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急診床上,身下全是血。粘稠的,溫熱的,帶著我身體里某種東西正被剝離的鈍痛。
護士的聲音像隔著一層水:“家屬呢?聯(lián)系上了嗎?手術同意書誰簽?血壓還在掉!
”我抓著冰冷的床沿,指甲幾乎要嵌進鐵皮里。手機在旁邊的置物袋里瘋狂震動。
嗡…嗡…嗡…屏幕亮著,刺得我眼睛生疼。來電顯示:沈棲遲。我的丈夫。也是幾個小時前,
在市中心那家昂貴的法餐廳門口,小心翼翼摟著另一個女人腰,生怕她磕著碰著的男人。
我按了接聽,沒力氣舉到耳邊,直接開了免提?!奥孤梗?/p>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背景音是舒緩的音樂,還有女人模糊的嬌笑。
“怎么還沒到家?媽燉了湯……”“沈棲遲……”我開口,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班??
你聲音怎么了?感冒了?”他語氣敷衍,顯然心思不在這通電話上。“我在醫(yī)院。
”我盯著天花板上慘白的燈管,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仁和醫(yī)院,急診。”“醫(yī)院?!
”他的調門高了一點,似乎終于把注意力從別處扯回來一點,“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身下又是一股熱流涌出,伴隨著劇烈的、拉扯內臟般的絞痛。我蜷縮起來,
冷汗瞬間浸透病號服。護士急了,湊近手機大喊:“你是她丈夫?趕緊過來!她流產了!
大出血!需要立刻手術!家屬簽字!”電話那頭,死一樣的寂靜。
只有那該死的高雅音樂還在流淌。過了幾秒,沈棲遲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遲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流……流產?什么流產?
她什么時候懷孕的?”這句話,像一把生銹的冰錐,狠狠捅進我已經千瘡百孔的心臟,
然后用力攪動。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他快要做父親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想在他生日那天給他個驚喜。原來,驚喜是我一個人的。絕望和劇痛排山倒海,
我喉嚨里涌上腥甜,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吧驐t……”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著手機低吼,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孩子……你的孩子……沒了……”“因為你推我那一下!
”電話猛地被掛斷。忙音。嘟嘟嘟——冰冷的,急促的。像喪鐘。
護士看著我瞬間灰敗下去的臉色,大概猜到了什么,嘆了口氣,
語氣緩和了些:“我們先送你去手術室,保命要緊!錢……我們主任說先手術,
你手機密碼多少?看看能不能聯(lián)系其他家屬繳費?”我報出一串數(shù)字。
是我和沈棲遲領證的日子。諷刺得讓人想笑。手術室的燈光慘白,像解剖臺上的無影燈。
器械碰撞的聲音冰冷清脆。麻醉藥注入血管,意識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之前,
我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沈棲遲,在知道我們的孩子沒了之后,他掛了我的電話。然后呢?
他是不是……又回到了那個女人的身邊?冰冷。無邊無際的冰冷。身體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我是在一陣尖銳的疼痛和嘈雜聲中醒來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鉛。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刺鼻。
“醒了?”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正在給我換吊瓶,動作麻利,“別亂動,剛清完宮,
子宮收縮疼是正常的。你運氣好,出血止住了,再晚點……”她沒說完,只是搖搖頭。
運氣好?我扯了扯嘴角,嘗到一片苦澀。失去了孩子,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這叫運氣好?
病房是三人間,旁邊床位的家屬正在刷手機,外放的聲音很大,
一個夸張的女聲激動地喊著:“……爆了爆了!熱搜第一!頂流小花蘇晚意戀情實錘!
神秘富豪男友深夜護駕,溫柔體貼羨煞旁人!快看照片!”蘇晚意?這個名字像一根針,
猝不及防扎進我混沌的神經。沈棲遲手機里那個備注為“重要客戶”的女人?
那個被他小心翼翼護著腰,走進法餐廳的女人?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壓過了身體的疼痛。“手機……”我聲音干澀得厲害,
“我的手機……”護士愣了一下:“哦,你手術完送回來時,護士長給放床頭柜抽屜里了。
你現(xiàn)在需要休息,別看手機……”我沒聽她說完,掙扎著側過身,拉開抽屜。
冰涼的金屬外殼硌著我的手。按亮屏幕。鎖屏界面干干凈凈,沒有沈棲遲的未接來電,
沒有他的信息。一條都沒有。時間顯示,距離我給他打那個電話,已經過去了整整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足夠他從城市的任何角落趕到這家醫(yī)院。但他沒有來。心臟的位置,
那塊空蕩蕩的地方,好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捶了一下,悶悶地疼。我抖著手,
點開那個猩紅色的“爆”字圖標。熱搜第一:#蘇晚意 神秘富豪男友#點進去。
置頂?shù)膸讖埜咔逭掌?,像淬了毒的刀子,精準地捅進我的眼球。拍攝地點,
就是那家法餐廳門口。時間,就在昨晚——我躺在冰冷手術臺上失去孩子的時候。照片里,
燈光璀璨。蘇晚意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小香風套裝,妝容精致,笑容明媚,正微微側身,
似乎要上保姆車。而她身邊,那個穿著剪裁合體深灰色羊絨大衣,身形挺拔,
微微傾身為她擋開車門框的男人……化成灰我都認得。沈棲遲。我的丈夫。他低垂著眼睫,
側臉線條在光影下顯得異常柔和專注。一只手紳士地虛扶在車門框上,另一只手,
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態(tài),輕輕護在蘇晚意的……腰后。下面配著醒目的文字:【驚爆!
新晉頂流小花蘇晚意戀情曝光!神秘男友疑似圈外年輕富豪,身家不菲!
昨夜兩人共進浪漫晚餐后,男友親自護送蘇晚意上車,全程呵護備至!網(wǎng)友大呼:好甜!
好配!】評論區(qū)徹底瘋了。“啊啊?。〗憬銡⑽?!姐夫好帥!”“天吶!這側顏!這身材!
這氣質!秒殺娛樂圈一眾男星好嗎!”“看姐夫護著晚意姐姐腰的手!好溫柔好有安全感!
這才是真豪門貴公子?。 薄袄刹排玻№斉漕佒?!我磕死!”“只有我好奇姐夫是誰嗎?
這氣質,這穿戴,絕對不是一般人!”……一條條評論,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
護著她腰的手?溫柔?安全感?郎才女貌?那我的孩子呢?沈棲遲,你護著她腰的時候,
有沒有想過被你推倒在地上、身下流著血的妻子?
有沒有想過那個因為你“不知道”而消失的小生命?他昨晚穿的就是這件羊絨大衣。出門前,
我還幫他整理過衣領,笑著說這顏色襯他。他當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目光一直停留在手機上,嘴角噙著一絲我沒見過的溫柔笑意。原來,他是在看蘇晚意的信息?
原來,他趕著去赴另一個女人的約?身體里殘留的麻藥似乎徹底失效了。
小腹的宮縮痛一陣猛過一陣,像是無數(shù)把鈍刀在里面絞。喉嚨里堵著一團腥甜的血氣,
上不去,下不來。我死死攥著手機,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的照片變得模糊、扭曲。
“咦?這男的……”旁邊床刷手機的家屬大姐忽然湊近屏幕,又猛地抬頭看向我,
眼神里充滿了驚疑不定和一絲……憐憫?她顯然認出來了。
熱搜上那個“溫柔體貼”的“神秘富豪男友”,
和昨晚我這個大出血流產被推進來、身邊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的可憐女人,是同一個男人。
大姐張了張嘴,大概想安慰我兩句,最終只是尷尬地移開了視線,默默關掉了手機外放。
病房里的空氣,死寂得讓人窒息。只有我粗重的、壓抑的喘息聲。就在這時,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帶著一股室外的寒氣。沈棲遲站在門口。
他依舊穿著熱搜照片里那件深灰色羊絨大衣,頭發(fā)有些凌亂,
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疲憊,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他手里提著一個印著某高級酒店logo的保溫桶。目光掃過病房,
最后落在我慘白如紙的臉上。他快步走進來,眉頭緊鎖,
語氣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焦躁:“林見鹿!你怎么樣?怎么回事?
怎么會突然……”他的視線掃過我平坦的小腹,頓了頓,聲音艱澀,“……流產?
”保溫桶被他放在床頭柜上,發(fā)出不輕不重的聲響。“媽燉的雞湯,讓我?guī)Ыo你。”雞湯?
這個時候?我看著他那張依舊英俊、卻在此刻顯得無比虛偽的臉。
看著他大衣上可能還殘留著蘇晚意的香水味。
看著他空蕩蕩的、沒有戒指痕跡的左手無名指——我的那枚寒酸的素圈戒指,
早在爭執(zhí)時不知掉落在了哪個角落??粗@副風塵仆仆、仿佛真的為我操碎了心的樣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感,混合著滔天的恨意和悲涼,猛地沖上我的頭頂?!皾L。
”我的聲音不大,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淬了冰的決絕。沈棲遲似乎沒聽清,
或者說,他根本不相信我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他往前又湊近了一步,
伸手似乎想碰我的額頭:“你燒糊涂了?臉色這么難看……”“我讓你滾!
”我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抓起手邊唯一的東西——那個冰冷的金屬外殼手機,
狠狠地朝他砸了過去!手機砸在他昂貴的羊絨大衣上,屏幕瞬間碎裂,然后掉在地上。
刺耳的碎裂聲在病房里回蕩。屏幕還亮著,
定格在熱搜那張他護著蘇晚意腰的“甜蜜”照片上。沈棲遲的動作僵住了。他低頭,
看到了地上碎裂屏幕上刺眼的畫面。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混合著震驚、難堪,
還有一絲……被戳破的狼狽?“鹿鹿,你聽我解釋!”他猛地抬頭,語氣急促,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蘇晚意她只是……只是一個重要的……”“重要客戶?”我打斷他,
聲音因為用力嘶吼而破音,帶著血淋淋的嘲諷,“重要到需要你貼身護著她的腰?
重要到你們一起上熱搜第一?重要到……”我死死盯著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帶著刻骨的恨意:“重要到,在你老婆流產大出血、躺在手術臺上快死的時候,
你還在陪著她吃飯、送她上車、上熱搜秀恩愛?!”“沈棲遲,你的孩子,
就是被你這個‘重要客戶’害死的!是被你親手推沒的!”我的控訴像一把把尖刀,
戳破了病房里勉強維持的平靜假象。旁邊床的大姐和病人屏住了呼吸,眼神復雜地看著我們。
沈棲遲的臉,由白轉青,最后漲成一種難堪的豬肝色。他下頜線繃得死緊,
眼神里翻涌著怒意、難堪,還有一絲……被我當眾撕下臉皮的羞惱。“林見鹿!
”他壓低聲音,帶著警告,“你冷靜點!這里是醫(yī)院!事情很復雜,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
我跟蘇晚意……”“閉嘴!”我抓起枕頭,用盡全身力氣朝他扔過去,
枕頭軟綿綿地落在他腳邊。“我不想聽!一個字都不想聽!拿著你的雞湯,滾出去!
別臟了我的地方!”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洶涌而出,不是因為悲傷,
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恨意?!昂⒆記]了,沈棲遲!你的孩子,沒了!因為你!現(xiàn)在,
你立刻給我滾!”我的歇斯底里引來了護士?!案墒裁锤墒裁?!這里是病房!
病人需要安靜休息!”護士沖進來,嚴厲地看向沈棲遲,“家屬怎么回事?
病人剛經歷大手術,情緒不能激動!要吵出去吵!”沈棲遲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
看著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他大概從未見過如此失控、如此不顧體面的我。
“好,好?!彼B說了兩個好字,彎腰撿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機,
又看了一眼床頭柜上的保溫桶,眼神冰冷?!傲忠娐?,你現(xiàn)在不清醒,
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闭f完,他轉身就走,背影僵硬,帶著一股被冒犯的怒氣?!芭?!
”病房門被他用力甩上。震得墻壁似乎都在抖。世界終于清靜了。
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無法抑制的、壓抑的嗚咽。身體的疼痛,心口的空洞,
以及那鋪天蓋地的、被全世界嘲弄的屈辱感,徹底將我淹沒。護士嘆了口氣,
走過來幫我掖了掖被角,語氣帶著同情:“妹子,想開點……身體是自己的,
養(yǎng)好了比什么都強?!蔽议]上眼,滾燙的淚水滑進鬢角。想開點?怎么想開?
熱搜上他和另一個女人的“甜蜜”還高高掛著,收獲著全網(wǎng)的祝福和艷羨。而我,
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失去了孩子,身下還殘留著流產后的劇痛,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沈棲遲,這就是你給我的“解釋”?用你的冷漠,用你的離開,
再一次在我鮮血淋漓的傷口上,狠狠捅了一刀。身體很痛,心更痛。但心底某個地方,
好像有什么東西,隨著他的摔門而去,徹底碎裂了,死寂了。也好。就這樣吧。
我在醫(yī)院住了三天。沈棲遲再沒出現(xiàn)過。只有他那個精明強干的母親,我的婆婆周蕙,
來過一次。她穿著一身考究的香云紗旗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手里拎著一個愛馬仕的包,
站在我的病床前,眼神像在評估一件殘次品。“小鹿啊,”她開口,
聲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事情我聽棲遲說了。孩子沒了,大家都很難過。
但你也知道,棲遲現(xiàn)在事業(yè)關鍵期,那個蘇小姐,是他公司新簽的重要代言人,
關系到幾個億的合作項目?!彼D了頓,目光掃過我蒼白的臉和干裂的嘴唇。
“網(wǎng)上那些風言風語,捕風捉影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男人在外面應酬,
逢場作戲在所難免。你作為妻子,要學會體諒,更要學會維護丈夫的形象和家庭的臉面。
”她從精致的包里拿出一張卡,輕輕放在床頭柜上?!斑@卡里有二十萬。你拿著,
好好調養(yǎng)身體。醫(yī)生說了,你還年輕,以后還有機會。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我空蕩蕩的無名指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個戒指……棲遲說爭執(zhí)的時候掉了?掉了就掉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養(yǎng)好身體,
把家里收拾好,別整天胡思亂想?!彼脑?,像裹著蜜糖的砒霜。
每一句都在告訴我:你的痛苦不值一提,你的感受無關緊要,你的位置,
就是乖乖當好沈棲遲的背景板,維護好他“完美丈夫”和“成功人士”的形象。
至于那個失去的孩子?那場差點要了我命的大出血?不過是一點需要“體諒”的“意外”。
需要用二十萬封口的“麻煩”。我看著那張冰冷的銀行卡,
看著周蕙保養(yǎng)得宜、寫滿精明和算計的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謝謝媽。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錢您拿回去。我林見鹿,賣孩子的錢,花不起。
”周蕙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這是什么話?不識好歹!”“您請回吧?!蔽议]上眼,
不再看她,“我累了?!备吒仍诘卮u上清脆的聲音帶著怒氣,漸行漸遠。
病房里重新恢復死寂。我睜開眼,看著慘白的天花板。體諒?維護?
維護他和蘇晚意掛在熱搜第一的“恩愛”形象嗎?沈棲遲,周蕙。你們沈家的臉面,真值錢。
值錢到,可以輕易碾碎一條小生命,可以無視一個人的死活。三天后,我出院了。
自己辦的出院手續(xù)??ɡ锸俏夜ぷ鲙啄陻€下的為數(shù)不多的積蓄,付完醫(yī)藥費,所剩無幾。
我拖著虛弱的身體,回到了那個曾經被我稱之為“家”的地方。市中心的高檔公寓,
頂層復式,視野極好。是沈棲遲創(chuàng)業(yè)初步成功時買的,寫的是我們兩人的名字。
指紋鎖識別成功。門開了。一股沉悶的空氣撲面而來,
還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甜膩的女士香水味。不是我的。客廳里一片狼藉。
沙發(fā)上隨意丟著沈棲遲的西裝外套。茶幾上,放著兩個喝過的紅酒杯,其中一個杯沿上,
印著半個模糊的口紅印。鮮紅的,刺眼。像血。我扶著門框,身體晃了一下,
小腹的隱痛提醒著我這里發(fā)生過什么。保姆張姐聽到聲音,從廚房出來,看到我,
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太……太太,您出院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
我好去接您……”她的眼神躲閃,不敢看我,卻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主臥緊閉的房門。我的心,
一點點沉下去?!跋壬兀俊蔽业穆曇魶]什么起伏。“先……先生他……”張姐支支吾吾,
“昨晚……昨晚有應酬,回來得晚……可能,可能還在休息……”我推開她,徑直走向主臥。
手放在冰冷的門把手上,深吸了一口氣。擰開。厚重的遮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房間里光線昏暗。大床上,被子隆起。沈棲遲睡得很沉。而他的臂彎里,依偎著一個女人。
海藻般的長發(fā)散落在枕頭上,露出小半張精致白皙的側臉。蘇晚意。熱搜照片上的女主角。
此刻,她穿著我的一件真絲睡裙,躺在我的床上,枕著我丈夫的胳膊,睡得香甜。
空氣里彌漫的,是她身上那股甜膩的香水味,和我殘留的、微弱的家居氣息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我的血,好像在這一瞬間徹底涼透了。連憤怒的力氣都消失了。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荒誕和冰冷。原來,熱搜上的“甜蜜”,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他們已經登堂入室,鳩占鵲巢。在我流產住院、失去孩子的第三天。
在我這個“妻子”的家里,在我的床上。沈棲遲似乎被開門聲驚動,皺著眉,
不耐煩地咕噥了一聲,眼都沒睜,下意識地把懷里的女人摟得更緊了些。蘇晚意嚶嚀一聲,
像只饜足的貓,往他懷里蹭了蹭。那畫面,和諧得刺眼。我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
像在看一場與我無關的荒誕劇。心口那片空茫的地方,最后一點火星,也徹底熄滅了。
只剩下冰冷的灰燼。我輕輕地帶上了房門。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轉身,走向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