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舍棄的親子震耳欲聾的喧囂聲浪幾乎掀翻林家別墅那挑高近十米的華麗水晶吊燈。
空氣里彌漫著頂級香檳的冷冽氣泡與昂貴雪茄的濃郁焦香,混合著名貴香水的氣息,
織成一張名為“上流社會”的浮華巨網(wǎng)。今夜,是林氏集團掌舵人林國棟的六十壽宴,
海城名流云集,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每一張精心修飾的臉上都掛著恰到好處的恭維笑容。
林默就站在這片金碧輝煌的旋渦邊緣。他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fā)白的淺灰色衛(wèi)衣和牛仔褲,
與周遭珠光寶氣、華服加身的人群格格不入,
像一幅價值連城的油畫角落里不小心滴落的一滴污漬。手里緊緊攥著一個文件袋,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撐他站在這里的浮木。
他沉默地穿過那些帶著審視、疑惑甚至輕蔑目光的人群,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緩慢,
目標明確地朝著宴會廳中心那個被眾人簇擁著的焦點——他的父親,林國棟。
林國棟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泛著紅光,正意氣風發(fā)地接受著賓客的祝福。他身邊,
緊挨著一個穿著昂貴手工定制西裝、笑容溫潤如玉的青年——林家養(yǎng)子,林修遠。
林修遠的存在感極強,舉手投足間盡顯豪門貴公子的優(yōu)雅從容,與林國棟言笑晏晏,
儼然一副父慈子孝的完美畫面。林默的出現(xiàn),像一顆冰冷的石子投入滾燙的油鍋。
原本喧鬧的宴會廳,聲音詭異地低了下去。無數(shù)道目光,帶著探究、好奇、幸災樂禍,
齊刷刷地聚焦在這個突兀闖入者身上,形成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壓力。
竊竊私語如同蚊蚋般嗡嗡響起?!澳鞘钦l?怎么穿成這樣?
”“看著有點眼熟……好像是林總那個……”“嘖,不是一直在國外嗎?怎么這時候回來了?
”“瞧他那樣子,怕是來鬧事的吧?”林國棟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眉頭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那點因酒精和恭維帶來的紅光迅速褪去,
只剩下被打擾的慍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林默那身與場合極不相稱的衣著,最終落在他手中的文件袋上,
眼神驟然變得冰冷。林修遠臉上的笑容依舊溫雅,只是那雙看似清澈的眼眸深處,
飛快地掠過一絲極淡、極冷的算計光芒,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微微側身,
不著痕跡地靠近林國棟,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幾個豎著耳朵的人聽清:“爸,別生氣。
哥他……可能只是太想您了。只是今天場合特殊,他這樣……影響不太好。
” 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一絲無奈,仿佛在替不懂事的兄長收拾殘局。
這話如同火上澆油。林國棟本就陰沉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不再看林默,
似乎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侮辱。他猛地一揮手,動作帶著毫不掩飾的驅趕意味,聲音不高,
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瞬間安靜下來的大廳,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和徹骨的冷漠:“滾出去!”兩個字,像兩記冰冷的耳光,
狠狠抽在林默臉上。周圍的空氣徹底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目光在盛怒的林國棟、溫雅的林修遠和孤零零站著的林默之間來回逡巡,帶著看戲般的興奮。
林默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蒼白得像一張被揉皺的紙。
他攥著文件袋的手指,骨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將那脆弱的紙袋捏碎。他抬起眼,
視線掠過林國棟那張寫滿厭棄的臉,最終落在林修遠臉上。林修遠正“擔憂”地望著他,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林默此刻的狼狽。然而,在那份擔憂的表象之下,
林默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極其清晰的得意,如同毒蛇吐信般陰冷。
那眼神仿佛在無聲地說:看,你終究是個棄子。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劇痛伴隨著冰冷的絕望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十年。
整整十年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掙扎、隱忍和期盼,在這一刻,
被父親冰冷的“滾出去”和養(yǎng)子那虛偽面具下的得意,徹底碾得粉碎。文件袋被攥得更緊了,
里面的紙張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就在這時,林國棟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
他轉向了滿堂賓客,聲音洪亮,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宣告意味,
徹底蓋過了所有的竊竊私語:“借此良辰,我林國棟也正式宣布!從即日起,
林氏集團10%的股權,正式轉贈給我的兒子——林修遠!他將作為林氏未來的繼承人,
接受歷練!”轟——!人群徹底炸開了鍋。掌聲、祝賀聲、艷羨的議論聲如同海嘯般涌起,
瞬間將林國棟和林修遠父子淹沒。林修遠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得體地微笑著,
謙遜地向周圍點頭致意,儼然已是林家未來的主人。那10%的股權,
是林氏集團核心的基石之一,這份宣告,
徹底將林默這個親生兒子釘在了“棄子”的恥辱柱上。沒人再注意角落里的林默。
世界的聲音仿佛瞬間被抽離,只剩下尖銳的耳鳴。
林默看著眼前這父慈子孝、共享榮光的場景,看著林修遠在聚光燈下那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
一股冰冷的火焰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竄起,瞬間燒盡了所有的痛楚和絕望,
只剩下一種近乎毀滅的平靜。他低下頭,看著手中那個承載著他最后一絲卑微希望的文件袋。
里面裝著的,是兩份權威機構出具的DNA親子鑒定報告,一份是他和林國棟的,
一份是林國棟和林修遠的。白紙黑字,鐵證如山。他猛地用力!“嘶啦——!
”刺耳的撕裂聲驟然響起,如同布帛碎裂,又像是什么東西被生生扯斷。
這聲音在喧鬧的祝賀聲中并不算響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讓靠近林默的幾個人下意識地看了過來。林默面無表情,動作卻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狠厲。
他雙手抓住文件袋和里面的報告,毫不猶豫地、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撕扯著!
堅硬的紙張在他手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被他硬生生撕扯成無數(shù)不規(guī)則的碎片。雪白的紙屑,
紛紛揚揚,如同祭奠的紙錢,從他指縫間飄落,灑在他腳邊冰冷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終于再次吸引了部分目光。議論聲低了下去,驚愕和不解彌漫開來。
林國棟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眉頭皺得更緊,眼神中的厭惡幾乎要溢出來:“保安!
把這個瘋子給我……”他的話沒能說完。林默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
不再是之前的沉寂或痛苦,里面像是淬了寒冰,燃著幽暗的火,銳利得驚人,
直直刺向林國棟!那目光中,沒有哀求,沒有憤怒,
只有一種徹底斬斷的決絕和一種令人心頭發(fā)冷的嘲弄。他揚起手,將最后一把紙屑,
朝著林國棟的方向,猛地一揚!雪白的碎片,如同紛飛的蝶,又似無情的雪,
洋洋灑灑地飄落,有幾片甚至落在了林國棟锃亮的皮鞋鞋面上。林默的聲音不高,
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雜,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錐,狠狠鑿進空氣里,
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平靜笑意:“林國棟?!彼谝淮沃焙舾赣H的名字。“記住今天。
”“是你不要我的?!薄皬慕裢螅伊帜?,與你林家,恩斷義絕!”話音落下,
他沒有再看林國棟瞬間鐵青扭曲的臉,也沒有看林修遠那副終于無法完全掩飾的錯愕表情,
更沒有理會周圍爆發(fā)的更大嘩然和指指點點。他猛地轉身,脊背挺得筆直,
像一把出鞘的利劍,帶著一種孤絕的、一去不返的氣勢,
大步朝著那扇象征著奢華與隔絕的宴會廳大門走去。皮鞋踩過冰冷的地磚,
也踩過地上那些象征著他被拋棄的證據(jù)的碎紙屑,發(fā)出堅定而清晰的“咔嗒”聲。
那扇沉重的、鑲金嵌寶的大門在他面前打開,門外是夜色深沉、霓虹閃爍的海城。
他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踏出。“砰!”身后的大門被侍者慌忙關上,
瞬間隔絕了里面所有的喧囂、燈光、虛偽的親情和冰冷的算計。震耳欲聾的關門聲,
像是一個沉重的休止符,狠狠砸在林默的心上,也砸在宴會廳內(nèi)每一個人的心上。門內(nèi),
是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林國棟粗重的喘息和林修遠眼中一閃而逝的陰沉。門外,
是無邊的夜色和未知的前路。林默的身影,毫不猶豫地,融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他微微仰起頭,夜風帶著海城特有的咸腥氣息撲面而來,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fā),
也吹干了他眼角最后一點微不可察的濕意。燈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長長的、孤獨的影子。
他一步一步,走下林家別墅那鋪著紅毯的臺階,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
2 泥濘中的微光海城的盛夏,白晝漫長而酷熱。柏油馬路被烈日炙烤得發(fā)軟,
蒸騰起扭曲視線的熱浪,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膠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人的溫度。
“林氏汽修”的招牌,褪色得厲害,紅色的字體邊緣卷起,露出底下銹蝕的鐵皮。
它孤零零地杵在老城區(qū)一條狹窄、喧囂的巷子口,對面是油膩膩的早餐鋪子,
旁邊是一家終日放著聒噪音樂的廉價發(fā)廊。
空氣中混雜著機油、汗水、廉價食物和垃圾發(fā)酵的復雜氣味,構成了底層生活最真實的底色。
林默就在這招牌下。他穿著一件被機油染得看不出原色的深藍色工裝背心,
露出的手臂線條精悍流暢,覆著一層薄汗和油污。下身是一條同樣沾滿污漬的工裝褲,
膝蓋處磨得發(fā)白。他正單膝跪在一輛老舊的桑塔納旁邊,大半身子探在打開的車頭蓋下。
汗水沿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不斷滾落,砸在滾燙的引擎蓋上,發(fā)出“滋”的一聲輕響,
瞬間蒸發(fā)成一小縷白氣。他全神貫注,手里拿著一把沾滿油污的扳手,
正用力擰動著某個頑固的螺絲,手臂和小臂的肌肉隨著發(fā)力而繃緊隆起,
充滿了原始的、勞作的力量感。油污和汗?jié)n在他年輕卻寫滿風霜的臉上交錯,只有那雙眼睛,
依舊沉靜專注,銳利如鷹隼般掃視著復雜的引擎內(nèi)部?!靶∧?!三號臺的捷達,
車主等著取車,底盤異響,趕緊給瞅瞅!” 一個粗獷的聲音從店里吼出來,
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那是汽修店的老板,老張,
一個五十多歲、嗓門洪亮、頭發(fā)花白稀疏的漢子?!爸懒藦埵?,馬上!” 林默頭也沒抬,
悶聲應道,手里的動作更快了幾分。擰緊最后一顆螺絲,他利落地抽出身體,
隨手抓起地上一塊同樣烏黑的破布,胡亂擦了把臉上的汗和油,
那張在油污下依舊難掩俊朗的臉龐,此刻只剩下專注工作的堅毅。他走到三號臺,
熟練地抄起地上的液壓千斤頂。就在他彎腰,準備把千斤頂塞進捷達車底時,
一陣刻意壓低的議論聲,伴隨著劣質(zhì)煙草的氣味,
從旁邊兩個蹲在馬路牙子上休息、同樣穿著工裝的中年修車工嘴里飄了過來。
“……聽說了嗎?林家,就是那個林氏集團,最近好像不太平??!” 其中一個瘦長臉,
嘬了口煙,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澳膫€林家?咱海城還有幾個林家?
” 另一個矮胖的接話,語氣帶著點看熱鬧的興奮。“還能有誰!林國棟那個林家唄!嘖,
那么大個集團,說不行就不行了?”瘦長臉吐著煙圈,嘖嘖兩聲。矮胖的嗤笑一聲:“嘿,
報應唄!你沒聽說?前陣子股市跌得那個慘哦!好像說是投資什么海外項目,
讓人坑了一大筆!資金鏈都快斷了!銀行天天堵門催債呢!”“真的假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吧?” 瘦長臉表示懷疑。“大個屁!” 矮胖的顯然消息更“靈通”,
“內(nèi)部消息!聽說連員工工資都快發(fā)不出來了!好幾個高管都跳槽了!
林國棟急得嘴角都起燎泡了!還有那個養(yǎng)子,叫什么林修遠的,以前看著人模狗樣,
現(xiàn)在嘛……嘿嘿,聽說也是焦頭爛額,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拉投資呢!
”瘦長臉聽得直搖頭:“嘖嘖,你說這林國棟,放著親生兒子不要,把個外來的當寶捧著。
現(xiàn)在好了吧?親兒子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養(yǎng)子頂不住事兒,報應?。 薄罢l說不是呢!
活該!” 矮胖的附和道,語氣里帶著一種底層人對豪門秘辛天然的幸災樂禍。
林默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千斤頂冰冷的金屬手柄硌著他的掌心。
親生兒子……林國棟……林氏集團……資金鏈斷裂……這些詞匯像細小的冰針,
猝不及防地刺進他刻意塵封的記憶角落。
冷的“滾出去”、漫天飛舞的鑒定碎片、林修遠偽善面具下的得意……畫面碎片般閃過腦海。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老舊巷子里混雜著機油和汗水的悶熱空氣涌入肺腑,
帶著一種粗糲的真實感,瞬間沖散了那點不期然的波動。
眼神重新聚焦在眼前的捷達車底盤上,只剩下冰冷的專注。報應?他扯了扯嘴角,
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轉瞬即逝??斓萌缤糜X。那與他何干?他早已不是林家的人。
林家的興衰榮辱,林國棟的焦頭爛額,
林修遠的狼狽不堪……都不過是遙遠而模糊的背景噪音。他俯下身,
麻利地將千斤頂塞進車底,搖動把手。沉重的車身被緩緩頂起。他拿起手電筒,
光束精準地探入底盤深處,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一寸寸掃過那些布滿灰塵和銹跡的零件,
尋找著異響的根源。油污蹭上了他的臉頰,他毫不在意。就在這時,
一陣與這老舊街區(qū)格格不入的、低沉而充滿力量感的引擎咆哮聲由遠及近,
帶著一種囂張的氣焰,粗暴地撕破了巷子里的嘈雜。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那兩個還在八卦的修車工,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巷口拐彎處,
一輛線條流暢、造型極具攻擊性的亮銀色跑車,如同金屬猛獸般滑了進來。
陽光照射在它光潔如鏡的車身上,反射出刺眼奪目的光芒,
瞬間將這灰撲撲的巷子映照得亮了幾分。它速度不快,卻帶著一種天然的傲慢,
碾壓過坑洼的路面,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林氏汽修”那褪色的招牌前。
剪刀門如同羽翼般向上優(yōu)雅揚起。一雙踩著限量版水晶高跟鞋的纖長玉足率先落地,
鞋面上細碎的閃光幾乎晃花人眼。緊接著,一個高挑曼妙的身影從駕駛座探身而出。蘇晚晴。
海城上流社交圈無人不知的蘇家千金,蘇氏集團的掌上明珠。
她今天穿著一身剪裁極盡簡約卻透著昂貴質(zhì)感的白色連身褲裝,襯得肌膚勝雪,氣質(zhì)清冷。
墨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和一抹色澤飽滿的紅唇,
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她隨意地摘下墨鏡,
露出一雙清亮如寒潭、卻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慵懶的眸子。
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這間狹小、油膩、充斥著噪音和汗味的汽修店,
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踏入了一個格格不入的異世界。
她的視線掠過門口蹲著的兩個看呆了的修車工,掠過店里探出頭同樣一臉驚愕的老張,最終,
落在了那個正半跪在捷達車旁、大半身子隱在車底陰影里的年輕男人身上。
林默似乎對外界的騷動毫無所覺,或者說,毫不在意。他依舊專注地檢查著底盤,
只有握著扳手的手,指節(jié)微微收緊了些許。蘇晚晴的目光,
卻在他沾滿油污卻依舊顯得勁瘦有力的手臂線條上停留了一瞬。隨即,
她的視線落在了那輛停在旁邊工位、引擎蓋大開、同樣沾滿油污的老舊桑塔納上,
眉頭似乎蹙得更深了些。她踩著高跟鞋,步履輕盈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場,
徑直走向林默的方向。水晶鞋跟敲擊在坑洼的水泥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突兀的“嗒、嗒”聲,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周圍那些呆滯目光的心弦上。她在距離林默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昂貴的香水味,清雅而冷冽,霸道地驅散了周遭的機油味,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拔?,
” 她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帶著一種天然的優(yōu)越感,如同珠玉落盤,
清晰地穿透了修車鋪的嘈雜,“我的車,引擎有點怪聲。能看嗎?
” 她伸出涂著精致裸色甲油的纖長手指,隨意地朝身后那輛炫目的銀色跑車點了點。
林默的動作終于停住了。他緩緩地從車底陰影里退了出來,直起身。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
他微微瞇了下眼,額前被汗水浸濕的碎發(fā)黏在皮膚上。他隨手用胳膊蹭了下額頭的汗,
卻帶出一道更深的油污痕跡。他抬起頭,
目光平靜地迎向蘇晚晴那張美得驚心動魄、此刻卻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挑剔的臉。
四目相對。蘇晚晴那雙清冷的眸子深處,似乎有什么極細微的東西,輕輕動了一下。
她看著眼前這張被油污和汗水覆蓋、卻依舊難掩棱角分明的年輕臉龐,
看著他眼中那與周遭環(huán)境截然不同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沉靜。
林默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沒有驚艷,沒有局促,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
他的目光隨即越過她,落在了那輛線條囂張的銀色跑車上,
如同最老練的獵人評估著自己的獵物。幾秒鐘的沉默??諝夥路鹉塘?。
只有巷口發(fā)廊那聒噪的音樂還在不知疲倦地嘶吼。林默終于開口,
聲音因為長久的工作和干渴而顯得有些沙啞,卻異常平穩(wěn):“能。
”他的回答簡單得只有一個字。沒有多余的問題,沒有對豪車的驚嘆,
也沒有對這位突然降臨的豪門千金的諂媚。他拎起腳邊一個看起來同樣沾滿油污的工具箱,
邁開沾滿灰塵的工裝靴,步伐沉穩(wěn)地繞過蘇晚晴,
徑直走向那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銀色猛獸。仿佛他走向的,不是價值千萬的頂級跑車,
而只是一輛需要檢修的普通桑塔納。蘇晚晴站在原地,
看著他挺拔卻帶著底層生活烙印的背影走向她的車。紅唇邊,那絲若有若無的慵懶悄然隱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極淡、極深、幾乎無法捕捉的探究興味。她緩緩轉過身,
目光追隨著林默的身影。只見林默走到跑車前,動作沒有絲毫猶豫。
他伸出那只布滿油污和老繭的手,毫不猶豫地,
直接按在了那光潔如鏡、能清晰映出人影的亮銀色引擎蓋上!“嗞——”清晰的油污手印,
瞬間印在了那片耀眼的銀色之上。如同一個粗暴的宣告,打破了所有虛幻的精致與距離。
3 引擎蓋上的吻痕林默的手印,如同一個突兀的、帶著油污烙印的宣言,
清晰地印在保時捷911那光可鑒人的亮銀色引擎蓋上。陽光下,
那幾道烏黑的痕跡格外刺眼,
與跑車本身極致奢華的流線形成了強烈的、近乎褻瀆的視覺沖擊。
周圍瞬間響起幾聲壓抑的抽氣聲。蹲在路邊的瘦長臉修車工眼睛瞪得像銅鈴,
嘴里的煙差點掉下來。矮胖的也張大了嘴,
看著林默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即將被豪車主人碾死的瘋子。店里的老張更是驚得差點跳起來,
下意識就想沖出去打圓場——弄臟了這種豪車,把他這破店賣了都賠不起!
蘇晚晴清冷的眸子也驟然收縮了一下。那油污手印印上的瞬間,
她涂著精致甲油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她出身優(yōu)渥,習慣了被精致和潔凈包圍,
這帶著底層粗糲痕跡的“冒犯”,幾乎是身體本能地激起一絲不悅。然而,
那絲不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漾開了一圈微瀾,便迅速沉沒。因為林默接下來的動作,
快得讓人眼花繚亂,精準得如同設定好程序的機械臂。他仿佛根本沒看到自己留下的污跡,
也完全無視了周圍凝固的空氣和驚愕的目光。工具箱“哐當”一聲放在車旁,他雙手用力,
動作干脆利落,“咔噠”一聲輕響,那價值不菲的跑車引擎蓋被他穩(wěn)穩(wěn)掀起、支好。瞬間,
那臺代表著頂級工業(yè)設計和澎湃動力的水平對置六缸引擎,如同被解剖的藝術品,
暴露在午后有些灼熱的空氣和飛揚的灰塵中。林默俯下身,整個人幾乎埋進了引擎艙里。
年頭、但擦拭得異常干凈的金屬聽診器——那是資深機修用來捕捉引擎內(nèi)部細微異響的利器。
他將聽筒一端熟練地按在引擎不同的部位,另一端貼在耳朵上,雙眼微閉,
濃密的睫毛在沾著油污的臉頰上投下小片陰影,神情專注得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消失。
他側耳傾聽的姿態(tài),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投入感。汗水沿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滑落,
滴在滾燙的引擎部件上,瞬間化作一縷白煙??諝饫镏皇O乱娴∷贂r低沉的嗡鳴,
和他偶爾移動聽筒位置時,金屬與金屬摩擦發(fā)出的細微聲響。蘇晚晴就站在兩步之外。
她看著那個被油污覆蓋、卻散發(fā)著奇異專注力的年輕男人。
他沾滿機油的手指在那些精密的管路和傳感器上快速而穩(wěn)定地移動、按壓、測試。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流暢得如同在彈奏一首早已爛熟于心的樂章。
那些復雜的機械結構在他手下,仿佛變成了透明。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如同藤蔓般纏繞上蘇晚晴的心頭。這個男人,他穿著最廉價骯臟的工裝,
身處這破敗嘈雜的底層環(huán)境,可當他面對這臺價值千萬、內(nèi)部結構復雜精密的頂級跑車時,
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絕對的掌控感和自信,卻讓她感到一種……心驚?
那絕不是普通修車工該有的眼神和動作!
那是一種浸淫多年、對機械了如指掌的頂級工程師才可能具備的篤定!蘇晚晴清冷的眼底,
那抹探究的興味越來越濃,幾乎壓過了最初那點因油污手印而產(chǎn)生的不快。
她甚至忘記了擦拭引擎蓋上的污跡,只是靜靜地站著,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
緊緊鎖在林默身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巷子里的嘈雜似乎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了。突然,
林默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移開聽診器,從引擎艙里直起身,眉頭微蹙,
目光銳利地鎖定在引擎深處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連接渦輪增壓器的細小真空管路上。
那里似乎有一處極其細微、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龜裂痕跡。他拿起一個強光手電,
光束精準地打在裂縫處。找到了。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恢復平靜。剛要開口。
“吱嘎——!”刺耳的剎車聲伴隨著一陣囂張的引擎轟鳴,
粗暴地撕裂了汽修店前的相對寧靜!一輛改裝過的黑色路虎攬勝,帶著一股蠻橫的氣勢,
幾乎是擦著蘇晚晴那輛保時捷的邊停了下來,揚起一片嗆人的塵土。車門猛地推開,
三個穿著花里胡哨緊身背心、露出大片紋身、流里流氣的青年跳了下來,嘴里叼著煙,
眼神兇狠地四處掃視。領頭的是個染著黃毛、脖子上掛著粗金鏈子的家伙,一臉橫肉。
他目光掃過蘇晚晴,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驚艷和貪婪,但隨即就被兇狠取代。他大步流星,
目標明確地朝著林默走來,邊走邊用夾著煙的手指,極其無禮地指著林默的鼻子:“喂!
小子!你就是林默?!”語氣囂張,充滿挑釁。矮胖和瘦長臉兩個修車工嚇得臉色發(fā)白,
下意識地往店里縮。老張也緊張地攥緊了手里的扳手。林默緩緩轉過身,面對來人。
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那雙沉靜的眸子深處,有什么東西瞬間冷卻、沉淀,
如同寒潭結冰。他放下手電筒,隨手將沾滿油污的破布搭在旁邊的架子上,動作不疾不徐。
“是我?!?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笆悄阈∽泳蛯α耍 ?黃毛混混咧開嘴,
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笑容猙獰,“有人讓哥幾個給你帶個話!識相的,
趕緊給老子卷鋪蓋滾出海城!滾得越遠越好!
不然……”他猛地一腳踹在旁邊一個裝著廢機油的油桶上!“哐當!” 一聲巨響!
半滿的黑色油桶被踹翻在地,粘稠烏黑的廢機油如同惡臭的墨汁,瞬間汩汩涌出,
在地面上肆意蔓延開來,散發(fā)出刺鼻的氣味,迅速污染了一大片地面,
也濺到了蘇晚晴那輛保時捷的車輪上!“不然,下次翻的就不是油桶了!
” 黃毛混混惡狠狠地威脅,眼神像毒蛇一樣盯著林默,“聽懂了嗎?小雜種!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廢機油流淌的汩汩聲和混混們囂張的獰笑。
林默靜靜地看著地上流淌的黑色油污,又抬眼看向那三個混混。他的眼神依舊平靜,
但那平靜之下,卻像有冰冷的巖漿在緩緩流動。他垂在身側的手,
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手背上青筋隱現(xiàn)。他沒有動怒,也沒有退縮。
只是那緊繃的脊背線條,透出一種即將爆發(fā)的、沉默的張力。蘇晚晴站在一旁,
墨鏡后的秀眉徹底擰緊。她看著地上肆意流淌的污穢,看著自己愛車輪轂上濺上的黑點,
再看看那幾個氣焰囂張、明顯是受人指使來找茬的混混,一股冰冷的怒意從心底升起。
她討厭這種粗魯?shù)钠茐?,更討厭這種被人當空氣的無視!就在黃毛混混得意洋洋,
準備再放幾句狠話時——“吵死了?!币粋€清冷、慵懶,卻帶著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女聲,
如同碎冰撞擊玉盤,清晰地響起。聲音不大,卻像帶著某種魔力,
瞬間讓黃毛混混囂張的表情僵在臉上,也讓另外兩個混混的獰笑卡在了喉嚨里。
三個混混同時轉頭,看向聲音來源。蘇晚晴緩緩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清亮卻寒意逼人的眸子。
她看都沒看那幾個混混,仿佛他們只是幾塊礙眼的垃圾。她踩著水晶高跟鞋,
優(yōu)雅地向前走了兩步,停在林默身邊,目光卻落在林默剛剛發(fā)現(xiàn)的引擎裂縫處,紅唇輕啟,
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近乎命令的口吻:“喂,修車的。我的問題,找到原因了嗎?
”她完全無視了那三個兇神惡煞的混混,也仿佛沒看到地上流淌的污油,只專注地盯著林默,
等待著他的專業(yè)回答。那姿態(tài),仿佛剛才發(fā)生的混亂,不過是幾只蒼蠅在嗡嗡叫,
根本不值得她分神。黃毛混混被這赤裸裸的無視激怒了,臉漲成了豬肝色:“臭娘們!
你……”他后面的話被硬生生噎了回去。因為蘇晚晴終于緩緩地、極其輕蔑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冰冷、銳利、居高臨下,帶著一種長期處于權力頂端、俯瞰螻蟻般的漠然和厭煩。
僅僅是一瞥,卻讓黃毛混混如同被無形的冰錐刺中,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
囂張的氣焰被硬生生壓下去大半,剩下的話卡在喉嚨里,怎么也吐不出來。
這個女人……不簡單!黃毛混混混跡街頭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那股子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貴氣和壓迫感,絕不是普通人家能養(yǎng)出來的!
就在這詭異的、劍拔弩張的寂靜中——林默的聲音響了起來,依舊平穩(wěn),
甚至帶著一絲工作被打斷的不耐煩:“渦輪增壓器真空管路龜裂,導致壓力泄漏,
引發(fā)引擎不規(guī)則震動和異響。需要更換管路?!彼院喴赓W,精準地給出了診斷結果,
仿佛剛才的威脅和污油從未發(fā)生。蘇晚晴的目光終于從林默臉上移開,
重新落回那龜裂的管路上,紅唇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極淡,
卻帶著一絲了然和……滿意?“嗯。”她輕輕應了一聲,算是認可了他的判斷。然后,
她像是才想起旁邊還杵著幾個人,終于正眼看向那三個臉色變幻不定的混混。
她的視線在黃毛混混脖子上的粗金鏈子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接著,
她拿出一個最新款的、鑲著細鉆的手機,隨意地劃開屏幕,點了幾下,
然后將屏幕轉向那幾個混混。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正在撥號的界面,而通話對象的名字,
清晰得刺眼——【市局·王局長】。蘇晚晴的聲音依舊清冷,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隨意,
卻字字如冰珠砸落:“你們剛才踹翻油桶、威脅他人、涉嫌破壞他人財物和尋釁滋事的行為,
我錄下來了。”她晃了晃手機。“現(xiàn)在,滾?!薄盎蛘撸掖蚪o王叔叔,
讓他請你們?nèi)ゾ掷铩炔琛??”“王叔叔”三個字,被她念得輕描淡寫,
卻像是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黃毛混混的心口。黃毛混混的臉色瞬間由豬肝色變得慘白!
他身后的兩個跟班更是嚇得腿肚子發(fā)軟。市局王局?!這女人到底什么來頭?!
一個電話就能叫動那種級別的人物?!冷汗瞬間浸濕了黃毛混混的后背。
他再蠢也知道踢到真正的鐵板了!別說背后那點見不得光的指使,就是他們老大來了,
在這種人物面前也得跪!“對……對不起!蘇……蘇小姐!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
我們這就滾!這就滾!” 黃毛混混語無倫次,點頭哈腰,哪里還有半點剛才的囂張氣焰,
活像一只被嚇破膽的喪家犬。他驚恐地瞥了蘇晚晴冰冷的眼神一眼,
又恨恨地、帶著深深忌憚地剜了林默一下,然后對著兩個跟班猛一揮手,
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回路虎車里。引擎發(fā)出一陣狼狽的轟鳴,黑色路虎如同喪家之犬般,
倉惶地倒車,猛打方向,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尖叫,歪歪扭扭地沖出了狹窄的巷子,
留下一地狼藉的黑色油污和刺鼻的氣味。危機解除得如此戲劇化。巷子里重新安靜下來,
只剩下廢機油流淌的微弱聲音和對面早餐鋪子飄來的油煙味。老張和兩個修車工都看傻了,
呆呆地望著蘇晚晴,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后怕。蘇晚晴卻像只是隨手趕走了幾只蒼蠅。
她收起手機,重新戴上墨鏡,遮住了那雙過于銳利的眼睛。她轉向林默,
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語氣恢復了之前的慵懶,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換吧。
”林默站在原地,目光從混混狼狽逃竄的方向收回,落在蘇晚晴被墨鏡遮擋的側臉上。
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波動。不再是之前的平靜或漠然。那是一種極其復雜的審視,
帶著探究,帶著一絲了然,還有一絲……冰冷的警惕。這個女人,出現(xiàn)的時機太巧了。
她的身份,她的出手,都透著一種刻意的、居高臨下的“解圍”。她想要什么?他沉默著,
沒有道謝,只是深深地看了蘇晚晴一眼。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墨鏡,
看清她眼底深處隱藏的真實意圖。蘇晚晴似乎感受到了他審視的目光,隔著墨鏡,她的唇角,
再次勾起那抹若有若無、帶著深意的弧度。林默最終什么也沒說。他收回目光,彎腰,
重新拿起了工具,走向那臺敞著引擎蓋的保時捷。只是這一次,他走向跑車的背影,
似乎比之前更加緊繃了幾分。空氣中彌漫的,除了機油和廢油的氣味,
還多了一絲無形的、緊繃的張力。陽光熾烈,廢機油在骯臟的地面上,蜿蜒流淌,
像一條丑陋的黑色傷疤。4 暗涌與窺探林家別墅,
那間曾經(jīng)象征著林修遠“繼承人”身份、奢華寬敞的書房,
此刻卻彌漫著一股壓抑的焦躁氣息。昂貴的紅木書桌上一片狼藉,
散亂著各種財務報表、項目評估書,上面觸目驚心的赤字如同蔓延的毒瘡。
空氣中殘留著昂貴的古巴雪茄煙味,卻無法掩蓋那從骨子里透出的頹敗感。
林國棟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衰老雄獅,焦躁地在厚厚的地毯上來回踱步。
他原本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此刻顯得有些凌亂,眼下的烏青濃重,
嘴角果然如傳言般起了一個顯眼的燎泡。每一次腳步落下,都沉重得仿佛要將地毯踏穿。
“廢物!一群廢物!”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狠狠摔在地上,紙張紛飛,“三千萬!
就換來這么一堆廢紙?!當初是誰拍著胸脯跟我保證這個項目穩(wěn)賺不賠?!???!
”他通紅的眼睛掃過垂手站在一旁、臉色同樣難看的幾個高管。那幾人噤若寒蟬,
大氣都不敢出。銀行的催款電話一個接一個,合作方紛紛撤資觀望,
股價一瀉千里……林氏這艘看似龐大的巨輪,已然千瘡百孔,隨時可能傾覆?!鞍郑?/p>
您消消氣,身體要緊。”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林修遠快步上前,
扶住林國棟因盛怒而微微顫抖的手臂。他穿著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裝,
依舊保持著那份貴公子的從容,只是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眼底深處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和焦慮。他溫言勸慰:“我已經(jīng)在聯(lián)系‘長風資本’的趙總了,
他們那邊對新能源項目還是很有興趣的,只要我們能爭取到這筆投資,
眼前的難關一定能過去。”“長風資本?” 林國棟停下腳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猛地抓住林修遠的手臂,力道之大讓林修遠眉頭微皺,“有把握嗎?趙總怎么說?
”林修遠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趙總那邊……還需要再溝通一下細節(jié)。不過爸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