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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生間冰冷的地磚寒意刺骨,直透沈清月的骨髓。她靠著墻壁滑坐在地,月光慘白地照亮她毫無血色的臉,也照亮了地上那堆被撕得粉碎的紙片——她剛剛攥到手心的微光,她以為可以通往自由的小小門徑,如今散落一地,如同被踐踏過的蝶翼。

眼淚無聲地滾落,滑過臉頰,滴在沾滿泡沫的手背上,燙得驚人。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鐵銹味,硬生生將喉嚨里翻涌的嗚咽壓了回去。顫抖的指尖,卻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冷靜,從冰冷的瓷磚上摸索著,小心地捻起一片較大的碎紙片。那是協(xié)議上簽著“沈清月”名字的一角。她把它緊緊攥在手心,指甲深深嵌進柔軟的掌心肉里,尖銳的疼痛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瞬。

恨意,冰冷而尖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她心底破土而出,盤踞不去。

她默默地,將地上散落的其他幾片稍大些的碎片也撿了起來,連同手心里那片,一起塞進短褲小小的口袋里??诖粨蔚霉钠鹨粋€微小的棱角,像一顆冰冷的、不馴的種子。

做完這一切,她才扶著墻壁,緩慢地站起身。腿腳因為久坐和情緒的巨大沖擊而麻木發(fā)軟。她面無表情地端起那盆還沒洗完的衣服,嘩啦一聲,將渾濁的肥皂水倒進下水口。水流裹挾著泡沫,打著旋兒消失,仿佛也帶走了她最后一點虛弱的溫度。

走廊盡頭,通向小院的門半掩著。夏夜的悶熱空氣里,飄來一縷極淡的、辛辣的煙草味。

陸戰(zhàn)北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屋子,站在那棵沉默的老槐樹下。月光勾勒出他冷硬如石雕的輪廓,軍裝挺括,肩線平直,周身卻散發(fā)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躁動。指間夾著的香煙,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滅不定,映著他緊蹙的眉峰和深不見底的眼眸。

他用力吸了一口煙,辛辣的煙霧嗆入肺腑,卻壓不住胸腔里那股邪火和更深的、無法言說的狼狽。

剛才那一眼——月光下她濕漉漉的頭發(fā),單薄衣物下起伏的曲線,雪白得晃眼的肌膚……那瞬間血液逆沖、耳膜轟鳴的失控感,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閃電,劈開了他引以為傲的理智壁壘。更讓他感到恥辱的是,這失控的對象,竟然是這個他認定心機深沉、攀附成性的女人!

“不知廉恥!”他低咒一聲,將煙蒂狠狠摁熄在粗糙的樹皮上,仿佛要將那不該有的悸動也一同碾碎。對,一定是她故意的!故意選在夜深人靜時,故意穿成那樣,故意用那種引人遐想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面前!她以為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就能動搖他?就能讓他對她網(wǎng)開一面,默許她接近區(qū)新政?

想到區(qū)新政的名字,想到沈曉慧在車上的那些話,陸戰(zhàn)北眼底的暴戾重新凝聚。撕了那份協(xié)議是對的!他絕不允許這個女人踏出陸家一步,絕不允許她有任何機會去攪亂區(qū)新政的生活,去玷污陸家的名聲!她只能在這里,在他的視線之內(nèi),安分守己地等著被“處理”掉!

他深吸一口帶著槐葉苦澀氣息的夜風(fēng),強行壓下心頭翻涌的雜念,轉(zhuǎn)身,帶著一身尚未散盡的冷厲硝煙味,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間。門被關(guān)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隔絕了屋外濃稠的夜色和他內(nèi)心同樣晦暗不明的風(fēng)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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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透過廚房的玻璃窗,帶著一種虛假的明媚。吳媽一邊麻利地揉著面,一邊絮叨著:“這老天爺,憋著一股邪火呢,悶得人喘不過氣,怕是要下大雨……”她話音未落,眼角余光瞥見沈清月端著一盆洗得干干凈凈、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走進來。

“哎喲清月!”吳媽趕緊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心疼地接過盆,“你這孩子!昨兒累成那樣,大半夜還洗這么多衣服干嘛?我這老骨頭還沒到動不了的地步呢!”她看著沈清月明顯蒼白憔悴的小臉,還有眼下那圈淡淡的青影,心里直嘆氣。昨晚衛(wèi)生間隱約的爭執(zhí)和后來陸戰(zhàn)北那鐵青著臉?biāo)らT而出的動靜,她多少聽到些,心里跟明鏡似的。這丫頭,命苦啊。

“沒事的吳媽,睡不著就順手洗了?!鄙蚯逶碌穆曇艉茌p,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臉上卻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只是那笑意浮在表面,絲毫未達眼底。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那疊衣服最上面——陸戰(zhàn)北那件洗得發(fā)白、熨燙得一絲不茍的軍裝襯衣。看著它,昨夜那被揉碎、被撕毀的絕望感再次尖銳地刺上心頭,口袋里的碎紙片似乎也瞬間變得滾燙沉重。她立刻移開視線,仿佛那衣服帶著灼人的毒刺。

“你呀,就是太懂事了?!眳菋寭u搖頭,把盆放到一邊,拉著沈清月在桌邊坐下,壓低了聲音,“昨晚……是不是大少爺又……”

沈清月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緒。她沒有回答吳媽的問題,只是低聲說:“吳媽,我想喝點熱水。”

“好,好,這就給你倒?!眳菋屵B忙轉(zhuǎn)身去拿暖水瓶。

就在這時,廚房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陸戰(zhàn)北走了進來,一身軍裝,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身姿筆挺,面容冷峻如常,仿佛昨夜那個失控暴怒的人只是幻影。他是來取桌上那份需要帶走的文件。

他的出現(xiàn),讓廚房里原本就有些凝滯的空氣瞬間降到了冰點。

沈清月的脊背瞬間繃緊,擱在膝蓋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甲再次掐進掌心。她沒有抬頭看他,目光死死盯著自己面前一小塊磨得發(fā)亮的桌面,仿佛那上面刻著什么玄奧的圖案。

陸戰(zhàn)北自然也看到了她。她身上還是昨晚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舊襯衫,頭發(fā)簡單地攏在腦后,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陽光照在她臉上,更顯得那膚色是一種不健康的蒼白,像易碎的薄瓷。她這副沉默抵抗、渾身是刺的模樣,再次挑起了他心頭的無名火。裝什么可憐?昨晚那副樣子給誰看?

他面無表情地拿起桌上的文件,轉(zhuǎn)身欲走,眼神卻冷冽地掃過沈清月,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意味,像是在無聲地重復(fù)著昨夜的命令:安分待著。

恰在此時,吳媽提著暖水瓶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清月,水來了,小心燙……”

變故就在一瞬間發(fā)生。

或許是陸戰(zhàn)北轉(zhuǎn)身時軍裝的衣角帶起了微弱的氣流,或許是沈清月因為高度緊張和身體虛弱,端碗的手難以控制地一抖。總之,當(dāng)吳媽將剛倒?jié)M滾燙開水的粗瓷碗遞到沈清月面前時,沈清月的手腕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指尖一滑——

“哐當(dāng)!”一聲脆響!

粗瓷碗狠狠砸在水泥地上,瞬間四分五裂!

滾燙的開水猛地潑濺開來!

“??!”沈清月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想縮回手,但已經(jīng)晚了。一股鉆心的灼痛從右手手背上傳來,皮膚瞬間紅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哎呀!”吳媽也嚇得叫出聲,暖水瓶差點脫手。

陸戰(zhàn)北的腳步猛地頓住,倏然回頭。他的目光第一時間捕捉到沈清月痛得瞬間蹙緊的眉頭和她迅速縮回的手,那只白皙的手背上,一片刺目的紅痕正在蔓延。

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陸戰(zhàn)北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腳步甚至不受控制地向前踏出了半步,手臂微微抬起了一個極小的角度,似乎想要做點什么。然而,這剎那的、近乎本能的關(guān)切沖動,在他看清沈清月臉上那副強忍疼痛、卻依舊帶著冰冷疏離的表情時,被更洶涌的煩躁和怒意瞬間碾碎。

又是這樣!笨手笨腳!惹是生非!還要擺出這副受害者的姿態(tài)!她是不是以為這樣就能博取同情?

“毛手毛腳!”陸戰(zhàn)北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毫不留情的斥責(zé),硬生生截斷了自己剛才那不合時宜的半步。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地上的狼藉碎片和冒著熱氣的水漬,最終釘在沈清月燙紅的手背上,那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冰冷的審視和厭煩,“連個碗都端不穩(wěn)?這就是你所謂的‘獨立’?”他刻意咬重了“獨立”兩個字,充滿了諷刺。

沈清月猛地抬頭,那雙清澈的眼眸此刻因為疼痛和屈辱,燃起了兩簇冰冷的火焰。她看著陸戰(zhàn)北那張冷硬的臉,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指責(zé),昨夜被撕碎的協(xié)議、被踐踏的尊嚴(yán)、此刻手背的灼痛,所有積壓的委屈和憤怒如同熔巖般在胸腔里轟然爆發(fā)!

“你憑什么?!” 這三個字像是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來,帶著從未有過的尖銳和顫抖,打破了長久以來她在他面前的沉默和隱忍。她不再掩飾眼中的恨意,直直地迎上陸戰(zhàn)北冰冷的目光,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終于亮出獠牙的小獸,“你憑什么撕我的東西?憑什么關(guān)著我?又憑什么在這里指責(zé)我?!”

空氣仿佛凝固了。

吳媽倒吸一口涼氣,嚇得臉色發(fā)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大氣不敢出。她從未見過沈清月如此激烈地反抗,更沒見過有人敢這樣頂撞陸戰(zhàn)北。

陸戰(zhàn)北顯然也沒料到這個一向隱忍沉默的女人會突然爆發(fā)出如此尖銳的質(zhì)問。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一震,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瞬間卷起更為駭人的風(fēng)暴!驚愕、被冒犯的狂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那雙燃燒著恨意的眼睛刺中的狼狽感,交織在一起,讓他周身的氣壓低得可怕。

他瞇起眼,向前逼近一步,強大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般向沈清月壓去:“憑什么?”他冷笑一聲,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帶著軍人特有的鐵血威壓,“就憑你頂著‘陸戰(zhàn)北未婚妻’的名頭住在這里!就憑你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就憑你一天不消停,盡想著攀高枝、惹麻煩!沈清月,我告訴你,在我把你送走之前,你的腳,一步也不準(zhǔn)踏出陸家的大門!否則——”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后果自負!”

說完,他不再看沈清月瞬間煞白的臉和那雙盈滿不甘與恨意的眼睛,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對自己的侮辱。他冷哼一聲,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大步流星地跨過地上的碎片和水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廚房,只留下一個冰冷決絕的背影。

廚房里死一般的寂靜。

沈清月站在原地,右手手背上的灼痛一陣陣傳來,卻遠不及心口那被反復(fù)撕裂的痛楚來得尖銳。她看著陸戰(zhàn)北消失的方向,身體因為憤怒和屈辱而微微發(fā)抖。吳媽這才如夢初醒,慌忙找來醬油瓶(土辦法處理燙傷),拉著沈清月的手,一邊小心地涂抹那刺目的紅痕,一邊心疼地直掉眼淚,嘴里反復(fù)念叨著:“作孽啊……這都什么事兒啊……忍忍,孩子,忍忍……”

沈清月任由吳媽擺布,牙齒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再次嘗到血腥味。忍?她還要忍到什么時候?被像囚犯一樣關(guān)在這里,被隨意踐踏尊嚴(yán),被剝奪最后一點希望?不!口袋里的碎紙片硌著她的大腿,像一枚冰冷的火種。她必須出去!必須找到周校長!協(xié)議撕毀了,但人還在!她要親口去解釋,去謀求一線生機!

一個大膽而冒險的念頭,在她被恨意和絕望燒灼的心底,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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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壓抑中緩慢流逝。午后,天色愈發(fā)陰沉,濃重的鉛云低低地壓在城市上空,一絲風(fēng)都沒有,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膠水,悶得人胸口發(fā)慌。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雨,似乎隨時都會傾盆而下。

陸老太太在房里歇午覺,沈曉慧也不知躲在哪里。整個陸家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沉悶。

沈清月的心,卻像繃緊的弓弦。她換上了自己最干凈整潔的那件淺藍色舊襯衫,將洗得發(fā)白的布包緊緊抱在懷里,里面裝著那片至關(guān)重要的、簽著她名字的協(xié)議碎片。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穿過寂靜的客廳,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目光緊張地掃過陸老太太緊閉的房門和通往陸戰(zhàn)北房間的走廊——那里靜悄悄的。

快到大門口時,她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手剛搭上冰涼的黃銅門把手——

“清月?”吳媽的聲音突然從廚房門口傳來,帶著一絲疑惑,“你這是要出去?外面看著要下大雨了,大少爺他……”

沈清月身體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她緩緩轉(zhuǎn)過身,臉色蒼白如紙,眼神里卻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她看著吳媽擔(dān)憂的臉,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解釋,只是用懇求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吳媽一眼,然后猛地拉開門,頭也不回地沖進了門外那令人窒息的悶熱空氣中。

“清月!清月!”吳媽焦急的低呼聲被隔絕在門后。

沈清月像一只終于掙脫牢籠的驚鳥,顧不上悶熱和可能隨時到來的暴雨,也顧不上手背隱隱的灼痛,憑著昨天模糊的記憶和一路問詢,朝著城西實驗高中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心跳如擂鼓,恐懼和孤注一擲的勇氣在胸腔里激烈沖撞。她必須趕在陸戰(zhàn)北知道之前,趕到周校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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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區(qū)實驗高中家屬院,一棟整潔的灰色小樓前。沈清月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汗水浸濕了她的鬢發(fā),緊緊貼在臉頰上,狼狽不堪。她抬手用力拍門,聲音因為緊張和奔跑而帶著喘息:“周校長!周校長!是我,沈清月!”

門很快開了。開門的是打扮得體的中年婦女!她穿著一身得體的灰色列寧裝,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氣質(zhì)干練。此刻,她臉上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和疑惑,打量著門外這個氣喘吁吁、臉色蒼白、神情慌亂又帶著一絲執(zhí)拗的年輕姑娘。

“是你?”陸紅認出了沈清月,眉頭微蹙,“這么著急忙慌的,有什么事?” 在陸戰(zhàn)北帶她們回北城時,在火車站遠遠見過沈清月,當(dāng)時有更緊急的事并沒有上前打招呼,沒想到在這里遇見她,聽哥哥陸建國提過,戰(zhàn)北打了結(jié)婚報告的,因此對這個頂著“戰(zhàn)北未婚妻”名頭卻似乎處境微妙的姑娘印象并不好。昨天戰(zhàn)北那副陰沉著臉來質(zhì)問新政的樣子,讓她心里也存了幾分疑慮。

沈清月看到開門的是陸紅,心猛地一沉!昨天在陸家家門外,她也遠遠這位太太的,來找陸建國,應(yīng)該是傳說中陸戰(zhàn)北的姑姑,當(dāng)時就覺得對方的目光帶著審視和不喜。怎么會是她?周校長呢?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

“陸…陸阿姨,”沈清月喘著氣,聲音發(fā)緊,“我…我找周校長……我昨天來過試工的,和周校長、夫人說好了來當(dāng)保姆的……我叫沈清月……”

“當(dāng)保姆?”陸紅的眉頭蹙得更緊了,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老周沒跟我提過這事啊。他和他愛人臨時有事出去了?!?她上下打量著沈清月狼狽的樣子,眼神里的審視意味更濃了,“你找他們有什么事?這么急?”

沈清月的心瞬間沉入谷底。周校長夫婦不在!面對的是陸戰(zhàn)北的親姑姑!她該怎么辦?說協(xié)議被陸戰(zhàn)北撕了?那豈不是坐實了她和陸家的復(fù)雜關(guān)系?陸紅會怎么想?會不會告訴陸戰(zhàn)北?她看著陸紅那雙精明而帶著疏離的眼睛,巨大的無助感幾乎將她淹沒。

就在沈清月大腦一片空白,嘴唇哆嗦著,不知該如何開口的瞬間——

“咔嚓!”

一道慘白的、撕裂天幕的閃電毫無預(yù)兆地劈下!緊接著,“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在頭頂猛然炸開!那巨大的聲響仿佛就在耳邊爆炸,震得整棟小樓都似乎在顫抖!

“??!”沈清月本就處于極度緊張和恐懼的邊緣,這突如其來的、近在咫尺的炸雷,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嚇得魂飛魄散,驚叫一聲,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腳下被濕滑的門檻一絆,整個人直直地向后摔去!

手中的布包脫手飛出,里面的東西稀里嘩啦散落一地——幾本書,一個破舊的鉛筆盒,還有那片至關(guān)重要的、寫著“沈清月”名字的協(xié)議碎片,也飄飄悠悠地落在了積了一層薄薄雨水的水泥地上。

“哎!”陸紅也被這近在咫尺的炸雷驚得心頭猛跳,看到沈清月摔倒,下意識地想伸手,但距離稍遠,未能拉住。

瓢潑大雨,就在這震耳欲聾的雷聲余韻中,如同天河倒瀉,轟然降臨!密集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渾濁的水花,瞬間就將沈清月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打濕,也將她單薄的身影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冰冷刺骨的雨水無情地澆在沈清月身上,她摔倒在地,手肘和膝蓋傳來尖銳的疼痛,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掙扎著想爬起來,想護住地上那些對她來說無比重要的書本,想去抓住那片小小的碎紙片——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和證明!然而,渾身濕透,寒冷和疼痛讓她一時使不上力氣。

就在這時,一只穿著黑色女式皮鞋的腳,停在了那片被雨水迅速浸濕、字跡開始模糊的碎紙片旁邊。

沈清月的心,驟然沉入了冰冷的深淵。

陸紅撐著不知何時拿起的雨傘,站在門廊下,居高臨下地看著摔倒在雨水中、狼狽不堪的沈清月。她的目光,先是掃過地上那些散落的、被雨水打濕的高中課本和練習(xí)冊,眼神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隨即,她的視線精準(zhǔn)地落在了腳邊那片濕透的碎紙片上。那銳利的目光穿透雨幕,清晰地捕捉到了上面殘留的“沈清月”簽名,以及……那明顯是被暴力撕扯開的、參差不齊的邊緣!

撕毀的合同?陸紅的心頭猛地一跳!聯(lián)想到昨天侄子陸戰(zhàn)北那副陰沉暴怒、專門跑來質(zhì)問新政行蹤的樣子,再看看眼前這個在暴雨中掙扎、被撕毀協(xié)議的女孩……一個令人震驚又憤怒的猜想,瞬間在她心中成型!

她彎腰,用保養(yǎng)得宜的手指,拾起了那片濕漉漉的、承載著沈清月全部希望的碎紙片。雨水順著她的指尖滴落,也沖刷著那破碎的簽名和撕裂的痕跡。

陸紅捏著那片紙,目光復(fù)雜地看向雨水中那個絕望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沈清月。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一切,也沖刷著陸紅心中原本的成見。侄子陸戰(zhàn)北撕碎的協(xié)議,自己親見女孩摔在暴雨中的絕望……陸家的平靜,似乎被這道驚雷和這場暴雨,撕開了一道無法忽視的裂痕。命運的齒輪,在親人審視的目光下,猝不及防地開始了新的咬合。


更新時間:2025-06-18 09:57: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