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這般挽留了,蕭逸錦也只好停下了腳步。
“只是舉手之勞,不必言謝。你的傷口還沒完全好,還是少動為妙。”蕭逸錦見他可憐兮兮地注視著自己,一時有些不忍,默默地扶著他坐了回去。
可他剛想走,卻再一次被郁齊拽住了衣角:“閣下可否告知我閣下的身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是閣下不嫌棄,我……”
郁齊雖然嘴上如此說,但眼神卻像極了一個即將被丈夫拋棄的小媳婦,哀怨而又委屈,蕭逸錦生怕下一秒他會說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這種俗套的話。
但此時沉默著的系統(tǒng)卻主動開口了。
【宿主,他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配角,還是不要和他多扯上關(guān)系為好。】
蕭逸錦愣了愣,看著眼前這個柔弱不能自已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壞人。
猶豫片刻,蕭逸錦還是決定如實相告:“我叫厲九,你也可以叫我小九,我是羽枳山的一只雀妖。救下你真的只是舉手之勞,我只是不愿意見死不救罷了,你不必報答我的?!?/p>
本以為這樣,郁齊便能放過他了,卻沒想到郁齊執(zhí)著地揪著他的衣角,愣是不肯放手:“救命之恩應(yīng)當(dāng)涌泉相報,日后小九有什么需要,我一定竭盡所能相助。”
蕭逸錦見他這副柔柔弱弱的小身板,想來現(xiàn)在走路都困難,更別說是幫他的忙了,但郁齊的臉倒是長得極為俊俏,再加上他是暈倒在雪山山腳,因此蕭逸錦生了興趣:“話說你為何會在雪山受這么重的傷啊,一般人修來羽枳山都不會去那里修煉的?!?/p>
聽到他的問話,郁齊的眼神暗了暗,帶著些許破碎感沖著他勉強(qiáng)扯了扯嘴角,笑意不達(dá)眼底:“此事說來話長?!?/p>
“我原是御獸宗的外門弟子,因為自小便被父母遺棄,迫于生活不得不去御靈門做外門弟子混口飯吃,但是我身份低微,修為也不高,也不喜與人交談,不會討好人,所以就經(jīng)常被欺凌,什么臟活累活都會扔到我的頭上?!?/p>
見他眼底滿是自卑,蕭逸錦心底生了幾分同情。
身世凄慘,自帶破碎感的小奶狗,真像小說里的男主。蕭逸錦在心底暗自評價道。
“這次來羽枳山,本是御獸宗對外門弟子的一次歷練,御獸宗顧名思義,學(xué)得便是御獸之道,只要我們這次能找到靈獸并與它們成功簽訂靈獸契約,便可以借此機(jī)會升為內(nèi)門弟子?!?/p>
“當(dāng)時我還懷揣著希望,天真地以為只要成了內(nèi)門弟子,就再也不用被別人欺負(fù)了。”郁齊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出這些話,可蕭逸錦依舊聽出了他聲音中掩蓋不住的顫抖。
“到了羽枳山后,和我一起的一些外門弟子強(qiáng)迫我為他們抓來各種靈獸,他們選擇后便會強(qiáng)行與他們契約,可萬物有靈,即使是靈獸,也有生而自由的權(quán)力,所以我拒絕了他們的要求?!?/p>
“這些人太過分了!”聽到這里時,蕭逸錦已經(jīng)按捺不住心里的憤怒,義憤填膺地說道。
“我不但沒有答應(yīng)他們的請求,還把他們捉到的靈獸都放走了,回去的日子將近,他們一無所獲,便只好拿我出氣,不但將我打成了這樣,還把我扔在雪山上讓我自生自滅?!?/p>
“外出歷練時,有弟子意外去世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外門弟子,就算我真的死在了這里,也不會有人來追究我的死因。”郁齊的語氣中帶著一抹嘲諷,可眼底卻寫滿了對這些人的失望和鄙夷。
“這群人在哪里?”就連不想惹上麻煩的蕭逸錦,此時此刻都有些情緒,怒氣沖沖地問道。
“他們現(xiàn)在估計在山下的客棧歇息,再過幾天他們便要回宗門了,他們肯定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痹谡f這話時,郁齊的眼底已經(jīng)沒了顏色,只是臉上還掛著強(qiáng)撐的微笑。
郁齊不笑還好,一笑起來那張本就俊俏的臉顯得格外精致,獨特的陰郁和破碎感又給他的顏值加了不少分,把蕭逸錦看得都一愣一愣的。
【宿主,您該不會動心了吧?】
見他被這個來路不明的人迷得神魂顛倒,系統(tǒng)頓時為厲青捏了一把汗。
【沒有啊,我這只是單純對美麗事物的欣賞?!?/p>
雖然蕭逸錦拒絕得極快,可系統(tǒng)還是摸捉到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尖。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辦???”蕭逸錦生怕系統(tǒng)又追問他,連忙繼續(xù)和郁齊的對話。
郁齊只是搖了搖頭,落寞地說道:“我別無他法,只能自己找辦法回御獸宗了?!?/p>
“都這樣了,你還要回去?”他蹙緊眉頭,思索了一陣,“他們都要你的命了,等回了宗門,得知你沒死,也不會輕易放過你吧?!?/p>
“可除了宗門,我早已無處可去了?!闭f到這里,郁齊自卑地低下了頭,“只有在宗門一直待下去,我才能找到變強(qiáng)的辦法,才能……茍延殘喘地活下去,至少在宗門內(nèi),他們不敢光明正大地要我的命。”
蕭逸錦沉默了半晌,由衷地心疼起了眼前的少年,明明看上去年齡都不滿十八,可卻被無常世事鐫刻成一個成熟大人的模樣了。
可他做不了什么,只能安撫般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郁齊笑得一臉苦澀,只是勉強(qiáng)勾了勾唇角,算是對他鼓勵的回應(yīng)。
他還有任務(wù)在身,見天色不早了,將尋到的果子分了他一些解渴,便接著去巡視羽枳山了。
暗地里偷偷觀察著他們的系統(tǒng)不禁松了口氣。
之后的幾日,蕭逸錦也常去看他,每日給他帶點果子,和他聊聊天解解悶。
一個禮拜后,郁齊身上的傷便好得差不多了,他也準(zhǔn)備告辭離開羽枳山,回到御獸宗去了。
經(jīng)過幾日的相處,蕭逸錦倒是對這個聊天搭子有些不舍了:“要是他們以后還欺負(fù)你,欺負(fù)得狠了,你就回羽枳山來吧,雖然我教不了你什么厲害的功法,但是自保的法術(shù)我還是會很多的!”
“好?!庇酏R沒了前幾日的陰郁,原本凌亂的頭發(fā)也已經(jīng)整齊地梳成了一個干凈利落的發(fā)髻,看上去陽光了不少,笑容也多了幾分真摯,“我明日才回宗門,今日要下山采備些路上用得到的東西,小九不是還沒去過山下嗎?需要我?guī)湍銕┦裁磥韱幔俊?/p>
要是能把厲青的好感度帶來便好了。蕭逸錦心里暗自說道。
等等,好感度……
蕭逸錦忽然靈光一閃,看向郁齊的目光頓時亮了起來:“你可以下山幫我買串糖葫蘆回來嗎?”
“糖葫蘆?當(dāng)然可以了,我記得山下有不少攤子都有賣?!庇酏R本以為他會想要些什么法寶作為報酬,可卻沒想到他只要了一串糖葫蘆,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對啊?!彼两谒⒑酶械南矏傊?,一股腦地將心中想法全都說了出來,“要是仙君看見了,一定會喜歡的?!?/p>
【宿主!】
系統(tǒng)就快給他跪下了,蕭逸錦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關(guān)上了話匣子。
“仙君?”郁齊頓時皺起了眉頭,似乎聯(lián)想到了什么,卻沒完全想起來。
“沒什么沒什么,你快去吧,再晚些天都要黑了。”自覺說漏嘴的蕭逸錦一臉心虛地將他往外推搡著,嘴上還不停地催促著,試圖掩蓋住自己說漏嘴的那兩個字。
不過好在郁齊也沒多糾結(jié)這兩個字,在他的催促下,略帶無奈地笑了笑:“好,我現(xiàn)在便去?!?/p>
只是郁齊這一去便去了大半日,一直到他巡視完羽枳山,摘完梵果回到這山洞時,郁齊也還沒回來。
可郁齊明明說過從山上到山下,一趟來回只需一個時辰便綽綽有余了,現(xiàn)如今他已經(jīng)去了兩個時辰,天都黑了,還不見身影。
不會是在山上迷路了吧。
想來郁齊一個外門弟子,身上也不會攜帶許多尋路的法寶,再加上山上地形復(fù)雜,不少山洞都與這個山洞長得相似,說不準(zhǔn)郁齊找錯了路,去了別的山洞等他也有可能。
反正厲青還在冬眠,他今日稍微晚一些回去,厲青應(yīng)當(dāng)察覺不到吧。
【宿主!我都說了,他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配角,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攻略厲青??!】
系統(tǒng)真是怕了他了,連忙開口阻攔他。
【他的確是個不重要的人物,但是他也是一條人命啊,更何況他這次是因為我?!?/p>
不得不承認(rèn),蕭逸錦的口才確實出眾,系統(tǒng)自知說不過他,便陷入了緘默。
見系統(tǒng)不再反對,他便去山里尋找郁齊。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等他尋到郁齊時,郁齊再次渾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與雪山那次不同,這次除了倒在地上的郁齊,他的身側(cè)還圍著一群同樣穿著弟子服挽著發(fā)髻的人,他們應(yīng)當(dāng)便是郁齊口中的同門了吧。
看著郁齊像只被欺凌的小獸一樣蜷縮著身子被圍毆,還不忘將那串剛從山下買回來的糖葫蘆緊緊地護(hù)在懷中時,蕭逸錦心中的憤怒便到了極點。
就在他想站出來保護(hù)郁齊的那一刻,卻一眼瞥到了其中一人身旁跟隨著的靈獸。
那只靈獸是一只修煉了幾百年的虎妖,看上去倒不像是羽枳山的妖獸,但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一眼,蕭逸錦便自認(rèn)不是他的對手。
雖然他也跟著厲青像模像樣地學(xué)了一些法術(shù),玉佩也能喚醒厲青來保護(hù)自己,可郁齊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不想將厲青牽扯進(jìn)來。
現(xiàn)在該怎么辦?
眼看著那些人變本加厲地欺凌著郁齊,蕭逸錦默默地喚出了慕青,看著手中的慕青,不禁想起了厲青曾說起過這把劍的來歷。
這把劍是人類幾個宗門的掌門聯(lián)合鍛造而成,光是劍身便用了不下一百種名貴的材料和靈石,況且這把劍還是各大宗門聯(lián)合獻(xiàn)給厲青修成半仙后的賀禮,因此就算厲青鮮少出山,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但各大宗門對這把劍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印象。
見此劍如見厲青。
【宿主,您……】
系統(tǒng)猜到他想做什么了,急得跳腳,可它沒有實體,根本阻擋不了已經(jīng)下定決心的他。
看著手里的慕青,又看了看倒在地上氣若游絲的郁齊,他孤注一擲般嘆了口氣,下定決心變成了厲青的模樣。
既然正面對決不是對手,那便只能借用一下厲青的樣貌來狐假虎威了。
【抱歉啊,系統(tǒng),這次不能聽你的了?!?/p>
系統(tǒng)只是長嘆了一口氣,沒有出聲。
“何人在羽枳山上鬧事?”和厲青朝夕相處慣了,他的語氣蕭逸錦幾乎是手拿把掐,張口就來,雖然氣勢比本尊弱了許多,但對付這些外門弟子已經(jīng)綽綽有余了。
那群弟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認(rèn)出他是誰,其中一名弟子更是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聲:“我們宗門清理門戶,勸你別多管閑事,省的惹事上身?!?/p>
蕭逸錦瞇了瞇眼,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揚(yáng)起手中的慕青,冷冷地說道:“清理門戶?本尊看誰敢動他!”
那名弟子輕蔑地翻了個白眼,正準(zhǔn)備對他出手,卻被身旁的虎妖一把攔住了。
虎妖皺著眉頭,原本臉上還掛著一抹不屑,可當(dāng)他的視線觸及到蕭逸錦手上的劍時,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拉著身側(cè)的人,神色慌張地跪了下來:“參見羽龍仙君?!?/p>
雖然虎妖并非宗門弟子,但勝在見多識廣,一眼便認(rèn)出了這柄大名鼎鼎的劍,身上囂張的氣焰也頓時蕩然無存,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哪里還像只百獸之王,反倒像是任人豢養(yǎng)的貓咪。
虎妖身側(cè)的弟子原本還對虎妖的阻攔十分不解,可在聽到“羽龍仙君”這四個字后,臉上的飛揚(yáng)跋扈也瞬間消失殆盡,跪得那叫一個利落,另外幾個弟子見狀,嚇得魂都快飛走了,尤其是剛剛那個放狠話的弟子,竟當(dāng)場尿了褲子,隨后便跪在地上不??念^:“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沒能認(rèn)出仙君,還請仙君恕罪,仙君恕罪!”
原來狐假虎威是這樣的感覺。
蕭逸錦無暇顧及這些人,只是心疼地看著地上的郁齊,顧及在這幾個人面前使用治愈術(shù)會露餡,他也來不及教訓(xùn)這幾個殘害同門的小人,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個“滾”字。
厲青的名諱倒是意料之外地好用,這個“滾”字才只發(fā)出了一個音節(jié),那些人便如獲大赦,屁滾尿流地不見了蹤跡。
確認(rèn)這些人都走了之后,蕭逸錦才暗自松了口氣,蹲下身輕輕握住郁齊的手,施展著治愈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