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古葬丘籠罩在淡紫色霧氣中。蘇硯靠坐在半截殘碑旁，指尖輕觸心口鏡片。融合后的碎片安靜了許多，但傳遞的信息卻更加清晰——關(guān)于凈天鏡的來歷，關(guān)于七塊碎片的下落，還有那個被稱作"黯滅之主"的存在。
"喂，喝點水。"石猛遞來皮囊，里面的水混著藥草苦澀的味道，"阿泉從藥鋪地窖順出來的。"
蘇硯抿了一口，差點嗆到："蝕心草提取液？你想毒死我？"
"那小子說是林伯的'保命方'。"石猛撓頭，"你頭發(fā)又白了一片。"
借著晨光，蘇硯看到自己垂落的發(fā)絲已有七成雪白。更詭異的是右臂——昨晚晶體化的部位現(xiàn)在呈現(xiàn)出玉質(zhì)光澤，皮膚下隱約有青色光脈流動。
"凈靈之力在改造我的身體。"他試著握拳，空氣在掌心爆出輕微鳴響，"代價是壽命。"
嬰兒的啼哭打斷了談話。阿泉抱著襁褓從巖洞跑出來："小硯哥！孩子身上又長黑絲了！"
蘇硯接過嬰兒，發(fā)現(xiàn)那些黑絲是從肚臍傷口蔓延出來的。更棘手的是，每根黑絲頂端都帶著微小的口器，正貪婪地吮吸嬰兒精血。
"蛛母的卵。"碎片傳來警示，"必須用凈火灼燒。"
他咬破食指，在嬰兒腹部畫了個復(fù)雜符文。血線亮起的瞬間，黑絲瘋狂扭動，發(fā)出細微尖叫。蘇硯的玉質(zhì)右掌懸在符文上方，一縷青焰從掌心垂落。
"忍著點。"他對嬰兒輕語，盡管知道這孩子聽不懂。
青焰接觸黑絲的剎那，嬰兒的啼哭變成了非人的尖嘯。阿泉嚇得后退幾步，石猛卻死死盯著蘇硯的手——那些火焰分明在吞噬黑絲的同時，也在抽取蘇硯的生命力。
最后一根黑絲化為灰燼時，蘇硯踉蹌著靠住石碑。白發(fā)又蔓延了幾寸，右臂玉質(zhì)皮膚出現(xiàn)蛛網(wǎng)狀裂痕。
"值得嗎？"石猛突然問，"為了個素不相識的娃娃。"
蘇硯看著懷中安睡的嬰兒："林伯說過，藥者仁心。"他頓了頓，"況且這些黑絲會傳染。"
仿佛印證他的話，遠處林間傳來樹枝斷裂聲。五個衣衫襤褸的鎮(zhèn)民跌跌撞撞走來，每個人身上都爬滿黑絲。
"是李裁縫一家..."阿泉聲音發(fā)抖，"他們明明躲在糧倉地窖里！"
最前面的李裁縫抬起頭，臉上黑絲蠕動著組成詭異笑臉："蘇...大夫...救救我們..."
石猛抄起斧頭："退后！他們已經(jīng)被寄生了！"
蘇硯卻放下嬰兒走上前："我能救。"他伸出裂紋密布的右臂，"碎片剛教會我新方法。"
李裁縫撲來的瞬間，蘇硯的右手直接插入對方胸膛！黑絲瘋狂纏繞上來，卻在接觸玉質(zhì)皮膚時被反吸。蘇硯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這不是凈化，而是強行將濁煞吸入自己體內(nèi)轉(zhuǎn)化。
"你瘋了！"石猛想拉開他。
"別碰我！"蘇硯厲喝，"會傳染！"
李裁縫癱軟在地，身上黑絲盡褪。但蘇硯右臂的裂紋已蔓延到肩膀，玉質(zhì)皮膚下泛起不祥的黑霧。
剩下四個鎮(zhèn)民同時撲來。蘇硯如法炮制，每凈化一人，他身上的黑霧就濃重一分。凈化完最后一個，他跪倒在地，嘔出一口黑血。
"夠了！"石猛紅著眼圈吼道，"再這樣下去你會——"
"去沼澤。"蘇硯擦掉嘴角血跡，"碎片感應(yīng)到那里有能修復(fù)身體的靈藥。"
他們沿著干涸的河床前行。幸存的十幾個鎮(zhèn)民默默跟在后面，沒人敢靠近渾身冒黑霧的蘇硯。只有阿泉抱著嬰兒，時不時擔憂地看他一眼。
正午時分，他們到達一片黑色沼澤。腐臭的泡沫在泥潭表面炸裂，露出下面森森白骨。但沼澤中央有塊凸起的巖石，上面生長著幾株晶瑩的藍紫色小草。
"凈骨草。"蘇硯眼中符文流轉(zhuǎn)，"能中和濁煞反噬。"
石猛皺眉："怎么過去？"
仿佛回應(yīng)他的疑問，泥潭突然沸騰。一條巨鱷般的生物浮出水面，背上長滿人臉狀的瘤子——是頭被濁煞污染的沼澤龍鱷。
蘇硯卻笑了："正好試試新能力。"他走向沼澤，右腳踏入黑泥的剎那，心口鏡片青光暴漲。
驚人的一幕發(fā)生了：以他為中心，沼澤迅速褪去黑色，恢復(fù)成普通泥漿。龍鱷痛苦翻滾，背上人瘤一個個爆開。蘇硯每一步都在凈化方圓十丈的濁煞，但代價是黑霧從他七竅滲出。
"他在燃燒生命..."阿泉抱緊嬰兒。
石猛突然沖向龍鱷："至少讓我解決這畜生！"戰(zhàn)斧裹著風(fēng)聲劈下，卻被鱷尾掃飛。龍鱷趁機撲向搖搖欲墜的蘇硯！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冰箭貫穿龍鱷左眼。眾人回頭，只見藍裙少女站在樹梢，指尖還縈繞著寒氣。
"陸雪瑤？"石猛驚呼。
少女輕盈落地，更多冰箭在她周身成型："退后，你們擋路了。"
蘇硯卻繼續(xù)走向凈骨草："這草...對我很重要..."
"我知道。"陸雪瑤突然甩出條冰鏈纏住他腰身，"所以才不能讓你送死。"
她拽回蘇硯的瞬間，沼澤底部突然射出數(shù)十條觸手！原來真正的威脅一直潛伏在泥潭深處——是頭融合了龍鱷和無數(shù)尸體的巨型腐殖怪。
陸雪瑤的冰箭在怪物面前如同兒戲。危急關(guān)頭，蘇硯掙斷冰鏈，整個人撲入腐殖怪張開的巨口中！
"蘇硯！"石猛目眥欲裂。
怪物體內(nèi)突然透出青光，緊接著無數(shù)光刺破體而出。當最后一縷黑氣消散時，蘇硯站在凈骨草旁，手里攥著顆跳動的黑色核心。他的右臂完全變回血肉，但左眼卻蒙上了層白翳。
"以毒攻毒..."他吞下凈骨草，咯吱咯吱嚼著草根，"用高階濁煞中和低階..."
陸雪瑤的冰箭突然指向他咽喉："你到底是凈靈者，還是正在變成災(zāi)獸？"
蘇硯抬起白翳的左眼："都是。"他吐出一口黑氣，"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遠處傳來號角聲。陸雪瑤臉色一變："執(zhí)法堂追來了。"她拋下個玉簡，"里面有去帝都的安全路線...小心赤焰紋章的人。"
她轉(zhuǎn)身欲走，蘇硯卻問："為什么幫我們？"
少女腳步微頓："因為你的血...暫時壓制了我體內(nèi)的東西。"她撩起后頸發(fā)絲，露出塊青銅鏡碎片——正深深嵌在脊椎上，周圍爬滿黑絲。
當陸雪瑤的身影消失后，石猛撿起玉簡："信她嗎？"
蘇硯摸著心口鏡片："碎片說，她是我們找到下一塊鏡子的關(guān)鍵。"他望向帝都方向，"而且那里有答案...關(guān)于凈天鏡，關(guān)于我到底是誰..."
阿泉突然指著天空："快看！"
赤焰紋章不知何時已變成血紅色，正緩緩降下一道光柱，落在他們來時的路上。光柱中隱約可見人影晃動。
"走！"蘇硯抱起嬰兒，"去帝都！"
幸存者們互相攙扶著鉆入密林。在他們身后，光柱落地處，三個身披赤焰紋章斗篷的人正檢查龍鱷尸體。為首者拾起一片染血的碎布，放在鼻端輕嗅：
"凈靈者的血...還是熱的。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