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嬌臉上笑容盡數褪去,余下無盡冰冷寒意:“他才不會管此事。”
往年花朝節(jié),都是慶寧公主遞了請?zhí)麃硌埳蚓┲θ雽m參與宴會。
可如今慶寧公主并未給她遞名帖,各世家都看在眼里,更不可能來參加她操持的宴會而得罪慶寧公主。
而且,以往宴會都是衛(wèi)夫人一手操持,都不需要爹爹操心。
明明是個孤女,卻仗著沈家夫人的身份被無數人恭維示好。
她眸中精光一閃。
這或許是個機會,既然那個女人都能當沈家夫人,她娘親堂堂大理寺評事之女,又為何當不得?
至于那些避她如蛇蝎,瞧不起她的貴女,等日后她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 ,她們自然知曉應該討好誰。
忽地,一道溫潤的嗓音從身后傳來。
“嬌嬌?!?/p>
沈玉嬌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一男子負手朝她走來,一襲月白錦袍襯得身姿修長挺拔,劍眉斜飛入鬢,雙眸狹長而深邃,薄唇輕揚,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
沈玉嬌一見他就笑了,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瑞王殿下!您怎么來了?”
此人便是瑞王殿下裴祈毓,也是上一世唯一真心待她之人。
裴祈毓唇角勾起淺笑,從懷中掏出一封請?zhí)f過去:“本王有事找鎮(zhèn)國公,順道將這個給你,你瞧著精神不錯,本王也放心了?!?/p>
沈玉嬌一愣,伸手接過來一瞧。
是宮里的賞花宴名帖。
“這是……”
裴祈毓收回手:“這是本王特意找太后要的,本王覺得你需要?!?/p>
往日沈京枝從來都不會將她帶去這種宴會,第一次入宮還是上輩子她成為皇后之時。
但如今不同了,沒了沈京枝,她終于有了參與這些宴會的資格。
“多謝殿下。”
沈玉嬌盯著眼前自己愛了兩世的男人,眼底不自覺浮現(xiàn)出點點嬌羞與愛意。
裴祈毓察覺到她眼神變化,溫柔地抬手捋了捋她鬢邊碎發(fā)。
“本王相信你,沈京枝能做到的事,你也可以?!?/p>
沈玉嬌被他親近的動作弄得俏臉通紅。
明明是已經活過一世,卻依然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殿下,謝謝您的好意,小女絕不會辜負殿下期待!”
說罷,她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裴祈毓目送著她直至消失,臉上溫柔的笑意也一點點消失,他微偏頭,對身后的侍衛(wèi)道:“花朝節(jié)后,本王要去趟錦州?!?/p>
……
李墨昀提著食盒敲響了宅院的門。
翠竹像是在門口等了許久,敲門聲才響起,院兒門立馬就打開了。
“李郎中您可算來了,再不來奴婢都要被累死了?!贝渲裥χ蛉さ馈?/p>
李墨昀疑惑挑眉:“怎么了?”
翠竹掩嘴輕笑:“小姐從今早開始,每隔半個時辰就讓奴婢到門口來瞧瞧郎中來了沒,這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可把奴婢給累壞了?!?/p>
聞言,李墨昀面上沒什么表情,嗓音也一如往常:“讓沈姑娘久等了,白日里病患過多,燉的時辰稍晚了些?!?/p>
只是嘴角輕微顫抖。
似在極力克制瘋狂上揚的嘴角。
“她昨日,有好好服藥嗎?”
翠竹身子一僵,正猶豫著要不要撒謊,就聽見李郎中的聲音再次傳來:“你若真關心你家小姐,就莫要試圖在郎中面前撒謊?!?/p>
翠竹險些脫口而出的謊話生生咽了下去,在心里默默給沈京枝致歉后,搖了搖頭:“沒有?!?/p>
果然。
李墨昀毫不意外。
猜到她不會好好服藥,所以他此次特地做了當歸生姜羊肉湯,當歸活血,生姜溫中散寒,羊肉滋補,最適合血虛寒凝的風寒病患。
她既不肯服藥,那便換種方式替她驅寒。
翠竹悄悄回頭看了眼李墨昀的神情,見他并未生氣,也就放心了些。
畢竟小姐好似真喜歡他做的酸梅湯。
如今她們身后沒沈家撐腰,無法以權勢壓人,強迫他入宅院專門替小姐做吃食。
李郎中又如此不為錢財折腰,怎么都不肯收銀票。
若他當真生氣了,她還真沒別的法子能把他請回來。
相當棘手。
翠竹眸光一轉,還是稍微給他提個醒:“我家小姐可是京城沈家嫡女,金枝玉葉,你若好生待我家小姐,日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李墨昀瞥她一眼,看穿她心底所想,淡聲道:“金枝玉葉首先也是個人,是人便會患病,患病就得服藥,無一例外?!?/p>
翠竹:“……”得,油鹽不進。
“何況我沒生氣,如何能讓她自愿服藥乃我份內之事,她只需向我表達喜惡,其余我會想法子?!?/p>
翠竹詫異地回頭看他一眼:“李郎中對待旁的患病之人也如此心細嗎?”
李墨昀抿唇避而不答。
“小姐,李郎中到了?!?/p>
入了院子,沈京枝依然靠在那張醉翁椅上,裝作在看手里的話本子,聽見聲音,才抬眸掃了一眼,懶怠地應了聲:“嗯?!?/p>
一見她,李墨昀唇角壓都壓不住。
他走過去將食盒放在桌上,十分順手地拿起她手里的話本子調轉了個方向,眉眼一彎:“我瞧著沈姑娘好似也無心繼續(xù)看話本,不如先把話本放放,先喝湯?”
沈京枝猛地放下話本子怒瞪著他,指著他惱怒道:“你在嘲笑本小姐?”
半掩在長發(fā)下的耳根卻可恥地羞紅了。
李墨昀斂了笑意:“不敢,沈姑娘不如先回答,昨日可有好好服藥?”
提起這個,沈京枝囂張的氣焰被撲滅了一半。
她略有些心虛地別開眼:“……服用了?!?/p>
李墨昀手一頓,漆黑無波的眸子靜靜盯著她。
她本就心虛,被他這般盯著,氣勢上竟落了下乘。
她咬牙:“若不信,你可以問翠竹?!?/p>
早已把她出賣了的翠竹同樣心虛別開臉。
主仆二人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沈京枝反應過來自己已被賣了,氣得咬牙切齒,低聲咒罵:“你個墻頭草!”
翠竹試圖狡辯:“小姐,你可不能這樣說奴婢,奴婢也是為了您的身子著想嘛……”
“你……!”
“沈姑娘。”
李墨昀忽地開口打斷了兩人的拌嘴。
沈京枝不爽地抬眸瞪他,卻忽地撞進一雙格外認真的漆眸里。
他一字一句,似是請求,亦或是商量:“你能說你不想,也可說不喜,我會想法子解決,但你能別對我撒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