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城南槐花巷深處，蘇清瀾坐在車內(nèi)，透過車簾縫隙，抬眸望向眼前這條略顯破舊卻滿溢著煙火氣息的小巷。
沈清瀾下車，輕叩木門，門軸不堪重負(fù)，發(fā)出一聲 “吱呀“ 的悠長聲響，在這寂靜的小院悠悠回蕩。
踏入院內(nèi)，只見一方青石砌就的洗衣池邊，一位婦人正俯身搗衣。
婦人聽聞動靜，緩緩直起腰來，抬眸望去，露出一張樸實無華且略帶驚惶的面龐，此人正是蘇清瀾的生母林氏。
“你...... 你是？”林氏聲音微微發(fā)顫。
眼前的女孩眉眼之間，竟與自己有著幾分神似，仿若鏡中之人。
“我是清瀾。” 蘇清瀾輕聲說道。
林氏手中搗衣杵 “啪“ 地一聲墜落在地，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剛抬起手想拉過蘇清瀾，但是看自己濕淋淋臟兮兮的手，又立刻收回來在自己身上抹了抹。
“你，你回來了......”
蘇清瀾點點頭。
兩個人都站著，一時間，氣氛有些局促。
蘇清瀾打破局尷尬：“我們能坐下說么？“
林氏趕忙把院子的椅子擦了擦，“快坐。”然后轉(zhuǎn)身去灶屋出來，手里拿著個粗陶茶杯，里面盛著溫水，略顯拘謹(jǐn)?shù)剡f向蘇清瀾，“喝點水?！?/p>
蘇清瀾雙手接過，輕聲道：“謝謝。”
她輕抿一口，這水帶著山里清泉特有的甘甜，與侯府中那些講究的香茗不同，卻別有一番滋味。
蘇清瀾放下茶杯，開口問道：“大致情況，侯府那邊應(yīng)該跟你們說過了吧？“
林氏聞言，臉上滿是茫然之色，緩緩搖了搖頭。
這時，獵戶蘇大勇身背獵弓，剛踏入院子，便看到蘇清瀾。。
“你，你回來了。” 蘇大勇看著與自己妻子八分相像的面龐，便知眼前之人定是自己的女兒。
方才午飯過后，侯府的人便匆匆趕來，稱他們養(yǎng)了十七年的女兒沈如煙實則是侯府的孩子，要將人接回去。
還沒等蘇大勇夫婦問清緣由，沈如煙便頭也不回地跟著走了，直至此刻，也沒傳來只言片語。
夫妻倆正滿心懵懂、不知所措之時，蘇清瀾便來了。
蘇清瀾抿了抿唇，言辭簡潔地解釋道：“大概便是我和沈如煙出生之時被抱錯了，她才是侯府的女兒，而我是你們的親女兒?！?/p>
蘇大勇和林氏此前也曾猜測過這種可能性，可當(dāng)親眼見到眼前這位被侯府養(yǎng)育得落落大方的親女兒，卻變得不安起來。
蘇清瀾繼續(xù)說道：“蘇家的情況我也略知一二，阿爹、阿娘，你們可還有什么問題想問我？“
從高門侯女驟然變?yōu)楂C戶之女，這般巨大的身份落差，換做旁人，怕是天都要塌了，可眼前的蘇清瀾卻溫和有禮，平靜得仿若在講述別人的事情。
蘇大勇和林氏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皆流露出一絲愧疚，自覺對不住眼前的姑娘。
“你...... 你喜歡吃什么？我們?nèi)ド嚼锊尚┮安嘶貋?，想吃什么我給你做。”林氏兩手不自覺地在衣角上擦了擦。
“沒特別想吃的，我不挑?！?蘇清瀾唇角掛著柔和的笑，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林氏起身看了眼蘇大勇，說道：“你去山里一趟，再去把玉娘他們叫回來。”
“好?！?蘇大勇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出門，拿起墻邊掛著的牛角號，準(zhǔn)備吹響喚孩子們回家。
他又略帶不好意思地看向蘇清瀾，說道：“我先去叫他們?！?/p>
“嗯?！?蘇清瀾起身，輕聲問道：“不介意我四處看看吧？“
“好，好?！?林氏趕忙應(yīng)道，“你隨意看，我這就去準(zhǔn)備些吃的?！?/p>
言罷，她轉(zhuǎn)身匆匆朝廚房走去。
蘇清瀾環(huán)顧四周，庭院雖小，卻被收拾得纖塵不染，井井有條。
因獵戶家都住得偏遠(yuǎn)，毗鄰山林，房屋大多潮濕。
故而一到快中午，林氏便會讓各個廂房的門都打開，好讓房間通風(fēng)，如此長久住下去，身上便不會沾染潮濕的腐味。
她款步走進(jìn)東廂房，一眼便瞥見那張雕花紫檀床，在這簡陋廂房內(nèi)顯得格格不入，這床怕是這蘇家最值錢的物件了。
一旁妝奩匣里還擺放著十?dāng)?shù)支精致的簪子，床尾放著一身新的銀絲緞裙子，樣式皆是汴京城中正在流行的款式，都是小女孩喜歡的東西，這些東西大概率都是沈如煙的。
上午看沈如煙穿得一身補丁，破爛不堪，顯然是做出來給侯府看的。
蘇清瀾微微皺眉，心中對沈如煙的虛偽又多了幾分厭惡。
西廂房屋子狹小逼仄，擁擠著兩張木床、兩張木椅，以及一張破舊的、滿是劃痕的書案，想來這個房間便是蘇家兩個男孩的住處了。
蘇清瀾轉(zhuǎn)身出來，看到角落里簡易搭就的一個棚子，正如沈如煙所言，四處漏風(fēng)。
她滿懷好奇，跨了進(jìn)去。此處才是真正的茅屋陋舍，甚至沒有一張像樣的床，睡覺的地方直接是用草垛子鋪就。床尾的一個舊箱子上面放著幾件滿是補丁的衣裳，看起來較為寬大，想來便是蘇清瀾長姐的房間了。
如此看來，沈如煙身上穿的那件破舊衣衫，大概率也是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