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的狀態(tài)已經(jīng)越來越差。
死寂。冰冷。蒼茫的感覺無時不刻的在侵蝕小漁心底里的希望。
如同被遺棄在宇宙盡頭的塵埃,小漁抱著南奕冰冷的身體,蜷縮在冰冷堅硬的黑色巖石上。鉛灰色的天穹低垂,凝固的灰霧翻滾,無聲地吞噬著一切生機與希望。古淵無處不在的消融場域,如同億萬只無形的冰冷蛆蟲,貪婪地啃噬著他們殘存的生命力,帶走每一絲溫度,剝離每一縷元氣。
南奕的氣息微弱得如同游絲,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雜音。體表的灰敗之色如同蔓延的苔蘚,緩慢而堅定地侵蝕著他蒼白如紙的皮膚。小漁渡入的草木精元如同泥牛入海,根本無法喚醒他沉寂的識海,也無法阻擋那死氣的侵蝕。絕望,比古淵的巖石更冰冷沉重,壓得她幾乎無法喘息。
“哥哥…醒醒…”她的聲音干澀嘶啞越來越弱,帶著泣血的哀求,在這片死寂的天地間微弱得如同蚊蚋,瞬間被無邊的寂靜吞沒。淚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深深的無力感和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恐懼。
就在她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即將被這無盡的死寂徹底吹滅之時——
嗡!
一聲低沉、悠遠、仿佛來自萬古之前的嗡鳴,如同沉睡巨人的心跳,猛地在她懷中南奕的眉心處炸響!
那嗡鳴并非聲音,而是一種直擊靈魂的震蕩!
小漁如同被閃電劈中,猛地一震!渙散的眼神瞬間聚焦!
只見南奕眉心靈樞宮的位置,那黯淡的混沌光暈驟然變得明亮!不再是微弱閃爍,而是如同呼吸般,穩(wěn)定而有力地明滅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包容萬道、承載生死的古老道韻,如同沉眠的火山驟然蘇醒,轟然從他體內(nèi)彌漫開來!
這氣息出現(xiàn)的剎那,周圍那無處不在、冰冷死寂的消融場域之力,如同遇到了天敵的毒蛇,竟發(fā)出無聲的哀鳴,瞬間如潮水般退避三舍!以兩人為中心,方圓數(shù)丈之內(nèi),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消融之力被強行驅(qū)散,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相對“安全”的真空地帶!
“哥哥?!”小漁的心臟狂跳起來,巨大的驚喜如同巖漿般沖垮了絕望的冰封!她死死盯著南奕的臉。
南奕依舊緊閉著雙眼,但他的身體卻發(fā)生了奇異的變化!體表那蔓延的灰敗死氣如同遇到了沸水的冰雪,竟在混沌光暈的照耀下,肉眼可見地迅速消融、褪去!蒼白如紙的臉色,也漸漸恢復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更讓小漁震驚的是,南奕識海深處,那道沉寂的混沌道碑虛影,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劇烈震動著!表面流淌的玄奧紋路爆發(fā)出璀璨的混沌神光,如同燃燒的星辰!
一股清晰無比、帶著強烈渴望和指引的意念波動,如同無形的洪流,再次狠狠沖入小漁的識海!
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方向!而是一幅清晰的“地圖”!一幅由純粹道韻勾勒出的、指向這片死亡荒原核心深處的路徑!路徑的盡頭,是一個龐大到無法想象、散發(fā)出令靈魂都為之戰(zhàn)栗的古老氣息的…碑形輪廓!
混沌道碑本體!它在召喚!它在指引!它在渴望回歸!
與此同時,南奕的身體,竟在小漁的懷抱中,微微地、自發(fā)地…懸浮起來!仿佛被那無形的指引之力牽引著,要朝著荒原深處飄去!
“走!”小漁瞬間明白了!這不僅是南奕哥哥蘇醒的唯一希望,更是他們在這葬仙絕地活下去的唯一可能!她不再猶豫,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掙扎著爬起,將南奕再次牢牢背在背上,用撕下的衣帶緊緊捆縛!
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冰冷刺骨,帶著濃郁的死寂,卻讓她精神一振。她循著識海中那道韻地圖的指引,目光穿透翻滾的灰霧,死死鎖定了荒原深處某個方向。然后,她邁開腳步,踏上了這片埋葬了無數(shù)神魔的黑色焦土!
每一步落下,都沉重無比。腳下的黑色巖石冰冷堅硬,如同萬年玄冰。無處不在的消融場域雖然被南奕身上散發(fā)的混沌道韻驅(qū)散在數(shù)丈之外,但那無形的壓力依舊如同實質(zhì)的水銀,沉重地擠壓著她的身體和神魂??諝饽郎萌缤腆w,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著冰冷的刀片。
小漁緊咬著牙關(guān),將【叩宮境】的元炁催動到極致。淡綠色的草木精元光芒在她體表艱難流轉(zhuǎn),如同風中殘燭,頑強地抵抗著外界的侵蝕。她背著南奕,身形不再輕盈,每一步都踏得異常艱難,在冰冷的黑色巖石上留下淺淺的腳印,又迅速被無形的死氣抹平。
荒原上并非一馬平川。巨大的、深不見底的裂痕如同大地的傷疤,縱橫交錯。有些裂痕寬達數(shù)十丈,下方翻滾著灰黑色的霧氣,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吞噬氣息。小漁只能小心翼翼地繞行,或者尋找狹窄處跳躍過去。每一次跳躍,都讓她心驚膽戰(zhàn),生怕一個失足,便墜入那永恒的深淵。
更可怕的是那些散落在荒原上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神魔骸骨!
越是靠近核心深處,這些骸骨便越是巨大、越是完整!一截斷裂的指骨,便如同一座傾斜的山峰,斜插在大地之上,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威壓!一顆半埋在地下的巨大頭骨,空洞的眼窩如同深淵,仿佛在無聲地凝視著闖入者,散發(fā)著無盡的悲涼與怨念!僅僅是靠近這些骸骨百丈范圍,那股源自遠古的恐怖威壓和殘留的混亂死氣,就足以讓【靈樞境】修士心神崩潰!
小漁只能遠遠避開,繞行巨大的弧線。即便如此,那如同實質(zhì)般的威壓依舊如同重錘,一次次沖擊著她脆弱的神魂,讓她臉色煞白,口鼻溢血。她只能依靠南奕身上散發(fā)的混沌道韻,以及自身對草木生機堅韌不拔的意志,苦苦支撐。
時間,在這片死寂之地失去了意義。不知走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十天。
小漁身上的粗布衣服早已被汗水(冷汗)和巖石磨破,露出道道血痕。她的嘴唇干裂出血,眼神因為疲憊和威壓的折磨而有些渙散,但那份執(zhí)著卻如同燃燒的火焰,從未熄滅。背上的南奕,體表的死氣已經(jīng)徹底褪盡,氣息雖然依舊微弱,卻變得平穩(wěn)悠長了許多,眉心的混沌光暈穩(wěn)定地閃耀著,如同黑暗中的燈塔。
識海中那道韻地圖的指引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那核心處的碑形輪廓,在灰霧中若隱若現(xiàn),散發(fā)出令萬物臣服的古老氣息!
終于,在翻越一片由無數(shù)巨大肋骨交錯形成的、如同死亡森林般的骸骨丘陵后——
眼前豁然開朗!
小漁的腳步猛地頓住,瞳孔因為極致的震撼而驟然收縮!
前方,是一片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浩瀚無垠的…虛空盆地!
盆地的邊緣,是如同刀削斧劈般的環(huán)形絕壁,高達萬丈,垂直向下!而盆地的中央,并非大地,而是…一片翻滾的、粘稠的、如同液態(tài)的混沌霧海!那霧氣呈現(xiàn)出一種無法定義的灰蒙蒙色彩,仿佛包容了世間所有的色彩,又仿佛吞噬了一切光亮!其中,無數(shù)細小的、如同星河塵埃般的混沌光點在生生滅滅,演繹著宇宙生滅、萬物輪回的至理!更有一條條粗大如龍、散發(fā)著毀滅與創(chuàng)生氣息的混沌氣流,如同巨蟒般在霧海中緩緩游弋、碰撞、湮滅!
僅僅是望上一眼,那浩瀚磅礴、超越想象的混沌氣息,就讓小漁的神魂劇烈震顫,仿佛要脫離軀殼,投入那永恒的混沌之中!她連忙低頭,不敢再看。
而這片混沌霧海的中心,懸浮著一物!
那正是道韻地圖指引的終點!
一塊…碑!
不!那已經(jīng)不能用“碑”來形容!那是一座…山!一座…孤峰!一座…撐開了混沌、鎮(zhèn)壓了萬古的…神岳!
它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無法形容的混沌色澤,非金非玉,非石非木,仿佛本身就是混沌的凝結(jié)體!其龐大,超乎想象!僅僅是目之所及的部分,便已充塞了整片視野,向上看不到頂,隱沒在翻滾的灰霧深處,向下看不到底,深深扎根于那片浩瀚的混沌霧海之中!
碑身表面,布滿了無數(shù)巨大而玄奧的天然紋路!這些紋路并非靜止,而是在極其緩慢地流淌、變幻!每一道紋路都仿佛蘊含著一條天地大道,散發(fā)著令人靈魂悸動的至高道韻!它們時而演化開天辟地的恢弘景象,時而演繹星辰生滅的壯闊輪回,時而化作鎮(zhèn)壓諸天的無上符文…僅僅是凝視片刻,小漁就感覺自己的神識如同被投入了熔爐,幾乎要被那浩瀚無邊的道韻撐爆、同化!
一股無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臣服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讓她忍不住想要跪拜下去,頂禮膜拜!這,就是混沌的起源!是萬道的歸宿!是連真仙都無法觸及的終極奧秘——混沌道碑本體!
而此刻,小漁背上的南奕,身體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嗡——?。?!
一聲比之前強烈百倍、仿佛能震碎諸天的巨大嗡鳴,從南奕眉心炸響!他識海中那道碑虛影,如同受到了本體的終極召喚,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混沌神光!虛影劇烈震顫著,表面流淌的紋路竟與遠處那巨大無邊的道碑本體表面的紋路,產(chǎn)生了清晰無比的共鳴!
南奕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的信息流,如同開閘的宇宙星河,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無視了他脆弱的神魂承受極限,強行從那混沌道碑本體之中,跨越虛空,狠狠灌入他的識海!
“呃啊——!”昏迷中的南奕發(fā)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嘶吼,身體猛地弓起,七竅之中再次溢出暗金色的血液!那是神魂被強行塞入超越維度之識所引發(fā)的崩裂!
“哥哥!”小漁大驚失色,她能感覺到南奕的身體如同被點燃的火爐般滾燙,識海內(nèi)如同有億萬顆星辰在爆炸!她試圖用草木精元去安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力量在這浩瀚的混沌道韻面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就在這時——
轟隆??!
那懸浮在混沌霧海之上的龐大無邊的混沌道碑本體,似乎被南奕識海中那道共鳴的虛影徹底激活了!
碑身表面,無數(shù)流淌的玄奧紋路驟然爆發(fā)出億萬道刺目的混沌神光!整個葬仙古淵核心區(qū)域的空間,都在這神光的照耀下劇烈扭曲、震蕩!下方浩瀚的混沌霧海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沸水,瘋狂地翻騰咆哮起來!無數(shù)道粗大的混沌氣流如同被激怒的太古兇龍,猛地掙脫霧海束縛,撕裂空間,朝著四面八方瘋狂抽打、橫掃!
其中一道最為粗壯、最為狂暴的混沌氣流,如同滅世的長鞭,帶著撕裂諸天萬界的恐怖威能,竟朝著小漁和南奕所在的盆地邊緣,狠狠抽擊而來!
那毀滅的氣息,瞬間鎖定了兩人!死亡的陰影,比古淵的死寂更加深沉,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小漁的咽喉!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在這滅頂之災降臨的剎那——
南奕識海中那道劇烈共鳴的道碑虛影,似乎感應到了本體那無差別的毀滅攻擊,猛地爆發(fā)出最后、也是最強烈的光芒!
嗡!
一股柔和卻堅韌無比的混沌光暈,瞬間從小漁和南奕身上爆發(fā)開來,形成一個橢圓形的光繭,將他們緊緊包裹!
幾乎就在光繭形成的同一瞬間——
轟——?。。?/p>
那道足以湮滅星辰的恐怖混沌氣流,如同滅世的巨鞭,狠狠抽打在了盆地邊緣的環(huán)形絕壁之上!
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