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聽到年輕工人的話,林強的精神猛地一振!
來了!
第一個顧客!
強忍著內(nèi)心的激動,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生意人的熟絡(luò):“一塊錢一份。”
“土豆燒肉,炒青菜,米飯管夠!”
這個價格,在這個年代的工人消費水平里,不算特別便宜,但也絕對稱不上貴。
畢竟,去外面的小飯館點個帶葷腥的蓋澆飯,差不多也是這個價錢。而且分量還真不一定有他給的這么扎實。
年輕工人又遲疑了片刻。
顯然,那些關(guān)于林強不堪過往的流言蜚語,還在他心里作祟。
但最終,肚子里咕咕作響的抗議,以及鼻腔里那濃郁的香味,徹底戰(zhàn)勝了最后一絲顧慮。
他從滿是油污的工裝口袋里,掏摸出一張被汗水浸得有些發(fā)軟的一塊錢紙幣。
“那......給我來一份?!?/p>
“好嘞!”
林強的動作異常麻利。
他迅速拿起一個干凈的鋁制飯盒,手腕一抖,雪白飽滿的米飯就被舀了進去,滿滿一盒。
還特意用勺子背壓了壓,確保分量十足。
然后,他毫不吝嗇地掀開保溫桶的隔板。
一大勺油光锃亮、醬汁濃稠的土豆燒肉,“嘩啦”一下蓋在了米飯上。
土豆塊燉得微微有些透明,吸飽了湯汁。肉丁雖然不大,但清晰可見。濃郁的醬色湯汁順著米飯的縫隙往下滲透。
接著,又是一筷子夾起碧綠生青的炒青菜,穩(wěn)穩(wěn)地放在了飯盒的另一邊。
整個飯盒,瞬間變得沉甸甸的。
熱氣騰騰。
香氣四溢。
年輕工人小心翼翼地接過飯盒,那重量和溫度讓他眼神一亮。
他迫不及待地走到旁邊一個稍微避風(fēng)的角落,直接蹲了下來。從兜里掏出一雙有些發(fā)黑的筷子,也顧不上燙,狠狠扒拉了一大口飯菜塞進嘴里。
土豆燉得極其軟糯,幾乎不需要怎么咀嚼就在嘴里化開了。濃郁的醬香混合著肉的油脂香氣,瞬間充斥了整個口腔。
里面的油渣丁雖然細小,但炸得焦香酥脆,嚼起來別有一番滋味。
米飯被咸鮮油潤的湯汁浸透,每一粒都飽滿入味。
再配上一口清爽解膩的小白菜,只留下滿口的鮮香。
“唔!”
年輕工人咀嚼的動作猛地停頓了一下。
他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幾乎是本能地,又飛快地扒拉了好幾口。
臉上的表情,從最初帶著疑慮的試探,迅速轉(zhuǎn)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驚喜和純粹的滿足。
那是一種餓極了的人吃到極致美味時,最真實的反應(yīng)。
他猛地抬起頭,嘴里還塞滿了飯菜,也顧不上形象了,含糊不清卻又異常響亮地朝著林強攤位的方向喊道:“師傅!”
“你這盒飯......味兒絕了!”
“真他娘的好吃?。 ?/p>
這一嗓子,讓周圍那些原本只是駐足觀望,或者還在猶豫的工人們,目光齊刷刷地被吸引了過去。
他們清楚地看到了年輕工人一臉陶醉享受的模樣。
“真的假的?有他說的那么好吃?”
一個工人忍不住低聲嘀咕。
“看著好像是挺不錯的,聞著這味兒......是真香,勾人得很?!?/p>
旁邊的人也用力吸了吸鼻子,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一塊錢,又不貴,要不......咱也試試?”
有人開了頭,就像推倒了多米諾骨牌。
很快,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師傅,給我來一份!”
“我也要一份,米飯給我多打點!”
“還有沒有?快給我裝一盒,趕時間!”
場面,就在這短短幾分鐘內(nèi),毫無預(yù)兆地,變得熱絡(luò)起來!
剛才還冷冷清清雀的攤位前,竟然迅速排起了一條小隊伍。
林強懸著的心,終于徹底放回了肚子里。
他幾乎是機械地重復(fù)著舀飯、打菜、收錢、遞飯盒的動作。
保溫桶里的飯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減少。
他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胳膊也因為重復(fù)的動作開始感到微微的酸脹。
但他的動作卻越來越快,越來越熟練。
就在這熱火朝天的當(dāng)口,一個尖利刻薄的聲音,極其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
“喲,我說這邊怎么跟趕集似的這么熱鬧呢,原來是咱們林大賭鬼改行當(dāng)廚神了?”
說話的,正是旁邊那個賣雜糧煎餅的王嬸。
她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身材有些臃腫。此刻正雙手叉著腰,吊梢眼斜睨著林強這邊排起的小隊。嘴角撇著,臉上寫滿了不屑和嫉妒。
她的煎餅攤子今天生意明顯被林強的盒飯搶走了不少,心里早就窩著火了。
“我說林強,”王嬸故意拔高了嗓門,確保排隊的工人都能聽見。“你這飯菜,鍋刷干凈了沒有?。坎巳~子是不是撿市場人家不要的爛貨?。俊?/p>
“大家可得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別圖便宜,吃壞了肚子,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她這話又尖又毒。明顯是眼紅林強生意好,存心想攪黃他的買賣。
排隊的工人隊伍里,果然出現(xiàn)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幾個正準備掏錢的工人,手上的動作也下意識地頓了頓。
畢竟,林強以前那爛泥扶不上墻的名聲擺在那里。
王嬸的話雖然刻薄難聽,但也確實戳中了一些人內(nèi)心深處隱隱的擔(dān)憂。
林強心里咯噔一下。
麻煩來了。
但他并沒有像以前那樣,被一點就著,暴跳如雷地跟人爭吵。
他深吸了一口氣,他緩緩?fù)O率掷锏膭幼?,直起身,目光平靜地看向叉著腰的王嬸。
臉上甚至還擠出了一絲略顯生硬的微笑。
“王嬸,瞧您這話說的!”
“我這菜,可都是今天一大早,天沒亮就去菜市場,挑最新鮮的買回來的,土豆都還是帶著新鮮泥土呢!”
“不信您再仔細聞聞這香味,是那陳菜爛葉子能有的味兒嗎?”
他頓了頓,目光誠懇地掃過排隊的工人們:
“再說了,我現(xiàn)在就是想本本分分做點小買賣,掙點吃飯的辛苦錢,哪能拿各位大哥的身體健康開玩笑?”
“各位大哥,我林強以前確實混蛋,不是個東西,這一點我認!”
“但人不能一輩子都活在過去,我現(xiàn)在是真心想洗心革面,好好過日子。”
“這飯菜,干不干凈,好不好吃,分量足不足,大家嘗嘗就知道。”
“我這米飯管夠,就一塊錢,保證讓大家吃得飽,吃得暖和,吃得舒坦!”
他的態(tài)度不卑不亢,語氣真誠坦蕩,眼神里沒有絲毫的心虛。
再加上之前那個年輕工人現(xiàn)身說法般的夸贊。
以及那實實在在的誘人香味和沉甸甸的分量。
排隊的工人們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了一下,原本那一點點因為王嬸挑唆而產(chǎn)生的動搖,立刻煙消云散了。
“就是!聞著就香噴噴的,不可能是壞東西做的!”
一個性子直的工人直接嚷嚷起來。
“王嬸你少在這兒挑撥離間,人家做生意礙著你什么事了?”
另一個工人也不耐煩地揮揮手。
“林師傅,別搭理她!趕緊的,給我裝一份,我這兒還趕著上班打卡呢!”
顧客們的反應(yīng),就是最有力的回擊。
王嬸被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噎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林強,又看了看那些明顯站在林強這邊的工人。訕訕地冷哼了一聲,扭頭回了自己的煎餅攤。嘴里還在不甘心地小聲嘀咕著什么“走著瞧”、“得意不了幾天”之類的話。但終究沒敢再大聲嚷嚷,擾亂林強的生意。
沒有了干擾,工人們的熱情似乎更高了。
不到一個小時。
帶來的兩大保溫桶的米飯和菜,竟然奇跡般地銷售一空!
連桶底最后剩下那點濃稠的湯汁,都被一個眼疾手快的工人用自帶的饅頭蘸著,刮得干干凈凈,一點沒浪費。
林強看著兩個空空如也的大保溫桶。又低頭看了看掛在三輪車把手上那個鼓鼓囊囊、用來裝錢的舊布袋子。
心臟“砰砰砰”地劇烈跳動著。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的第一桶金,究竟賺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