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收到網(wǎng)友肖橫的邀請,去他家祖?zhèn)鞴耪诫U。那座老宅最詭異的是客廳懸掛的百年老鐘,
每到凌晨一點半就會無故自鳴。第一晚,林薇看見鐘面浮現(xiàn)一張浮腫的人臉。第二晚,
趙濤的床鋪整整齊齊,人卻消失了。第三天,肖橫笑著撕開襯衫,
露出滿身陳年傷疤:“認出來了嗎?”“我是黃肖允,當年你們把尿倒進我水杯,
把屎塞進我飯盒時——”“可曾想過有一天,你們的命會卡在這座鐘的齒輪里?
”---車在崎嶇山路上瘋狂顛簸,像只垂死掙扎的困獸。每一次劇烈的彈跳,
都重重砸在每個人的脊椎上。窗外,野山猙獰的輪廓在漸濃的暮色里急速退后,
嶙峋的怪石和虬結的枯枝張牙舞爪,仿佛隨時要撲進這狹小的鐵皮棺材??諝鈵灊?,
混雜著汗味、廉價香水味和一種揮之不去的、若有似無的土腥氣?!安伲∵@他媽什么鬼路!
”張野煩躁地一拳捶在車門內(nèi)側,發(fā)出沉悶的巨響。他扭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剜向后排縮著脖子的趙濤,“都他媽怪你!磨蹭個屁!天都他媽要黑了!
”趙濤身體猛地一顫,頭垂得更低,嘴唇囁嚅著,
聲音細若蚊蚋:“我…我收拾東西……”“收拾你媽!”張野猛地揚起手里的手機,
作勢要砸過去。前排副駕的林薇適時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笑,
涂得鮮紅的指甲在手機屏幕上劃拉著,眼神卻像淬了冰的刀片,飛快地掃過趙濤慘白的臉。
“行啦張野,跟個慫包置什么氣,省點力氣,待會兒還要‘探險’呢。
”她刻意拉長了“探險”兩個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病態(tài)的亢奮。她旁邊,
孫倩依舊沉默,像一尊沒有生氣的石像,只把臉緊緊貼在冰冷的車窗玻璃上,
目光投向外面越來越濃稠、仿佛墨汁潑灑的黑暗。開車的是這次邀請的主人,肖橫。
他雙手穩(wěn)穩(wěn)地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后視鏡里映出他半張臉,輪廓分明,
薄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鏡片后的眼睛深不見底,如同兩口幽深的古井,
倒映著車燈慘白的光暈。他沒有參與后排的爭吵,只是偶爾瞥一眼后視鏡,
那目光掠過張野的暴戾、林薇的刻薄、趙濤的瑟縮、孫倩的麻木,
最終又落回前方被車燈勉強劈開的、仿佛沒有盡頭的盤山路。山風在車窗外嗚咽,
像無數(shù)幽魂在哭泣。當那棟巨大的陰影終于撕裂濃重的暮靄,撞入眾人視野時,
車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古宅。它盤踞在半山腰一塊突兀的巨石上,
像一頭蟄伏了千年的、龐大而腐朽的巨獸。墻體是沉重的青黑色,
爬滿了濕滑黏膩的墨綠色苔蘚,如同巨獸潰爛的皮膚。幾扇狹長高聳的窗戶黑洞洞的,
像被剜去的眼窩。整座宅邸散發(fā)著一股陰冷潮濕、混合著木頭霉爛和鐵銹腥氣的濃重氣息,
無聲地壓迫過來,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越野車碾過荒草叢生的院落,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最終在宅邸那兩扇厚重得如同墓門般的黑漆大門前停住。
死寂瞬間吞沒了一切,連風聲都消失了?!暗搅恕!毙M的聲音在死寂中響起,
平直得像一根繃緊的鋼絲。他率先推開車門,
那股濃烈的、仿佛來自墓穴深處的霉腐寒氣猛地灌入車內(nèi),激得所有人都是一個哆嗦。
厚重的門軸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嘎吱——”長鳴,如同垂死巨獸的呻吟。門內(nèi),
一股更濃郁、更滯重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諝馐菧責岬?,
悶濁得如同置身于某種巨大生物濕熱的腹腔之中,與門外的山野寒意形成詭異反差。
幽深的前廳像一張深不見底的巨口,只有幾盞掛在墻上的老式煤油燈,
豆大的火苗在渾濁的玻璃罩里不安地跳動,投下大片大片搖曳不定、扭曲拉長的黑影。
就在前廳最深處、那片最濃重的黑暗中央,一個龐然大物懸吊著。那是一座鐘。
一座巨大得令人心悸的老鐘。黃銅鑄就的鐘體在昏暗光線下呈現(xiàn)出一種沉滯的暗金色,
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斑駁的銅綠,如同凝結干涸的污血。鐘面玻璃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
背后一片混沌的幽暗。最攝人心魄的,是那根粗壯的鐘擺,
它以一種絕對違反物理規(guī)律的姿態(tài),在巨大的玻璃罩內(nèi),紋絲不動地懸停著。
沒有一絲慣性的余韻,沒有空氣流動的微顫,就那么凝固在垂直的下方,
像一根指向地獄的、銹蝕的指針。鐘擺尖端的一點暗紅銅銹,在微弱的光線下,
如同干涸凝固的血點,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死死攫住,
一種源自骨髓的寒意順著脊椎蛇一般爬上來?!斑@…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鐘?
”林薇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涂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指死死抓住張野的胳膊。肖橫沒有回頭,
徑直走向前廳側面一條同樣幽暗的走廊?!翱头吭诙恰?/p>
”他的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前廳里回蕩,帶著一種奇異的空洞感,“早點休息。
”腳步聲在走廊深處消失,留下他們站在那巨大的、靜止的鐘影下,
如同幾只誤入蛛網(wǎng)的飛蛾。林薇幾乎是被張野半拖半拽著上了吱呀作響的樓梯。走廊深長,
兩側一扇扇緊閉的房門像一排沉默的墓碑,投下濃重的陰影。張野粗暴地推開一扇門,
一股濃烈的霉味和塵土味涌出。“媽的,什么破地方!”他罵罵咧咧地率先走了進去。
趙濤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旁邊緊閉的另一扇門,又看了看張野消失的背影,最終還是低著頭,
默默跟了進去。林薇跺了跺腳,高跟鞋在腐朽的木地板上敲出空洞的回響。
她厭惡地掃了一眼張野進去的那扇門,又看了看旁邊肖橫指引給她的那間,
最終目光落在走廊盡頭最偏僻的一間客房上。“晦氣!”她低聲啐了一口,
扭著腰走向盡頭那間。孫倩像一縷無聲的幽魂,飄進了林薇隔壁的房間。
古宅徹底沉入了死寂。那是一種絕對的、仿佛連時間本身都已凝固的寂靜。沒有蟲鳴,
沒有風聲,只有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轟鳴,以及心臟在胸腔里沉重而瘋狂的擂動聲。
林薇蜷縮在散發(fā)著霉味的硬板床上,裹緊了薄毯。房間窗戶正對著下方幽深的前廳,
那口巨大老鐘的頂部輪廓在黑暗中隱隱綽綽。她強迫自己閉上眼,
可眼皮卻像被針扎一樣難受。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床板細微的咯吱聲,
遠處若有似無、如同嘆息般的風聲,
還有……一種極其細微的、難以捕捉的、仿佛金屬內(nèi)部在緩慢摩擦的“滋……滋……”聲,
如同銹蝕的齒輪在艱難地咬合。她猛地睜開眼,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那聲音……似乎來自樓下那口絕對靜止的鐘!她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經(jīng)都繃緊到了極限,
豎起耳朵捕捉著。那“滋……滋……”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格外瘆人。就在她精神高度緊張,幾乎要崩潰的瞬間——“當!
”一聲洪鐘巨響,毫無預兆地撕裂了死寂!聲音沉悶、巨大、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震蕩,
仿佛整座古宅的基石都被狠狠敲擊!它并非來自遙遠的地方,
而是直接從樓下那口巨鐘的位置爆發(fā)出來,瞬間填滿了每一寸空間,
震得腐朽的窗欞嗡嗡作響,灰塵簌簌落下。林薇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凌晨一點半!
床頭那只廉價電子表的熒光,冰冷地顯示著這個時間!她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到窗邊,
手指死死摳住冰冷的窗臺,顫抖著向下望去。前廳一片昏暗,
只有那幾盞油燈還在茍延殘喘地跳動。然而,就在那巨大鐘面布滿裂痕的玻璃之后,
在那片混沌的幽暗之中,借著微弱的、搖曳的燈火,她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極度浮腫、慘白、如同在水中浸泡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臉!五官扭曲變形,
眼窩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嘴唇腫脹烏紫,微微張開,仿佛在無聲地吶喊!
它就那樣詭異地、清晰地映在布滿裂痕的鐘面玻璃內(nèi)側,緊緊貼著,一雙只有眼白的眼睛,
似乎穿透了黑暗,直勾勾地、怨毒地“盯”著二樓窗口驚駭欲絕的林薇!“啊——?。?!
”林薇的尖叫聲凄厲得變了調(diào),劃破了古宅死寂的夜空。她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板上,
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牙齒咯咯作響,連滾帶爬地向門口撲去?!伴_門!開門啊!有鬼!
樓下有鬼臉!”她瘋狂地拍打著張野的房門,指甲在腐朽的木門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門內(nèi)一片死寂。幾秒鐘后,門猛地被拉開。張野只穿著背心,臉色鐵青,
眼中布滿血絲和暴戾的怒火?!肮斫惺裁矗 彼话丫咀×洲钡囊骂I,將她幾乎提了起來,
唾沫星子噴在她臉上,“再他媽瞎嚎,老子把你扔出去!”“鐘…鐘響了!一點半!
鐘面…鐘面里有張臉!”林薇語無倫次,涕淚橫流,手指胡亂地指向樓下,“真的!
一張泡爛的臉!它在看我!它在看我啊!”張野順著她顫抖的手指瞥了一眼樓下幽暗的前廳,
那口老鐘在昏暗中只是一個模糊的巨大輪廓。他嗤笑一聲,猛地將林薇摜在地上,
力道之大讓她痛呼出聲?!吧窠?jīng)病!做噩夢做瘋了吧?再吵老子睡覺,信不信我抽你?
”他惡狠狠地威脅著,冰冷的目光掃過被吵醒、站在各自門口的孫倩和肖橫。孫倩裹著外套,
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空洞。肖橫穿著整齊,站在走廊陰影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鏡片后的眼睛深不可測?!岸紳L回去睡覺!”張野砰地一聲甩上門,
巨大的聲響在走廊里回蕩。林薇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絕望地看著緊閉的房門,
又看看面無表情的肖橫和失魂落魄的孫倩,徹骨的寒意從每一個毛孔鉆進身體。
那鐘面浮腫慘白、怨毒凝視的鬼臉,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地印在了她的視網(wǎng)膜上。第二天,
氣氛壓抑得像凝固的鉛塊。陽光艱難地透過布滿污垢的窗欞,在地板上投下幾塊慘淡的光斑,
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襯得古宅深處更加陰森。張野煩躁地在空曠的前廳里踱步,
腳步聲在死寂中異常刺耳。林薇蜷縮在一張咯吱作響的太師椅里,
裹著一條從房間翻出來的、散發(fā)著濃重樟腦味的舊毯子,眼神驚惶,
時不時神經(jīng)質(zhì)地瞥向那口高懸的巨鐘。鐘依舊靜止,凝固的鐘擺如同懸在每個人心頭的利刃。
孫倩坐在離鐘最遠的角落,低頭看著自己絞緊的手指,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肖橫不見蹤影。
“趙濤那慫包呢?還他媽賴床?”張野猛地停下腳步,沖著二樓吼道,
聲音在空曠中激起回音,“去把他給老子拎下來!”沒人動。林薇把毯子裹得更緊,
只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孫倩的頭垂得更低?!安伲 睆堃傲R了一句,猛地轉身,
大步?jīng)_向樓梯,腐朽的木樓梯在他沉重的腳步下痛苦地呻吟。他粗暴地推開趙濤的房門。
房間里的景象讓張野沖口而出的怒罵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床上。被子平平整整地鋪著,
沒有絲毫睡過的皺褶。枕頭端正地擺在床頭,上面連一絲壓痕都沒有。床單干凈得刺眼,
連一絲灰塵都看不到。整個床鋪,整齊得如同從未有人躺上去過。趙濤不見了。
他那個不離身的破舊雙肩包還放在床邊的椅子上,拉鏈敞開著,
露出里面胡亂塞著的幾件衣服。他人卻消失了,像一滴水蒸發(fā)在空氣里。
一股寒氣從張野的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他猛地沖進去,
一把掀開平整得詭異的被子——下面空空如也。他又發(fā)瘋似的拉開衣柜,
里面只有幾件散發(fā)著霉味的舊衣。床底也是空蕩蕩的,積著一層厚厚的灰?!摆w濤!趙濤!
”張野的吼聲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在空蕩的房間里回蕩,沒有任何回應。
只有窗外嗚咽的風聲,像在嘲弄。他鐵青著臉沖回樓下前廳,聲音嘶啞:“趙濤沒了!
床鋪整整齊齊,像他媽根本沒睡過人!”林薇“啊”地尖叫一聲,從椅子上彈起來,
毯子滑落在地也渾然不覺,臉上血色盡褪。孫倩也猛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