過的長發(fā)在空中劃過一個傲慢的弧線,帶著一股昂貴的洗發(fā)水香味,
拂過我的鼻尖?!拔覀冏?,看見她就晦氣!”那群人簇擁著她,嘻嘻哈哈地走了。
像一群圍著蜂后打轉(zhuǎn)的工蜂。走廊里瞬間空了。只剩下我。后背抵著冰涼的鐵皮。
還有胳膊上那幾道清晰的、滲著血絲的指甲印。火辣辣地疼。我慢慢站直。
低頭看著那幾道紅痕。蘇薇薇。全校男生心里的月亮。老師眼里的乖寶貝。
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只有我知道。她是個魔鬼。一個披著畫皮的、徹頭徹尾的魔鬼。
***放學(xué)鈴像是拯救我的號角,終于撕破了教室里沉悶的空氣。
我?guī)缀跏翘右粯拥厥帐皶?,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讓我窒息的地方?!傲中』?,
”那個甜得發(fā)膩的聲音又在身后響起,像一條冰冷的蛇纏上來,“作業(yè)借我‘參考參考’唄?
”我身體一僵。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蘇薇薇。她總是這樣,像掐著秒表,
在我以為可以松口氣的時候準時出現(xiàn)。我深吸一口氣,把書包甩到肩上,悶頭就往門口沖。
“喂!跟你說話呢!聾啦?”她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刺耳的尖利。
肩膀被一股蠻力狠狠扯住。書包帶子勒得鎖骨生疼。我被她硬生生拽了回去。踉蹌著站穩(wěn)。
教室里還沒走光的人,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來。帶著好奇,也帶著點看戲的興奮。
沒人吭聲,也沒人上前。我低著頭,手指死死摳著書包帶粗糙的邊緣。“作業(yè)。
”蘇薇薇攤開那只白皙的手,伸到我眼皮底下。手指修長,涂著透明的指甲油,
閃著健康的光澤。真好看??晌抑肋@只手有多大的力氣,能撕碎多少東西。
“沒……沒寫完?!蔽疑ぷ影l(fā)干,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肮??”她夸張地笑起來,
那笑聲又尖又脆,在空曠的教室里撞出回音,“騙誰呢?就你這種書呆子,
作業(yè)不寫完能睡得著覺?少廢話,拿來!”那只手又往前伸了伸,幾乎戳到我臉上。
我咬緊牙關(guān)。呼吸變得又急又重。不能給。上次借給她,第二天就被老師叫去辦公室。
我的作業(yè)本上,
全是她用紅筆打的大叉和惡毒的評語——“蠢豬”、“垃圾”、“活著浪費空氣”。
老師痛心疾首的眼神,像烙鐵一樣燙在我心上?!安唤o?”蘇薇薇的聲音冷了下來,
那雙漂亮的眼睛瞇起,透出蛇一樣的光?!傲中』ǎ闶遣皇怯X得……我對你太好了?
”她最后一個字音拖得長長的。帶著冰冷的威脅。我的指尖在發(fā)抖。指甲幾乎要摳破書包帶。
教室里靜得可怕。只剩下我和她無聲的對峙。還有那些粘稠的、令人作嘔的視線。終于,
我認命了。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慢慢拉開書包拉鏈。手指顫抖著,
摸到里面那個硬硬的筆記本。是我最珍視的那本。深藍色的封面,有點舊了,但很干凈。
媽媽送我的最后一個生日禮物。我把它抽出來。封面有點涼?!霸邕@樣不就完了?
”蘇薇薇劈手奪過,動作粗魯?shù)孟裨趽屢患E物。她隨手嘩啦啦翻著,嶄新的紙張發(fā)出脆響。
“切,寫得密密麻麻,看著就煩?!彼财沧?,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然后。
刺啦——她抓住本子的邊緣,狠狠一撕!干凈潔白的紙張,像被折斷的鳥翅膀,
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我的心猛地一抽。刺啦——刺啦——她冷笑著,一下,又一下。
動作又快又狠。紙片像雪花一樣飛濺開來,打著旋兒,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
落在我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上。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粗业男难?/p>
看著媽媽留給我最后的念想,在她手里變成一堆毫無意義的碎片。“喏,
”她把剩下的一小半殘骸,連同那些飛舞的紙屑,隨意地、帶著侮辱性地往我腳下一扔,
“還你。不用謝。”紙片散落一地。像一地慘白的尸體。她拍了拍手,像是沾了什么臟東西。
然后,踩著那雙擦得锃亮的小皮鞋,咯噔咯噔地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站在一堆紙屑中間。
像個被遺棄在垃圾堆里的小丑。教室徹底空了。死寂。只有我的心跳聲,
在空曠的四壁間撞來撞去。咚。咚。咚。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我慢慢蹲下去。手指顫抖著,
想去撿那些碎片。冰涼的。粗糙的紙邊割著指尖。好疼。
***垃圾桶的酸腐氣味混合著消毒水味兒,猛地鉆進鼻孔。我屏住呼吸,
加快了倒垃圾的動作。值日,又是這該死的、沒人愿意干的活兒。“喂!林小花!”又是她。
蘇薇薇的聲音像帶著鉤子,從教室門口甩進來。我背對著門口,動作沒停。
心里那根弦卻猛地繃緊,勒得生疼。又是她。陰魂不散?!敖心懵牪灰姲??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急促地靠近??┼?,咯噔。每一步都踩在我的神經(jīng)上。
我深吸一口垃圾桶的臭氣,轉(zhuǎn)過身。蘇薇薇抱著手臂,斜倚在門框上。
下午的陽光從她背后照過來,給她整個人鑲了道晃眼的金邊,像個精心打光的舞臺劇女主角。
她微微歪著頭,臉上是那種慣常的、甜得發(fā)膩的笑??赡切σ?,
半點都沒滲進她冰冷的眼睛里?!坝惺拢俊蔽衣曇舾砂桶偷?,像砂紙摩擦。
“沒事就不能找你?”她挑起一根精心修剪過的眉毛,語氣輕松得像在討論天氣,“喏,
看你可憐,幫個忙唄?!彼掳统v臺方向揚了揚,“我的水杯忘那兒了,去,幫我拿過來。
”她理所當(dāng)然地吩咐著。像使喚一條狗。我站著沒動。目光掃過講臺。
那個粉色的、鑲滿水鉆的昂貴保溫杯,像個閃閃發(fā)光的嘲諷。“你自己沒長手?
”話沖口而出。說完我就后悔了。果然。蘇薇薇臉上的笑,像被橡皮擦抹掉一樣,
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眼神倏地冷下去。教室里還沒走的人,動作都頓住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地壓下來。“呵,”她嗤笑一聲,站直身體,一步步朝我走過來。
高跟鞋敲在地磚上,發(fā)出清脆又壓迫的聲響,回蕩在寂靜的教室里。“長本事了?敢頂嘴了?
”她在我面前站定。離得很近。那股濃郁的香水味混合著她身上昂貴的洗發(fā)水氣息,
霸道地鉆進我的鼻子。很香。卻讓我胃里一陣翻攪?!傲中』?,”她壓低聲音,
每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她微微俯身,
湊近我的耳朵。溫?zé)岬暮粑鼑娫谄つw上。激起一片戰(zhàn)栗?!耙粋€沒媽的雜種。
”“靠著死鬼老媽那點可憐的賠償金過活的寄生蟲!”我的呼吸猛地窒住。
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她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鈍刀,
在我心口上反復(fù)地割。生疼?!霸趺矗看恋侥阃刺幜??”她滿意地看著我瞬間慘白的臉,
嘴角勾起一抹惡毒的快意。“你媽死的時候,是不是很慘???聽說……被撞得都認不出來了?
嘖嘖,真可憐。難怪不要你了,大概也覺得你是個累贅吧?”嗡——腦子里一片空白。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那張涂著漂亮唇膏的嘴,一張一合。
吐出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像淬了劇毒的蛇信。一下下舔舐著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一股冰冷的怒火,猛地從腳底竄起,瞬間燒遍全身。燒掉了理智,燒掉了恐懼?!澳汩]嘴!
”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聲音嘶啞,帶著我自己都陌生的兇狠。我猛地伸手?/p>
用盡全身力氣推了她一把!蘇薇薇完全沒料到我的反抗。她驚呼一聲,
猝不及防地被我推得向后踉蹌了好幾步,高跟鞋一歪,“咚”地一聲,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她精心打理的頭發(fā)散了,昂貴的裙子蹭上了灰。那張?zhí)焓拱愕哪樕希?/p>
第一次出現(xiàn)了真實的錯愕和難以置信。教室里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死寂。死一樣的寂靜。
蘇薇薇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一樣。幾秒鐘后。
那錯愕迅速被一種暴怒的猙獰取代。她的臉扭曲了。漂亮的面孔像一張被揉皺的畫紙。
“林小花!你敢推我?!”她尖叫著,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
她沖過來。不是沖向我。而是沖向我放在旁邊課桌上的書包!我意識到她想干什么,
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不要!”我撲過去。太晚了。她一把抓起我的書包,
狠狠摜在地上!砰!沉重的悶響。拉鏈崩開了。里面的東西嘩啦啦散落一地。課本。練習(xí)冊。
筆袋。還有——那個小小的、方方正正的木相框。它滾了出來。正面朝上。
玻璃面反射著冰冷的日光燈光。照片上,媽媽抱著小小的我,笑得那么溫柔。
那是我僅存的念想。我的世界,仿佛在那個瞬間凝固了。蘇薇薇也看到了地上的相框。
她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混合著殘忍和快意的笑容。那笑容,讓我遍體生寒。
“喲,還帶著這晦氣玩意兒呢?”她踩著高跟鞋,一步步走過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安灰蔽衣曇舳兜貌怀蓸幼?,撲過去想護住它?!皾L開!
”她粗暴地一腳踹在我肚子上。劇痛讓我瞬間蜷縮下去,眼前發(fā)黑,只能徒勞地捂住腹部,
痛苦地干嘔。她彎下腰,撿起了那個相框。手指撫過照片上媽媽的臉。
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一件珍寶。眼神卻冰冷得像在看一件垃圾?!伴L得也就那樣嘛,
”她輕飄飄地評價著,語氣刻薄,“難怪命不好,生出你這種……”她的話沒說完。
因為下一秒。她高高揚起了手臂。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施暴的快感。然后。狠狠地。
將相框砸向堅硬冰冷的地磚!“不——?。?!”我的慘叫撕裂了喉嚨。但比我的聲音更響的,
是那刺耳的、令人心碎的碎裂聲!咔嚓——!玻璃炸開!無數(shù)碎片像碎裂的星辰,迸濺開來!
木框斷裂!照片飄落下來,在空中無助地翻轉(zhuǎn),最后輕飄飄地落在滿地狼藉之中。
媽媽溫柔的笑容,被幾塊鋒利的玻璃碎片無情地刺穿、割裂。時間停止了。聲音消失了。
世界變成一片模糊晃動的血色。我癱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那張碎裂的照片,
看著媽媽被割裂的笑臉。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的絕望。
蘇薇薇站在那里,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粗业谋罎?。她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