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府邸
姜蝶蘭打量著眼前這個衣著樸素的少年,心中卻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你身上……似乎有許多不合常理之處?!?/p>
她微微蹙眉,青絲隨動作垂落肩頭,
“初見時,你周身靈力稀薄,甚至連靈修三段的對手都難以招架?!?/p>
纖指輕點朱唇,她繞著少年踱步審視,
“可方才面對四名靈修六段的圍攻,你卻能在電光火石間擊倒兩人?!?/p>
她忽然駐足,眸光如刃,緊緊盯著少年的雙眼。
“若說藏拙,那日瀕死之態(tài)未免太過真切;可若真是兩日間從不入流躍至靈修大圓滿......”
她的目光太過銳利,向陽光耳根微微發(fā)燙,下意識摸出懷中的白帕遞了過去。
“姜小姐,您的手帕……”
素絹還殘留著藥草清香。姜蝶蘭驀然回神,驚覺自己幾乎貼到少年鼻尖,忙退后半步接過帕子。指尖相觸時,她輕咳一聲,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沒想到你會特意送還?!?/p>
她將手帕收入袖中,忽然正色道:
“小兄弟,可否隨我去姜府一敘。說來你可能不信,爹爹讓我來解圍時,我還當是玩笑。”
向陽光瞳孔微縮。
姜府距此少說千步,姜老爺竟能洞察此處的動靜?
他壓下心中驚詫,點頭應(yīng)下。
不禁讓其產(chǎn)生了濃烈的好奇心。
不知道姜老爺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穿過寥落的街巷,朱漆大門漸入眼簾。門前兩尊飛禽石雕怒目圓睜,翼展如刀。整座宅院雖無金玉裝點,卻自有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奇怪……為何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吱呀——
姜蝶蘭推開沉重的木門,院內(nèi)竟空無一人。
“這宅子是家父祖產(chǎn)?!?/p>
她引路前行,聲音在回廊間輕輕回蕩,
“當年因故遷居此地后,家父不喜喧鬧,便再未添過仆役?!?/p>
曲徑通幽,隨著穿過黃土青沙的練功場便到了梅花盤根錯節(jié)的前花園。向陽光緊跟那道藍色身影,生怕在這回廊迷失方向。
“到了。”
廳堂內(nèi),黑紅寬袍的中年男子正執(zhí)卷而坐。他下頜線條如刀削般凌厲,短須間隱現(xiàn)風霜。書頁上隱隱有兵法二字,明明是一副文人做派,周身卻縈繞著沙場悍將才有的肅殺之氣。
向陽光后背沁出一層薄汗,恭敬長揖:
“晚輩向陽光,見過姜老爺。今日特來送一靈草。”
他雙手托起墨蘭草,葉脈在光影中流轉(zhuǎn)著墨玉般的光澤。
姜衡合攏兵書,目光如電投來。那一瞬,向陽光只覺五臟六腑都被這視線洞穿。
“不錯。”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讓姜蝶蘭指尖一顫——父親鮮少對人用這般評價。
“蘭兒,看茶?!?/p>
青瓷茶盞輕叩案幾,姜衡拂袖示意:
“小友請坐。”
待向陽光端正落座,姜衡摩挲著茶盞邊緣,忽然道:
“你的事,我已盡知?!?/p>
“肉身淬煉至這般境地,兩日內(nèi)從靈修不入流直抵大圓滿……”
他抬眼,
“距靈士境,只差臨門一腳了吧?”
啪!
姜蝶蘭手中茶壺險些傾覆。
向陽光更是心頭劇震——這姜老爺,竟一眼看穿了自己所有底細!
茶香氤氳中,姜衡忽然傾身:
“老夫好奇,你師承何人?這南蒼城中有頭有臉之人我還是都了然于心的?!?/p>
“晚輩是棄兒?!?/p>
向陽光垂眸,
“十四年前被家?guī)熓震B(yǎng),平日靠拾荒度日。師父他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是個愛鼓搗偏方的糟老頭子?!?/p>
姜衡指節(jié)一頓。
棄兒……十四年……糟老頭子……
他望向庭院里那株百年老松,忽然瞇起眼睛,小聲道:
“莫非是……他?”
姜蝶蘭與向陽光同時察覺到姜衡的異樣。
“父親?”
姜蝶蘭借著斟茶的動作輕聲試探,指尖微微一頓,茶水在杯中泛起細微的漣漪。
姜衡恍然回神,捋須輕笑:
“哈哈,人老了,總易想起一些陳年舊事”
向陽光連忙擺手,笑容略顯局促。
姜衡放下茶盞,目光如炬,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向小友根基之扎實,實屬罕見?!?/p>
他的指尖在茶盞邊緣輕叩兩下,
“肉身錘煉至這般境地,靈力運轉(zhuǎn)亦毫無滯澀,雖修行起步稍晚,若能走對路子,日后必有一番成就。”
向陽光微微低頭,謙遜道:
“姜老爺過譽了,小子不過是按家?guī)熕?,日日苦練罷了?!?/p>
姜衡端起茶盞,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神情。
“只是……”
他抿了一口茶,緩緩道,
“老夫觀你招式間毫無章法,似是未曾修習(xí)過正統(tǒng)功法?”
向陽光苦笑:
“家?guī)熾m待我如親子,但他手中確實沒什么高深傳承,只教我穩(wěn)扎穩(wěn)打,夯實根基?!?/p>
姜衡眼中精光一閃,忽然傾身向前。
“巧了。”
他嘴角微揚,
“眼下正有一樁機緣,或許適合你?!?/p>
向陽光眸光驟亮,身子不自覺地微微前傾。
“請姜老爺指點!”
姜衡捋了捋胡須,聲音低沉而有力:
“南蒼城隸屬赤翎帝國南域,而南域之中,有一座傳承悠久的學(xué)院——‘南麓百川院’?!?/p>
他指尖輕點桌面,仿佛在勾勒學(xué)院的輪廓。
“此院雖在帝國,但是不受管轄,底蘊深厚,每隔數(shù)年便會廣納南域英才?!?/p>
“再過些時日,南蒼城將舉辦一場狩獵大賽,地點便在城外的‘蒼北獸森’?!?/p>
姜衡目光灼灼,直視向陽光。
“此次選拔分為兩組,只收二十歲及以下的年輕人”
“十六歲以上者,通過擂臺賽角逐,僅取五人。”
“十六歲以下者,則以狩獵成績定勝負,同樣只取前五?!?/p>
“勝者,可獲得入院資格?!?/p>
向陽光低聲重復(fù):
“學(xué)院……”
他的思緒翻涌——
若繼續(xù)窩在這南蒼城,即便有老頭子悉心教導(dǎo),終究資源有限、眼界受限。
而南麓百川院……
風險與機遇并存。
但,值得一搏!
向陽光霍然起身,雙手抱拳,鄭重一禮:
“敢問姜老爺,這狩獵大賽該如何報名?”
姜衡靠在椅子上,眼神掃過少年身形,道
“報名處設(shè)在城主府外,明日辰時才會開放。”
“多謝姜老爺指點,小子謝過”
向陽光雙手將墨蘭草奉予姜蝶蘭,隨后朝父女二人深深一拜。轉(zhuǎn)身欲走時,他腳步忽頓,回頭補了一句:
“墨蘭草藥效雖為銀蘭草數(shù)倍,有強效鎮(zhèn)痛麻痹靈脈的作用,但葉脈毒素會沉積在臟腑,長期使用將導(dǎo)致靈力流轉(zhuǎn)滯澀。”
他聲音漸低
“還請慎用?!?/p>
姜衡聞言起身,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拱手道:
“小友有心了?!?/p>
姜蝶蘭亦斂衽還禮。
“蘭兒,送客。”
待姜蝶蘭將向陽光送出府門,折返大廳時,卻見父親負手立于廊下,凝望著庭院中那株蒼勁的老松,眉間溝壑深了幾分。
“次子頗為不凡,只是眼下我姜家也是深陷泥濘,幫不了他許多,一切機緣就要靠他自己去爭取了”
他輕嘆一聲,松針簌簌而落。
另一頭,向陽光足下生風,身形如箭,在街巷間疾掠而過。路人只覺一陣勁風擦肩,再回神時,那道灰影已消失在長街盡頭。
“剛才那是……?”
“沒看清臉,嗖的一下就過去了?!?/p>
“估摸是哪家的信使吧,這段日子都火急火燎的。”
街邊茶攤上,幾個修行模樣打扮之人正唾沫橫飛地議論著:
“管他呢,趁著這場比賽大撈一筆才是正經(jīng)的”
“你們看到賠率了嗎”
“雖然還沒開賽,但是馬家那邊的人氣已經(jīng)居高不下”
“不止,還有張家和李家,還有那羅小姐”
“都是大人物啊”
…………
……
“選拔比賽?”
后院菜園里,老芫頭正佝僂著腰除草。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株野蒿,連根拔起,甩了甩泥,丟進簍里。
“老頭子,你覺得咋樣?”
看著向陽光一臉興奮的模樣,就差把想去寫在臉上了。
老芫頭慢悠悠蹭到田埂邊坐下,摘下腰間酒葫蘆灌了一口,咂咂嘴。
“你想去?”
向陽光點頭如搗蒜。
老芫頭瞅著他那副猴急樣,忽然嘆了口氣,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吹掉指尖并不存在的耳垢。這才拖長聲調(diào)道:
“哎呦,男大不中留哦——”
雖然心里是希望他去的,但是老芫頭還是表現(xiàn)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向陽光立刻蹲到他跟前,搓著手討好道:
“老頭子,你看我,要是進了那學(xué)院,以后咱們就不用依靠撿廢品度日了,到時候您老也能安享晚年生活不是”
見對方急得直撓頭,老芫頭突然噗嗤一笑,露出不多的幾個剩牙:
“也好也好,是時候讓你出門歷練歷練了,到時候我也能落了個清靜,”
向陽光滿臉寫著笑意。
“這么說,你是答應(yīng)了”
老芫頭點了點頭。
“雛鷹終將飛向天空,我能不答應(yīng)嗎”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需問你一件事”
他抹了把嘴,忽然神色一肅??菔莸氖职醋∠蜿柟饧绨颍Φ来蟮皿@人。
向陽光也被他這舉動搞得有些緊張。
“什……什么事”
老芫頭盯著他,深邃的眼睛里似乎透著一絲精芒。
“想學(xué)煉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