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沈既白只覺意識恍惚,連自己是如何回到許晝身邊的過程都記憶模糊。
那場激烈的爭執(zhí)、紀琛被他困在爐室的那個雨夜、還有冰川深處的秘密,都像一場場模糊的夢魘,始終纏繞著他。
當他清醒時,唯有許晝溫暖的懷抱真實可觸。
許晝緊緊環(huán)抱著他,下巴輕抵在他頸窩。
“既白,我想通了,以后會好好陪著你?!?/p>
那嗓音溫柔得異乎尋常,沈既白幾乎要沉溺在她深邃而含情的目光里。
許晝的手順勢撫上他的發(fā)梢,指尖撥弄著他額前一縷黑發(fā),眼神忽地放空,喃喃道:“你頭發(fā)長了?!?/p>
沈既白的笑容凝滯半秒,很快又舒展開來。
他裝作沒留意到她瞬間的失神,輕吻她的發(fā)頂:“你喜歡嗎?”
許晝仰頭看他,眸光柔軟:“喜歡。”
其實他沒告訴她,頭發(fā)是上周婚禮前剛修剪的。
或許這是他最后的倔強,試圖用全新的形象掩蓋那些不堪的過往。
“結婚后我們還沒單獨相處過,蜜月旅行我們?nèi)ヅ餐^吧?!痹S晝抱著他提議。
沈既白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又是挪威,這一定是巧合,許晝不可能知道紀琛葬在那里。
“好?!彼幕貞p得幾乎聽不見。
前往挪威的旅途中,許晝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沈既白愈發(fā)確信她已經(jīng)釋懷放下了紀琛,來挪威只是偶然,直到他們抵達酒店。
沈既白站在浴室門口,手中捧著兩杯熱咖啡。許晝向來有洗完澡喝咖啡的習慣。
透過半開的門縫,他看見許晝立于霧氣彌漫的鏡前,手指無意識地描摹著鏡面上的水珠。
她眼神渙散,嘴唇微張,似在對鏡中人低語。
“......琛?!?/p>
那個名字如冰錐般扎進沈既白的耳膜之中。
他的手劇烈一抖,咖啡濺在手背,滾燙的液體讓他不禁驚呼出聲。
許晝慌忙轉身,四目相對瞬間,她的眼神從怔忪迅速轉為清明:“既白?”
“小晝,我給你帶了熱飲。”沈既白揚起標準微笑,仿佛什么都未聽見。
次日的雪山觀景臺上。
凜冽的寒風中,許晝舉著相機,專注地為沈既白拍照。
沈既白身著白色羽絨服,黑發(fā)被風吹得凌亂。
“往左站一點,”許晝的聲音穿透風聲傳來,“對,再往后仰些......”
她的指導過于細致,每個細節(jié)都似精心設計,近乎是在復刻某張照片。
沈既白忽然想起在許晝儲藏室見過的相冊——大學時的紀琛,在櫻花樹下以同樣的姿勢留下了影像。
他順從地調(diào)整姿勢,心臟卻陣陣抽痛。
“完美。” 許晝盯著相機屏幕,目光卻越過他,落向遙遠的回憶。
“許晝,我累了,回去休息吧?!鄙蚣劝壮冻鰧擂蔚男?,打斷了她的思緒。
下山途中,兩人拍了許多照片,許晝未再出現(xiàn)恍惚神情。
他們像熱戀情侶般依偎著返回酒店。
為了給許晝驚喜,沈既白特意熱了陳年紅酒,換上精致西裝,邀請她共進晚餐。
雪山物資匱乏,晚餐食材都是他高價托本地人人力背來的,每一樣都經(jīng)他精心挑選。
她喝醉了,指尖摩挲著酒杯邊緣,忽然說:“還記得嗎?大學時你總愛坐圖書館角落?!?/p>
沈既白攥緊了酒杯。
他偏愛陽光,向來坐在最顯眼的窗邊。
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笑著點頭:“記得?!?/p>
“那時候,”她低語,聲線含著回憶的甜,“你總在書頁上折角。”
沈既白眼眶漸漸濕潤。
他從不折書頁,只用燙金書簽,每本書都工整如新。
“嗯,現(xiàn)在也一樣?!彼p聲應道。
許晝笑了,伸手覆上他手背,掌心溫熱:“那時你比現(xiàn)在安靜?!?/p>
淚水終于滴落在沈既白的西服上。
是啊,紀琛總是安靜的,如無聲的影子藏在許晝記憶深處。
而他沈既白,向來張揚熱烈,是人群中最矚目的存在。
如今卻要扮演那人的影子,迎合許晝的回憶。
“人總會變的?!彼p聲說,端起酒杯將剩余紅酒一飲而盡。
許晝望著他,眼神溫柔得讓他心顫。
她醉了。
醉得分不清現(xiàn)實與回憶,醉得把眼前人認成心上人。
屋內(nèi)燭火搖曳,將兩人影子拉得老長,幾乎要觸及那些不可言說的過往。
沈既白輕輕將許晝摟進懷里,聽著她的心跳。
沒關系。 死人,終究爭不過活人。
前路漫長,他有信心讓許晝徹底忘掉紀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