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癡纏原是錯,嫁衣藏刃終成鋒。當朱砂烙醒冰湖血債——她的刀,
該向真正的仇敵討還十年炙熱與寒涼。
第一幕:焚帕斷癡·十年錯付十二歲那場宮宴的喧囂和暖意,
早已被一個冬夜的徹骨寒冰層層凍結覆蓋。記憶深處,只余下那片吞噬光亮的墨黑冰湖,
和那只袖口繡著猙獰蟠龍紋扼住我喉嚨的鐵手。那冷,至今刻在骨頭縫里,十年不散。
我不是故意看見的。宮宴上的絲竹歌舞讓我頭暈腦脹,只想溜出去透透氣。躲開人群,
沿著結了薄霜的小徑往僻靜的梅林走。寂靜中,一股突兀的陰冷殺氣像條滑膩的毒蛇,
倏地纏上我的脊背。鬼使神差,或許是年幼無知的莽撞,或許是命運的捉弄,我像著了魔,
屏住呼吸,尾隨那道融入夜色的黑色人影,悄悄潛進了梅林深處。月光吝嗇地灑下幾縷清輝。
冰湖像一塊巨大死寂的墨玉,倒映著疏朗的寒星。黑衣人背對著我,
他腳下踩著一個被粗繩捆縛倒在地上的少年。少年的臉埋在陰影里,
只有急促壓抑的喘息在冰冷的空氣中格外刺耳?!邦櫾浦G,安心去吧。
”黑衣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砂礫摩擦,淬著毒,字字冰冷,“下輩子,投個好胎。
”那名字像冰刺扎進我的耳朵。顧云諫?那個傳說中武藝超群頗受陛下青睞的顧小侯爺?
沒等我想明白,“撲通”一聲悶響!沉重的落水聲死寂地砸開冰面,
水花濺起又迅速被黑暗吞噬。墨玉般的湖面只留下一個劇烈翻滾的漩渦和幾串徒勞的氣泡。
我嚇得倒抽一口冷氣!冰冷的空氣嗆進喉嚨!完了!太晚了!幾乎在我抽氣的瞬間,
那黑衣人猛地轉身。月光終于吝嗇地照亮了他的側影——冷硬的下頜線緊繃著,
帶著一種非人的漠然。更清晰的,是他玄色衣袖翻飛時,
那用暗金絲線勾勒出的張牙舞爪的蟠龍紋路!金線反射著微弱的月光,猙獰一閃!
他鬼魅般掠至我面前,快得只剩下殘影!巨大的力量瞬間扼住了我脆弱的脖頸,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來!我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完整的尖叫,
整個人就被那股無法抗拒的蠻力狠狠摜向冰湖!“呃!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間從四面八方涌來,淹沒口鼻,灌入肺腑!
黑暗窒息無法言喻的恐懼死死攫住了我。我徒勞地掙扎著,像一只被蛛網困住的飛蟲,
冰冷的湖水貪婪地吞噬著體溫和意識。就在意識即將徹底被黑暗吞沒的絕望邊緣,
一股同樣巨大卻不帶殺意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我的胳膊!
那力量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和蠻橫,死死抓住我,拼命地將我往水面上拽!“嘩啦——!
”破水而出的瞬間,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雪沫猛地灌入口鼻,嗆得我撕心裂肺地咳嗽。
模糊的視線里,我撞上了一雙眼睛。少年的眼睛,浸透了冰湖水,焦急得幾乎要噴出火來,
里面映著我狼狽驚恐的影子。“……撐??!”他急促地低吼,聲音被水嗆得斷斷續(xù)續(xù),
濕漉漉的氣息拂過我冰涼的臉頰,
…漂亮的姑娘……年紀輕輕……死了……多可惜……”后頸猛地傳來一陣尖銳到麻痹的劇痛!
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穿,又像是被尖銳的冰棱狠狠刺入!視野瞬間被撕碎,
劇痛伴隨著無邊的黑暗,徹底淹沒了所有知覺?!邦櫺『顮斔?我提著沉甸甸的食盒,
指尖被冬日的寒氣凍得通紅,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門后的魂靈,
出口就被凜冽的寒風卷走了大半,“今日……胃口可還好?
”安定侯府那兩扇沉重的朱漆大門,依舊緊閉如昨,沉默地矗立在那里,隔絕著兩個世界。
管家周伯那張總是帶著和氣笑容的臉出現在門縫里,接過食盒,
客氣又疏離:“勞蘇姑娘記掛,小侯爺一切都好。天寒,您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門在我面前輕輕合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我知道,他就在門后。不是我的臆想。
有時是窗欞縫隙間一道暗影極細微的移動,投下短暫的遮蔽;有時是風繞過回廊,
送來一絲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沉靜的沉水香,若有似無,轉瞬即逝,
卻足以讓我枯寂的心跳陡然加速。我看不見他,抓不住他,卻像一個虔誠的信徒,
固執(zhí)地日日送,年復一年。仿佛那個冰湖寒夜里,
不顧一切將我從死亡邊緣拽回來的少年給予的那一絲微弱暖意,
是我灰暗貧瘠生命中唯一燃燒不息的火種。十年。整整十年。從懵懂稚女到及笄少女。
我送過春日里新采的嫩芽尖兒做的青團,送過夏日井水湃過的冰鎮(zhèn)酸梅湯,
送過秋日里精心熬煮的桂花蜜糖梨膏,送過冬日滾燙暖身的羊肉羹。食盒換了又換,
食單變了又變。唯有門后的沉默,十年如一日。直到那一天。
那方我珍藏了許久洗得微微發(fā)白早已看不出昔日嬌嫩粉色的舊帕子,在一次彎腰放下食盒時,
不小心從我寬大的袖袋中滑落。一陣料峭的春風卷過,那方薄薄的絲帕,
像一片無依無靠的落葉,打著旋兒,飄飄蕩蕩,
竟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一雙沾著晨露的烏皮皂靴前。靴子的主人頓住了腳步。那是顧云諫。
四周的空氣驟然凝固。我的心跳猛地停住了,血液似乎逆流上涌,沖得耳朵嗡嗡作響。
巨大的羞窘和一絲隱秘的期盼瞬間攫住了我,讓我動彈不得。他彎腰,
修長的手指撿起了那方小小的承載了我無數少女心思的帕子。他的動作很慢,
帶著一種近乎凝滯的沉重。日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那一刻,隔著幾步遠的距離,我?guī)缀蹙鸵鐢涝谒瞧痰耐nD里。
我以為……我近乎絕望地祈求著……那一點點微末的希望……他捏著帕子,在眾目睽睽之下,
一步步走向空曠的庭院中央。無數道視線,有驚訝,有不解,
更多的是一種看好戲般的玩味和鄙夷,像無形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火折子。“嚓”的一聲輕響,清脆得如同心弦斷裂。
一朵小小的跳躍著的橘紅色火焰憑空躍出,帶著貪婪的溫度,瞬間舔舐上那方柔軟的絲絹。
布料遇火即燃,迅速卷曲焦黑。“臟東西,”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
卻像淬了萬年寒冰的針,精準地殘忍地穿透我十年筑起的幻夢高墻,扎得我靈魂都在顫抖,
“就該燒干凈?!被鹧尕澙返赝淌芍?,頃刻間,那方寄托了我懵懂情思的舊物,
只留下一小撮蒼白松散的灰燼,被微風輕易地拂散,消失無蹤。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嘲笑憐憫幸災樂禍的目光幾乎要將我釘在原地,剝皮拆骨。滾燙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
劃過冰冷的臉頰。那顆一直為他跳動的心,像是被猛地投入了十二歲那年的冰湖深處,
急劇地沉墜沉墜,沉入一片死寂冰冷絕望的深淵。十年守望,一腔孤勇,終究是妄念癡纏,
錯付了一場空。焚帕之后的日子,是行尸走肉的麻木。我把自己關在小小的院落里,
斷絕了與外界的所有聯(lián)系,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那些無處不在的嘲弄目光和噬骨的羞恥。
曾經支撐我走過十年風雨的那點火種徹底熄滅了,只余下冰冷的灰燼。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在這片灰燼里無聲無息地腐朽時,一束意外的“光”照了進來?!巴硗??
”帶著薄繭的指腹極輕地拂過我淚水未干的臉頰,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溫柔。
蕭玄胤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小院。他蹲在我面前,
昂貴的云錦袍擺毫不在意地拖曳在冰冷的石階上,沾染了塵土和我濺落的淚珠。
他那雙平日里在朝堂上無人敢直視鋒芒的銳利眼眸,此刻盛滿了專注與憐惜,
仿佛這偌大的天地間,只剩下一個狼狽不堪的我?!盀槟欠N薄情寡義之人哭壞了身子,
不值得。”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像江南三月拂過新柳的風,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暖意。
我怔怔地看著他,像溺水的人看著一根突然出現的浮木?!耙院?,不必再來了。
”他替我細心地理了理頰邊被淚水黏住的幾縷碎發(fā),指尖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你有我。
”這短短的五個字,像一個帶著魔力的咒語,輕易地擊潰了我搖搖欲墜的心房。
十年筑起的堤壩,在焚帕的羞辱和此刻這猝不及防的溫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巨大的疲憊感和徹骨的冰冷瞬間席卷了我。
顧云諫那焚燒帕子的火焰在我心里留下焦黑冰冷的廢墟,絕望叢生。而蕭玄胤,
他就像是在這片廢墟上,向我伸出了救贖的手。于是,在無邊無際的絕望包圍下,我顫抖著,
遲疑著,最終,還是把手遞了過去。
我努力壓抑著心底殘存的對顧云諫的痛楚和那份刻入骨髓的不甘,
近乎卑微地告訴自己:蘇晚,認命吧。這便是你的命數?;蛟S,
這個權傾朝野俊美矜貴的蕭世子,真的會是你的歸宿?或許,這遲來的“溫柔”,
真能撫平那些傷痕?我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嘗試著去回應這份突如其來的“暖意”。
一次次的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的呵護,價值千金的珍玩首飾流水般送入我的小院,
甚至是他每每看向我時,那專注得仿佛深情不移的眼神……這一切都像溫熱的潮水,
緩慢地持續(xù)地浸潤著我那顆被冰封被踐踏的心?;炭趾筒话苍谔且碌陌聺u漸軟化,
沉淪在一種麻木的接受里。嫁入蕭家,成為尊貴的世子妃,
似乎成了我灰暗人生唯一可見的也是“最好”的出路。
第二幕:畫舫毒計·溫柔成囚書房里的燭火跳躍著,
將蕭玄胤映在墻上的影子拉得扭曲而高大。他靠在寬大的紫檀木椅中,
把玩著手中一張薄薄的信箋。信紙有些陳舊卷邊,上面的字跡卻依舊清晰有力,
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決絕與眷戀:“……卿若安好,便是晴天。前路荊棘密布,殺機暗藏,
吾身已陷囹圄,無力護卿周全。唯愿卿慧眼識珠,另擇良木而棲,嫁與良人,余生順遂,
免遭風雨驚惶。此心拳拳,天地可鑒。勿念,勿尋。顧云諫絕筆。
”蕭玄胤的指尖輕輕拂過那“顧云諫”三個字,眼神幽邃冰冷,
唇角卻緩緩勾起一抹譏誚又殘忍的弧度,如同獵人終于找到了獵物最致命的弱點。
“呵……”他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冷笑,在寂靜的書房里顯得格外刺耳,
“顧云諫啊顧云諫……原來你這條硬骨頭的瘋狗,軟肋藏在這里?!彼揲L的手指猛地收緊,
將那薄薄的信箋攥得變形,“看著心上人嫁給我,再在‘通敵叛國’的滔天罪名下,
身敗名裂,萬劫不復……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想必是世間絕品。
”冰冷的算計在眼底翻涌,一絲扭曲的快意爬上他的眉梢?!巴硗?,你看這江南的景致,
可還入眼?”畫舫在秦淮河上悠悠滑行,兩岸燈火璀璨如星河倒懸,絲竹管弦之聲纏綿悱惻,
脂粉混合著酒肉的甜膩香氣彌漫在溫暖的夜風里,熏得人頭腦發(fā)沉。蕭玄胤摟著我的肩,
聲音刻意放得低沉溫柔,帶著誘哄的意味,“這些日子,憋悶壞了吧?出來走走,散散心。
”我倚在雕花的窗欄邊,望著外面光怪陸離的流光碎影,只覺得心像懸在半空,無處著落。
自從隨他離開京城,踏入這錦簇繁華的金陵城,住進他戒備森嚴奢華無比的別院,
一種無形的囚籠感便如影隨形。他待我極好,好得無可挑剔,錦衣玉食,仆從如云。
可這“好”里,總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掌控和冰冷的審視。他似乎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一個他渴望徹底擊垮的人?!班?,很美。”我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空洞和不安,
低聲應和著。畫舫里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是蕭玄胤為我安排的“散心”。
可我只覺得胸悶氣短,喧鬧的人聲和濃郁的香氣讓我陣陣眩暈?!笆雷铀∽?,妾身有些氣悶,
想出去透透氣。”我找了個借口,掙開他攬在我肩頭的手。蕭玄胤眸光微閃,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隨即又換上溫煦的笑容:“去吧,別走遠,當心落水。
”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碾x開了那令人窒息的船艙。夜風帶著水汽的微涼拂面,
稍稍驅散了那股煩躁感。我漫無目的地在迷宮般的別院回廊間穿行,
試圖理清心中那團越來越亂的麻。為何會如此不安?為何總覺得那無處不在的溫柔背后,
藏著令人膽寒的冰冷?不知走了多久,我停在了一處僻靜的院落前。院門虛掩著,
里面黑漆漆的,死寂無聲。白日里我偶然經過,記得管家曾匆匆?guī)藢⒋嗽郝淞随i,
神色緊張。鬼使神差的,或許是那股盤旋心頭的不安驅使,我輕輕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
里面是間書房,陳設奢華卻透著冷清??諝庵袕浡覊m和陳舊紙張的味道。
我摸索著點燃了桌上一盞小小的燭臺,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一隅。目光四下游移,
最終落在那張巨大的紫檀木書案上。案角,一個不起眼的雕著瑞獸圖案的銅質鎮(zhèn)紙,
似乎與它光滑沉重的底座有著極其微小的縫隙。我的心跳莫名地加速。
指尖帶著一絲不受控制的顫抖,輕輕按向那瑞獸的眼睛?!斑菄}?!币宦晭撞豢陕劦妮p響。
鎮(zhèn)紙底座側面,竟彈開了一道寸許長的暗格縫隙!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我屏住呼吸,指尖探入那冰冷的狹小空間,觸到了一卷微涼的厚實的紙張。燭光下,
我顫抖地展開。不是風花雪月,不是尋常賬冊!薄薄幾頁紙,畫著極盡詳細的邊境山川地形!
上面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標注著隘口駐軍糧道!圖的下方,附著一份名單,
幾個戍邊大將的名字赫然在列,被猩紅的朱砂圈了出來!紙張的右下角,
一方印章清晰無比——那是盤旋的蒼狼圖案,北狄王庭的徽記!通……通敵!
冰冷的恐懼像無數只細小毒蟲,瞬間爬滿我的四肢百??!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了!
我死死捂住嘴,才抑制住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驚叫!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就在這時,書房外回廊上,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沉穩(wěn),有力,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是蕭玄胤!另一個腳步聲緊隨其后,
是他那個心腹侍衛(wèi)特有的帶著陰鷙氣息的聲音。腳步聲在書房門外停住了!我如同驚弓之鳥,
猛地吹熄手中的燭火!黑暗中,我憑著記憶,
連滾帶爬地縮進角落里一扇厚重的落地簾幕之后,緊緊捂住口鼻,連呼吸都死死屏??!
冷汗瞬間濕透了內衫,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爸ㄑ健睍康拈T被推開了。
月光從敞開的門口流淌進來,勾勒出蕭玄胤高大的身影輪廓。他并未點燈,
只是負手站在門口,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黑暗的書房?!笆雷?,時機已到,
顧云諫在邊關督運糧草,防衛(wèi)正是松懈之時!”心腹侍衛(wèi)的聲音壓得極低,
卻像毒蛇吐信般清晰鉆進我的耳朵,帶著嗜血的急切,“何不直接動手,送他上路?
永絕后患!何必再費周章……”黑暗像濃稠的墨汁將我包裹。我蜷縮在簾幕后,渾身僵硬,
牙齒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顫,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致。沉默了片刻?!爸苯託⑺??
”蕭玄胤終于開口了。那是我從未聽過的語調!冰冷刺骨,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九幽地獄里淬煉出來的毒針,又帶著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扭曲的愉悅感,
“太便宜他了?!彼従忰獠竭M來,月光照亮了他半邊英俊卻又陰鷙得令人心寒的臉。
“我要在他最得意的時候……”他的聲音低沉緩慢,如同毒蛇在獵物身上優(yōu)雅地纏繞,
“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心尖上的人,穿上最華美的嫁衣,一步一步,踏進我蕭家的大門,
成為我蕭玄胤名正言順的妻子!”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墜入無底冰窟!
“然后……”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享受這種凌遲般的精神摧殘,
“再讓他在‘通敵叛國’的滔天罪名下,眾叛親離,身敗名裂,受盡千夫所指,
最后……”他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輕笑,“……萬劫不復!
”書房里死寂一片,只有他陰冷的聲音在回蕩。
“蘇晚……”他像是終于念出了那個早已預設在棋局中的名字,
聲音里淬滿了淬毒的寒冰和毫不掩飾的惡意,“就是這盤棋上,最妙最不可或缺的那顆棋子。
只有她,才能讓顧云諫體會到,什么叫真正的……痛不欲生?!泵恳粋€字,
都像一把燒紅的鋼鉗,狠狠夾住我的心臟!又像是無數根淬了劇毒的冰棱,
從四面八方狠狠刺入我的身體和靈魂!轟——!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響!
十年癡心錯付顧云諫的錐心之痛尚未完全平復,此刻,
一股更加龐大更加尖銳幾乎要將靈魂撕裂的絕望和冰寒瞬間將我吞噬!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什么溫柔備至!什么情深意重!什么一世良人!全都是精心編織的謊言!我蘇晚,
在他蕭玄胤眼中,從來就不是什么值得珍視的人!
我只是他用來報復用來折磨顧云諫的一件工具!一顆最趁手最致命的棋子!
我這愚蠢透頂的棋子,還滿心感激地鉆進這精心設計的羅網之中,
成了仇人手中那把即將刺向顧云諫心臟的毒刃!我的存在,
本身就是對顧云諫最大的羞辱和威脅!巨大的背叛感像滔天巨浪,瞬間將我淹沒!
隨之而來的,是噬骨的恐懼!
顧云諫……那個被我癡纏十年又被我“背棄”的顧云諫……他根本不知道這一切!
他還在邊關,以為自己只是被情所傷,卻不知一張羅織著背叛與通敵罪名的彌天大網,
正因我這個愚蠢的棋子而緩緩收緊,即將把他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是我,是我這個蠢貨,
親手把他推向了死路!痛!劇痛!
后頸那片沉寂了整整十年早已被我遺忘的舊疤痕驟然爆發(fā)出撕裂般的劇痛!
仿佛當年那枚刺骨的冰棱再次活了過來,狠狠地從那個位置再次貫穿我的頭顱!
尖銳的痛感直沖頭頂,眼前金星亂冒,視野瞬間模糊扭曲!
“呃啊……”極低的痛吟從我緊咬的牙關溢出。劇痛像是一把鑰匙,
猝不及防地插入銹蝕的記憶之鎖!冰封多年的記憶碎片在尖銳的痛楚中瘋狂地沖撞旋轉拼合!
——冰湖邊緣,那個將我推向死亡的黑衣人!他轉過身扼住我喉嚨的瞬間!
月光終于吝嗇地照亮了他冷酷漠然的側臉!線條冷硬如刀削,
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和一種對生命極致的漠視!那張側臉……那張側臉!冷硬,
威嚴……與我踏入蕭家別院時,在正廳懸掛的那幅威嚴畫像上的人,緩緩重合!蕭國公!
蕭玄胤的父親!原來……原來仇人一直在身邊演戲!
從冰湖之上意圖溺殺顧云諫并對我殺人滅口,到十年后其子蕭玄胤編織的溫柔陷阱引我入彀!
蕭家父子兩代人,像玩弄提線木偶般,肆意操控著我的生死,踐踏著我的人生,
將我作為他們復仇棋盤上最聽話也最諷刺的棋子!還有什么面目活著?我這蠢鈍如豬的棋子!
我這引狼入室的禍水!我這親手將真正守護自己之人推向絕境的幫兇!
巨大的羞恥悔恨和自我厭棄像滾燙的巖漿,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面對蕭家只手遮天的權勢,
面對即將成為蕭玄胤妻子的身份,我深感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無力!我拿什么去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