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隱約有股煙味,不重,但冬遙對這個味道敏感。
她有意無意的看了眼身旁的人,他的臉色并不好,昨晚似乎熬了夜,沒什么氣色。
冬遙斂下心思,不多想,也不多問。
車開到天街廣場,正準備找地方停車,男人接到一通電話,是合作伙伴打來的,中間人牽線,給他引薦一位新的投資人。男人這次接電話沒避著冬遙,冬遙聽清了通話內容,溫柔體貼的對男人點點頭。
示意他,事業(yè)重要,約會哪天都可以,別耽誤正事。
那邊催的急,男人又不忍心讓冬遙這么一個人回去,便帶著她,去了他在宜杭的公司。
車開進產(chǎn)業(yè)園,冬遙讓男人自己進去,她在外面等。
男人面露難色,似乎不放心她自己外面,頭一次以強硬的姿態(tài)帶她進了大廈。
可如果早知道會在會客室遇見沈庭山,冬遙絕不可能踏進這家公司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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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客室中,茶水上方飄起裊裊煙霧,冬遙靜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的新男友與沈庭山談生意。
兩個風格相近的男人,撞在一起,說不上誰比誰更勝一籌。
中間人開玩笑說冬遙的新男友和沈庭山一個風格。
冬遙心臟瞬間收緊。
恰逢沈庭山朝冬遙投來平靜的目光——
他一個眼神,她便無所遁形。
隨即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她這幾個月,鍥而不舍尋找沈庭山替身的模樣有多可憐,有多可笑。
他們在談什么,談了什么,怎么談,利益如何分配,商場上的事兒。
冬遙聽不懂,也不想聽。
她望著窗,思索怎么開口跟男人提分手。
一場雪,一場雨。
窗外雪停了,淅淅瀝瀝的雨卻下個沒完。
生意談完,送走了沈庭山,男人又處理了幾份文件,冬遙也來到落地窗邊,額頭緊貼霧氣朦朧的玻璃窗,視線往下看。
大廈外面似乎聚了些人,但因為視角原因,冬遙沒太看清。
這時,男人忙完,帶她下樓。
來到一樓大廳出口,冬遙方才看清了大廈外那堪比偶像劇的一幕。
年輕漂亮的女孩站在雨中淋雨,目光倔強又委屈。路人紛紛投去視線,物業(yè)保安拿女孩沒招,只能好言好語相勸,求女孩別讓他們砸了飯碗。
女孩充耳不聞。
冬遙無意中與女孩對上了視線,清晰察覺到女孩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絕望。
冬遙心思一動,瞥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男人臉色是她從未見過的復雜。
冬遙心中明白些什么,她幅度微小的勾了勾唇,在女孩蒼白的目光下,主動握住身側的男人的手,幫他們這段感情添了把火。
男人和她在一起的初衷就是將她當成刺激女孩的工具。
看在他對她還不錯的份上,她幫他這一次。
雨中,女孩的身影晃了晃,隨即憤然離去。
冬遙身側男人渾身肌肉都發(fā)緊,他緊繃著,硬生生壓下向前追的沖動。
冬遙感覺到了,悻悻的松開他,主動提出分手。
做完壞人再扮好人,她是那么得心應手。
男人驚詫的看了冬遙一眼,她眼中一片坦蕩,反倒令男人有些慚愧。
他苦笑了下,問:“什么時候猜到的?”
冬遙聳聳肩,不以為意說:“重要么?”
男人沉默,道了聲:“謝謝?!?/p>
隨后不再猶豫,沖入雨幕,去追尋自己的感情。
一向滴水不漏體貼入微的男人,此刻竟連手中那把雨傘都忘記打開。
感情果然害人不淺。
冬遙站在原地,裹緊大衣,長嘆口氣,有些羨慕那女孩。
男人和沈庭山長得像,性格也像,但對待感情的態(tài)度,還是差了太多。
就好比,沈庭山這輩子絕不可能為了個女人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
下輩子都不可能。
破雨下個沒完,冬遙被困在大廈臺階上。老天爺仿佛在逗她玩兒,她前一秒還惦記的人,下一刻毫無預兆的出現(xiàn)在了她眼前。
黑色賓利不知從哪邊開過來,穩(wěn)穩(wěn)停在她前方兩米處。
車窗降下,是沈庭山那張讓人過目不忘的斯文臉龐,他看了她一眼,低沉的聲音被雨模糊過,卻還是勢不可擋的灌入冬遙耳中。
“上車?!彼f。
冬遙有一瞬間想破口大罵這操蛋的世界,她就想不明白了,沈庭山這兩天怎么總在她最丟臉的時候出現(xiàn)。
不過,在沈庭山面前,更放蕩的姿態(tài),更羞恥的反應,她都有過。
眼下這點,不過小巫見大巫。
冬遙也不糾結。
她抿了抿紅唇,思緒流轉間,又聽到沈庭山問她:“去醫(yī)院了嗎?”
冬遙抬眸,看見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背,那被他豢養(yǎng)的寵物抓傷的位置。
沈庭山一句話拿捏住了她。
他不提,冬遙差點就要忘了這回事兒,宋宥年上次說要轉錢給她,她后來似乎從好友申請中看到了他,但她還沒點通過。
她搖搖頭:“沒有?!?/p>
沈庭山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留給冬遙一個側臉,重復了遍:“上車。”
如果換做其他動物抓傷,冬遙可能就這么算了。但她對貓的恐懼,發(fā)自靈魂。
糾結良久,冬遙還是沒骨氣的妥協(xié)了。
冬遙下意識去開副駕駛的門,涼颼颼的雨絲胡亂拍在她臉上——
她動作忽然一頓。
冬遙后知后覺意識到這個男人的副駕駛不再是她專屬。搭他順風車這事兒本來就說不過去,再堂而皇之坐進副駕,她不就成了自己最厭惡的的那種人?
冬遙愣神片刻,關上了副駕車門,坐進后排。
駕駛座上,沈庭山臉色不明的打量她。
砰一聲——
她關上車門。
他目光挪向車窗外,小臂搭在窗沿,掌心朝上,危險的雨滴紛紛揚揚往下砸,摔落在他手心,四分五裂,死無全尸。
雨水打濕他衣袖,他沒動靜。
冬遙那‘最后一次麻煩你’七個字蹦出來的時候,他抬眸,面無表情地透過后視鏡靜靜看她片刻,收回手臂,關車窗,啟動車。
也算是看清楚她底線在哪,這幾天的有心試探,不算白費。
上了車,熱烘烘的暖氣舒展冬遙被凍僵的雙手。
人一旦舒適,就總喜歡想些亂七八糟的事。
冬遙此刻就覺得重逢后的沈庭山像個謎,從前那七十五天里,沈庭山要什么、對什么有癮,她多少能猜到。
現(xiàn)在的他,她看不透。
但有一點她很確定,沈庭山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
車很快駛離園區(qū),冬遙一直注視著窗外風景發(fā)呆。
車遇到紅燈的時候,她開口:“你今天來談生意?”
“嗯。”他聲線低沉醇厚。
冬遙:“他女朋友,是不是你找來的?”
沈庭山多了解她啊,知道她什么意思,他眼中多了淡淡笑意,望著前方紅綠燈,平靜反問:“我看上去,精力多到?jīng)]地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