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廣播站的喇叭里傳來刺耳的電流聲，接著是學生會主席清晰的聲音："浙省高級中學首屆校園時裝秀開始招募模特，男女不限，歡迎有自信、有表現(xiàn)力的同學報名..."
陳曦正和沐晨走在去圖書館的路上，聽到廣播，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沐晨："這不正是你的機會嗎？"
沐晨眼睛亮了起來，陽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影："真的要去試鏡？"
"當然！"陳曦翻開素描本，指著最近設(shè)計的一套休閑服，"這套衣服如果由你來展示，效果一定很棒。"
沐晨接過素描本，手指輕輕撫過紙面上的線條。三月的風吹亂了他的額發(fā)，卻掩不住眼中的光彩："那說定了，我去報名。不過..."他猶豫了一下，"男生當時裝模特，會不會有點奇怪？"
陳曦正要回答，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嗤笑："喲，沐大才子要當時裝模特??？"
張浩帶著幾個籃球隊的男生圍了上來，臉上掛著譏諷的笑容。自從小學起，張浩就時不時找陳曦和沐晨的麻煩，雖然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明目張膽地欺負人，但言語上的冷嘲熱諷從未間斷。
"關(guān)你什么事？"沐晨合上素描本，聲音平靜但眼神已經(jīng)冷了下來。
張浩夸張地做了個模特走秀的動作，扭腰擺臀，引得同伴哄堂大笑："就這樣？娘娘腔才當時裝模特呢！真正的男人應(yīng)該像我們這樣。"他拍了拍手中的籃球。
陳曦感到一股熱血涌上臉頰："時裝模特需要的是氣質(zhì)和表現(xiàn)力，與性別無關(guān)。國際T臺上多的是頂級男模。"
"哎喲，陳設(shè)計師發(fā)話啦！"張浩陰陽怪氣地說，"你們兩個真是絕配，一個娘炮，一個假小子。"
沐晨猛地向前一步，陳曦趕緊拉住他的手臂："別理他們，我們走。"
走遠后，沐晨的肩膀仍然緊繃著："那家伙從小學到現(xiàn)在一點長進都沒有。"
陳曦看著沐晨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他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顯然比表現(xiàn)出來的更在意那些話。"你不會因為張浩的幾句話就放棄吧？"
"當然不。"沐晨搖搖頭，表情緩和下來，"只是...我沒想到反應(yīng)會這么激烈。"
"這才剛開始呢。"陳曦輕聲說，心里已經(jīng)預感到更大的風波即將來臨。
果然，第二天午休時，班主任李老師把沐晨叫到了辦公室。陳曦假裝去教師辦公室交作業(yè)，站在門外隱約聽到了里面的對話。
"...沐晨啊，你是班里的優(yōu)秀學生，老師們對你期望很高。"李老師的聲音帶著為難，"這次時裝秀，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為什么，李老師？"沐晨的聲音很平靜，"通知上說男女都可以報名。"
"話是這么說..."李老師停頓了一下，"但你是男生，又是年級前十名，參加這種活動，會不會影響學習？而且..."聲音壓得更低了，"有些老師擔心對學校形象不太好。"
"時裝表演影響學校形象？"沐晨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
"王強老師特別提出異議，說男生當時裝模特不像話。"李老師嘆了口氣，"校長也希望再斟酌一下..."
陳曦聽不下去了，推門而入："李老師，時裝設(shè)計是藝術(shù)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模特是藝術(shù)的載體，與性別無關(guān)。"
辦公室里的老師們都轉(zhuǎn)過頭來，李老師驚訝地推了推眼鏡："陳曦？你怎么..."
"沐晨有權(quán)利追求自己的興趣。"陳曦感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但不是因為害怕，"如果因為性別就限制一個人參與藝術(shù)活動，這才是真正影響學校形象的事。"
體育老師王強從后排座位站起來，粗壯的手臂抱在胸前："小姑娘懂什么？一個大男人當個模特有什么前途和面子！"
"王老師！"李老師皺眉制止，但已經(jīng)晚了。
沐晨的臉色變得蒼白，但站得筆直："王老師，國際頂級模特中有很多男性，他們專業(yè)、敬業(yè)，為時尚藝術(shù)做出巨大貢獻。這不該成為被嘲笑的對象。"
王強哼了一聲："那是國外，我們中國男人就該有中國男人的樣子！"
"什么樣子？"陳曦突然提高了聲音，"活在別人定義里的樣子嗎？"
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陳曦自己都驚訝于自己的爆發(fā)，心跳如鼓，手心全是汗。但看到沐晨孤立無援的背影，她無法保持沉默。
李老師看了看陳曦，又看了看沐晨，最后嘆了口氣："這樣吧，沐晨，如果你堅持要參加，我不會阻攔。但希望你能處理好學業(yè)和活動的關(guān)系。"
走出辦公室，沐晨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謝謝你，剛才..."
"不用謝。"陳曦打斷他，心跳仍然沒有平復，"他們太過分了。"
沐晨突然笑了："你剛才真厲害，像個小獅子。"他模仿著陳曦剛才的樣子，"'什么樣子？活在別人定義里的樣子嗎？'"他搖搖頭，"我從沒見你這樣過。"
陳曦這才感到一陣后怕："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那樣...王老師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
"別怕，"沐晨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有我在呢。"
這句簡單的承諾讓陳曦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從小到大，總是沐晨保護她，而今天，她終于也能為他站出來一次。
試鏡當天，大會議室里擠滿了看熱鬧的學生。當沐晨走上臨時搭建的T臺時，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和零星的笑聲。陳曦坐在第一排，緊緊攥住素描本的邊緣。
音樂響起，沐晨深吸一口氣，然后邁出了第一步。他的步伐并不專業(yè)，但挺拔的身姿和從容的氣場很快讓嘈雜的禮堂安靜下來。走到臺前，他做了個簡單的定點轉(zhuǎn)身，目光恰好與陳曦相遇。那一瞬間，陳曦看到他眼中閃爍的光芒，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臺下爆發(fā)出掌聲，雖然其中仍夾雜著幾聲不和諧的噓聲。來自不同校區(qū)的學生會評委們交換著贊許的眼神，在評分表上寫下高分。
試鏡結(jié)束后，陳曦在后臺找到正在換鞋的沐晨："你太棒了！評委們都被你鎮(zhèn)住了。"
沐晨抬頭，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微微浸濕："真的嗎？我緊張得差點同手同腳。"
"完全看不出來。"陳曦遞給他一瓶水，"張浩那幾個人的表情才精彩呢，像吞了只蒼蠅。"
沐晨大笑起來，笑聲引來周圍人的目光。陳曦突然意識到，這是風波以來，她第一次看到沐晨如此放松地笑。
然而好景不長，第二天課間操時，校長通過廣播宣布："考慮到部分師生反映強烈，經(jīng)校務(wù)會討論決定，杭城高級中學學生參賽時男生女生不能著奇裝異服，所有衣服必須對稱且嚴謹."
站在操場上的沐晨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陳曦偷偷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又恢復了那種平靜的冷漠。
"沒關(guān)系，"她小聲說，"男裝部分需要你這樣的模特。"
沐晨搖搖頭："不是這個問題。他們還是在劃分界限，區(qū)別對待。"他苦笑了一下，"算了，至少還能參加。"
放學后，兩人照例去了圖書館。張阿姨神秘兮兮地遞給他們一本《時尚先生》："最新一期，里面有篇關(guān)于男性模特的專題報道。"
陳曦感激地笑了笑。在這個傳統(tǒng)思想根深蒂固的校園里，像張阿姨這樣理解支持他們的人并不多。
他們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沐晨翻看著雜志，突然說："陳曦，你覺得我們的夢想真的能實現(xiàn)嗎？"
窗外的夕陽正好照在遠處正在施工的跨江大橋上，那是陳曦父親設(shè)計的項目。鋼架結(jié)構(gòu)在落日余暉中勾勒出優(yōu)美的弧線，像一道連接兩岸的彩虹。
"當然能。"陳曦指了指遠處的大橋，"我爸爸常說，只要基礎(chǔ)打得牢，再高的橋也能建成。"她轉(zhuǎn)向沐晨，"我們的夢想也一樣。"
沐晨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大橋，表情漸漸柔和："你爸爸是個智者。"
"他更像個工作狂。"陳曦撇撇嘴，但語氣里沒有真正的埋怨，"不過他說的話確實有道理。"
沐晨突然合上雜志："我要去參加那個時裝秀，不管他們怎么規(guī)定。"他的眼神堅定，"而且，我要穿最特別的衣服。"
"我可以為你專門設(shè)計一套。"陳曦翻開素描本，鉛筆在紙上快速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