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速之客離婚冷靜期第三天,我正在會議室里和團隊討論項目危機?!瓣惪偅?/p>
這個預算缺口根本補不上,甲方現(xiàn)在要求我們自掏腰包填坑!”老張拍著數(shù)據(jù)報表,
臉色鐵青。我捏著眉心,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個項目要是崩了,公司至少損失三百萬。
而我——剛剛簽完離婚協(xié)議的準離婚人士——根本承受不起這種打擊?!霸俸怂阋槐槌杀?,
砍掉所有非必要支出。”我聲音沙啞,“明天之前,我要看到新方案。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瓣惪?,有位蘇小姐……”助理小劉神色慌張地站在門口,
話沒說完,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經(jīng)闖了進來?!翘K念。她穿著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
頭發(fā)微亂,臉色蒼白,眼睛里全是驚慌。我愣住。這條裙子,是我們蜜月時在鼓浪嶼買的。
她當時在試衣間轉了個圈,裙擺像海浪一樣蕩開,笑著問我:“好看嗎?”而現(xiàn)在,
她站在會議室門口,嘴唇發(fā)抖,目光直直地鎖住我。“老公!”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我僵在原地,甚至來不及躲開。她的手臂緊緊環(huán)住我的腰,
臉埋進我胸口,滾燙的淚水瞬間浸透襯衫。
“老公…我找不到你家里全變了…他們都說我們離婚了!怎么可能?我們明明才剛結婚?。?/p>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而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蘇念,
你在玩什么把戲?三天前,她在民政局冷笑著把離婚協(xié)議塞進包里,頭也不回地離開。
三天后,她穿著五年前的裙子,叫我“老公”,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我抓住她的肩膀,
強迫她抬頭看我?!疤K念?!蔽覊旱吐曇?,咬牙切齒,“你瘋了嗎?”她的睫毛濕漉漉的,
眼神茫然又恐懼,像是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么?!袄瞎銊e嚇我……”她聲音發(fā)抖,
“我做錯什么了嗎?為什么家里沒有你的東西了?為什么他們說我們離婚了?
”我盯著她的眼睛,試圖找出一絲演戲的痕跡??墒菦]有。她的恐懼太真實了,
真實得讓我脊背發(fā)涼?!幌裨隍_我。后來我才只知道——她是真的……不記得了。
2 未竟的責任我開車帶蘇念去了市中心醫(yī)院。她坐在副駕駛,手指緊緊攥著安全帶,
目光茫然地望向窗外。“老公……”她突然小聲開口,“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握方向盤的指節(jié)發(fā)緊,喉嚨里梗著一塊硬物,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斎煌?。
她忘了過去五年里,我們是怎么從相愛走到相殺的。她忘了她曾冷笑著對我說:“陳嶼,
你這種男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彼巳烨埃H手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了字。而現(xiàn)在,
她縮在座椅里,用五年前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看著我——那種全心全意依賴我的眼神。
……真他媽諷刺。醫(yī)院的走廊。我扶著蘇念坐下,她的手指冰涼,無意識地抓著我的袖子。
“陳嶼?”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我回頭,看見穿著白大褂的趙醫(yī)生——大學同學,
現(xiàn)在在這家醫(yī)院神經(jīng)內(nèi)科?!袄馅w?!蔽疑ひ羯硢。皫臀铱纯此?。”趙醫(yī)生推了推眼鏡,
目光在蘇念身上停留,又落回我臉上,眉頭微皺:“什么情況?”“她……”我頓了頓,
喉嚨發(fā)干,“好像不記得這幾年的事了?!卑胄r后,腦部CT結果出來了。
趙醫(yī)生盯著電腦屏幕,指尖輕點鼠標,影像圖一幀幀劃過?!邦~葉輕微挫傷。
”他指著某處陰影,“應該是外力撞擊導致的逆行性遺忘。”“逆行性……遺忘?
”“就是丟失了受傷前的部分記憶。”趙醫(yī)生轉向蘇念,語氣溫和,“蘇小姐,
您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蘇念眨了眨眼,遲疑道:“6月……20號?”“年份呢?
”“2020年?!蔽倚呐K猛地一沉。——2020年?!覀儎偨Y婚那年。
趙醫(yī)生又問了她幾個問題,確認她的記憶確實停在了五年前?!澳芑謴蛦幔俊蔽衣犚娮约簡?。
“不好說?!壁w醫(yī)生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可能幾天,可能幾個月,
也可能……”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部赡苡肋h想不起來。走出診室時,
蘇念突然拉住我的衣角?!袄瞎彼曇舭l(fā)顫,“我們真的……離婚了嗎?
”五年前的她,也是這樣,每次不安時就會輕輕拽我的衣服。我胸口悶痛,
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醫(yī)生的話還在耳邊回響:“避免刺激患者,
最好讓她處于熟悉安心的環(huán)境……”我深吸一口氣,
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這個動作太久沒做,手指都有些僵硬。“沒有。”我說道,
“我們……很好?!彼难劭羲查g紅了,撲進我懷里,溫熱的淚水浸透襯衫。我僵硬地站著,
手懸在半空,最終緩緩落在她顫抖的背上。我在干什么?明明三天前已經(jīng)決定徹底結束了。
可現(xiàn)在,我竟然在安慰一個“忘了”要離婚的妻子。3 家?
陌生的牢籠我?guī)K念回了我們曾經(jīng)的婚房。鑰匙插進鎖孔時,
我的手頓了頓——這扇門我已經(jīng)半個月沒開過了。自從分居后,我搬去了公司附近的公寓,
只有偶爾才會回來住——次臥。門開了。一股淡淡的灰塵味混著空氣清新劑的氣息撲面而來。
客廳的窗簾緊閉,家具上蒙著一層薄灰。蘇念站在門口,沒動。“怎么了?”我問。
她盯著玄關的鞋柜,聲音很輕:“我的拖鞋……不見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雙粉色的毛絨拖鞋確實不在了。上個月她收拾東西時扔的,
說看著煩?!啊赡苁掌饋砹??!蔽译S便拿了雙客用拖鞋給她,“先穿這個吧。
”她低頭換鞋,長發(fā)垂下來遮住表情??蛷d的燈亮起時,蘇念明顯瑟縮了一下。
“家里……變了好多?!彼÷曊f。確實變了。五年前我們剛搬進來時,
沙發(fā)上堆滿了她買的抱枕,茶幾上永遠有鮮花,電視柜擺著我們蜜月旅行帶回來的小擺件。
而現(xiàn)在——沙發(fā)干凈得像樣板間,茶幾空蕩蕩的,電視柜上只剩一層灰。她慢慢走向臥室,
推開門,然后僵住了?!啊瓰槭裁从袃蓮埓玻俊蔽倚睦镆痪o。次臥的床單雖然換過了,
但床頭柜上還放著我的降壓藥和眼罩——分居這一年,我睡的一直是這間?!白罱ぷ髅?。
”我干巴巴地解釋,“怕吵到你?!彼D過頭,
眼睛濕漉漉的:“你以前再忙也不會分房睡的?!蔽覇】跓o言。是啊,
以前哪怕加班到凌晨三點,我也會輕手輕腳爬上床,把她摟進懷里。
她總會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我這邊蹭,發(fā)絲蹭得我下巴發(fā)癢。而現(xiàn)在——“老公。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我是不是……做錯什么了?”她的眼神太干凈了,
干凈得像五年前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蘇念。我胸口發(fā)悶,狼狽地別開臉:“沒有。
你…先休息吧?!鄙钜?,我躺在次臥的床上,盯著天花板失眠。手機屏幕亮起,
是趙醫(yī)生發(fā)來的消息:「逆行性遺忘患者有時會出現(xiàn)情緒波動,盡量別刺激她。
記憶可能突然恢復,要做好心理準備。」我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黑暗中,主臥傳來細微的響動——蘇念似乎也沒睡著。過了一會兒,門被輕輕推開。
“老公…”她抱著枕頭站在門口,聲音帶著哭腔,“我能不能…睡這里?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照在她單薄的睡衣上。她像個迷路的孩子,眼眶通紅,
手指緊緊攥著枕頭邊角。我本該拒絕的??晒硎股癫畹兀蚁崎_了被子。她飛快鉆進來,
冰涼的手腳貼住我的皮膚,發(fā)絲間飄來淡淡的洗發(fā)水香味——還是五年前那個牌子?!巴戆?。
”她小聲說,把頭埋在我胸口。我僵硬地躺著,聽著她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算什么?——我們明明已經(jīng)簽了離婚協(xié)議?!涩F(xiàn)在,
我懷里抱著一個以為我們還在熱戀期的妻子。
4 殘影與裂痕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刺進來時,
我發(fā)現(xiàn)自己正以一種熟悉的姿勢摟著蘇念——右手環(huán)在她腰間,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
這個動作太過自然,自然得讓我恍惚間以為過去五年的爭吵、冷戰(zhàn)、分居都不曾存在。
蘇念在我懷里動了動,睫毛輕顫著睜開眼。“早…”她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軟糯,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我許久未見的笑容。我觸電般松開手,猛地坐起身?!拔胰プ鲈绮?。
”廚房里,煎蛋在平底鍋里滋滋作響。我機械地翻動著鏟子,
腦子里全是昨晚她蜷在我懷里的樣子。太荒唐了。明明已經(jīng)走到離婚這一步,
現(xiàn)在卻因為一場失憶,被迫回到原點?!昂孟恪!碧K念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我回頭,
看見她赤腳站在廚房門口,身上套著我的一件舊T恤——下擺剛好遮到大腿,
是五年前她最喜歡的睡衣穿法?!霸趺床淮┩闲俊蔽野櫭??!罢也坏铰??!彼财沧?,
湊過來看鍋里的煎蛋,“哇,溏心的!”她的發(fā)絲掃過我手臂,帶著熟悉的洗發(fā)水香氣。
我下意識往旁邊挪了半步。早餐桌上,蘇念翻著手機相冊,突然驚喜地叫出聲:“你看!
我們在馬爾代夫的照片!”她舉著手機湊到我面前。屏幕上是她穿著白色泳衣,
我摟著她的腰,兩人對著鏡頭大笑。海水藍得刺眼,陽光在我們身上鍍了一層金邊。
“那時候你說要帶我去遍全世界?!彼劬α辆ЬУ模拔覀兒髞砣チ藛??
”我握叉子的手頓了頓。我們確實去了幾個地方——直到三年前她升職后,
假期全被加班取代。最后一次旅行計劃泡湯時,她把機票扔進垃圾桶,
冷笑著說:“你以為誰都像你這么閑?”“去了幾個地方。”我含糊地回答。
她敏銳地察覺到我的回避,歪著頭看我:“老公,你最近好奇怪?!薄坝袉??”“有。
”她放下手機,伸手來揉我緊皺的眉頭,“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彼闹讣鉁責帷?/p>
我突然想起五年前那個清晨,我們在新家的第一頓早餐,她也是這樣說:“陳先生,
不要老是皺眉,會變老的?!蹦菚r候我還笑著吻她,說變老了你也得忍著。
而現(xiàn)在——我躲開她的手,起身收拾餐盤:“今天我得去公司一趟。
”公司電梯里遇見財務部的小張?!瓣惪?,聽說您太太…”她欲言又止,“沒事吧?
”我這才意識到,昨天蘇念闖進會議室的場景已經(jīng)被傳遍了整個公司?!皼]事,
只是輕微腦震蕩?!蔽液喍痰鼗卮稹!澳蔷秃??!毙埅q豫了一下,“對了,
王總說那個項目的尾款…”“下午我會處理?!弊哌M辦公室,我反鎖上門,終于長舒一口氣。
桌上堆著待簽的文件,最上面是離婚協(xié)議副本——財產(chǎn)分割那頁用黃色便簽標記著。
我盯著那頁紙看了很久,直到手機震動打斷思緒。是蘇念的消息: 「老公,我在整理衣柜,
發(fā)現(xiàn)好多沒見過的衣服啊,你什么時候給我買的?」
配圖是衣帽間里一排嶄新的奢侈品包裝袋。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那些是她去年瘋狂購物時買的,標簽都沒拆。
當時我們還為此大吵一架,她說:“我花自己的錢,輪不到你指手畫腳?!闭胫趺椿貜?,
又一條消息跳出來: 「對了,我在床頭柜找到這個!」
照片上是一對銀質(zhì)袖扣——我們結婚一周年時我送她的禮物。
當時她開心地當場別在我襯衫上,說:“以后你每次戴,都得想起我。
”后來這對袖扣在一次爭吵中被她摔進了抽屜最深處。我盯著照片,胸口發(fā)悶。失憶的她,
像一臺被重置的機器,回到了最初愛我的版本。而記得一切的我,卻像個可悲的囚徒,
被困在過去的甜蜜與現(xiàn)實的殘酷之間。
5 被迫的“蜜月”之旅(上)“我們再去一次洱海吧?!敝苣┰绯?,
蘇念突然從衣柜里翻出一條湖藍色的長裙,興奮地在我面前比劃?!坝浀脝幔?/p>
我們蜜月時在古城買的,你說這個顏色襯我?!蔽耶斎挥浀眠@條裙子。
那天她穿著這條裙子在洱海邊轉圈,裙擺飛揚時我拍下了那張后來被她設為手機壁紙的照片。
“現(xiàn)在不是旅游旺季,機票應該不貴?!彼謾C查航班,語氣輕快,“就兩天,好不好?
你最近不是剛搞定那個大項目嗎?”我握咖啡杯的手一顫。
她記得我“剛搞定大項目”——這是她失憶前根本不屑于過問的事情?!肮具€有事。
”我生硬地拒絕。她的笑容僵在臉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裙擺上:“…哦。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我盯著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醫(yī)生說的“避免刺激患者”。
“不過…”我聽見自己妥協(xié)的聲音,“如果只是周末的話?!彼难劬λ查g亮了起來。
飛機上,蘇念靠窗坐著,額頭抵著舷窗看云層。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她身上,
整個人都在圣潔的光輝中?!袄瞎??!彼蝗晦D頭,“你還記得我們在洱海邊上許的愿嗎?
”我當然記得。那晚星空下,我們對著蒼山洱海發(fā)誓,要每年都回來一次,
直到變成白發(fā)蒼蒼的老頭老太太。結果第二年她就被派去香港出差,第三年我創(chuàng)業(yè)焦頭爛額,
第四年…我們已經(jīng)在冷戰(zhàn)了?!坝浀谩!蔽液喍痰鼗卮稹K坪醪煊X到我的敷衍,
伸手過來握住我的手:“這次我們補上好不好?把錯過的都補上?!彼恼菩臏責?,
指尖輕輕撓了撓我的手心——這是她以前撒嬌時的小動作。我本該抽回手的??晒硎股癫畹兀?/p>
我收攏手指,握住了她。古城比記憶中擁擠許多。我們沿著青石板路往前走,
蘇念突然在一家銀飾店前停下?!笆沁@家!”她驚喜地指著櫥窗,“我們當時買對戒的地方!
”店主還是那位白族老太太,皺紋比五年前更深了些。她瞇著眼打量我們,
突然拍手:“哎呀!是你們小兩口!”我愣住了:“您還記得我們?”“怎么不記得!
”老太太笑著從柜臺底下摸出本相冊,翻到某一頁,“瞧,你們當時在這兒拍的?!闭掌?,
我正低頭給蘇念戴戒指,她笑得沒心沒肺。背景是這家店的招牌。“你們說的,
五周年要回來打新戒指?!崩咸扉T熟路地拿出工具,“正好今天有空,現(xiàn)在打?
”蘇念期待地看向我。我盯著照片里兩人幸福的笑臉,胸口像壓了塊石頭。
“我們……”“打!”蘇念已經(jīng)興奮地坐下,“要一樣的纏枝蓮紋!”老太太笑著取出銀條,
蘇念湊過去看,時不時發(fā)出驚嘆。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我站在店門口抽煙,
思緒已經(jīng)飄得很遠煙灰掉在手背上,燙得我一哆嗦?,F(xiàn)在的她是愛我的她,也是我愛的她,
如果她突然恢復記憶想起來——“老公!”蘇念在店里沖我招手,“快來!該你刻字了!
”我掐滅煙,走進那片陽光里。
6 被迫的“蜜月”之旅(下)銀戒指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我盯著指環(huán)內(nèi)側新刻的日期——2025.6.22——和五年前那枚并排放在柜臺上。
“要戴嗎?”蘇念捏起屬于我的那枚,眼睛亮得像星星。我下意識縮了下手。
無名指上還留著常年戴婚戒的淺痕,離婚冷靜期開始那天才摘下來?!跋仁罩伞?/p>
”我勉強笑笑,“干活容易刮花?!彼男θ萁┝艘凰?,
但很快又揚起更燦爛的笑:“那我的先戴著!”銀環(huán)套進她纖細的無名指,
嚴絲合縫地卡在原本的戒痕上。她對著陽光轉了轉手腕,銀光在指間跳躍。
傍晚的洱海邊人潮散去,湖水拍岸的聲音清晰可聞。蘇念脫了鞋踩在淺灘上,湖水沒過腳踝,
裙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和記憶里一模一樣。”她回頭沖我笑,“你說等我們老了,
要在湖邊開家民宿的?!蔽易诎哆吙粗炜照f道:“隨口說的。”“才不是!
”她踩著水花跑回來,濕漉漉的腳趾踩在我鞋面上,“你連戶型圖都畫過,
二樓要帶能看到蒼山的露臺。”我確實畫過。在婚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
窩在沙發(fā)里用iPad涂鴉,她趴在我肩頭指指點點。那張草圖后來去了哪里?
大概和無數(shù)個破滅的幻想一起,湮滅在瑣碎的爭吵里。“陳嶼。”她突然連名帶姓叫我,
“這五年……我們過得不開心嗎?”湖風突然變得很冷。該怎么回答?
說我們曾經(jīng)在宜家為了選沙發(fā)吵到保安來勸架?說她加班到凌晨三點時我等到睡著,
醒來發(fā)現(xiàn)她在書房通宵工作根本懶得回臥室?還是說上個月我生日那天,
她送我的禮物是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有時候開心,有時候不?!蔽业?,“婚姻都這樣。
”她歪著頭看我,湖水般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那…值得嗎?”我喉結動了動。
遠處傳來游船的汽笛聲,暮色像紗幔一樣垂落。五年前在這個湖邊,我許愿要和她共度余生。
現(xiàn)在她站在我面前,問這一切值不值得?!盎厝グ?。”我站起身,抖落褲腳上的草屑,
“降溫了?!泵袼薜拇脖认胂笾行?。蘇念背對著我蜷縮在床沿,呼吸聲輕得幾乎聽不見。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照在她后頸一小塊皮膚上,
那里有顆淡褐色的痣——是我曾經(jīng)最喜歡親吻的地方。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公司群里炸開了鍋,甲方突然要求提前交付,所有人都在@我。我輕手輕腳走到陽臺,
撥通項目經(jīng)理的電話?!胺桨溉恐刈??”我壓著怒火,
“他們知不知道光模具開模就要兩周?”“對方說可以加錢……”“不是錢的問題!
”聲音不小心拔高,我立刻回頭看了眼屋內(nèi)。蘇念翻了個身,但沒醒。
電話那頭還在喋喋不休,我卻突然想起三年前類似的情景。那時蘇念剛從新加坡出差回來,
倒時差的夜里被我接電話的聲音吵醒,抄起枕頭砸在我背上:“陳嶼,
你能不能考慮下別人的感受?”而現(xiàn)在,她只是無意識地拽了拽被子,她變了。
“明天最早一班飛機回去?!蔽覓鞌嚯娫挘~頭抵著冰涼的欄桿。洱海的月色真美啊。
美得讓人心碎。返程的出租車上,蘇念一直看著窗外?!肮居屑笔??”她突然問?!班?。
”“很重要?”“嗯?!彼D過來看我,陽光在她睫毛上跳躍:“和五年前一樣?!薄笆裁??
”“每次旅行,你都會臨時接到工作電話?!彼α诵Γ?/p>
“我以前是不是總為這個跟你鬧脾氣?”我握手機的手一緊。何止鬧脾氣。最嚴重的一次,
她把我連夜趕去公司加班要帶的行李箱從樓梯上推了下去,西裝襯衫散落一地?!坝悬c。
”我含糊其辭。她伸手過來,指尖輕輕碰了碰我緊握的拳頭:“對不起啊?!蔽毅蹲?。
“雖然我不記得了…”她低頭玩著新戒指,“但現(xiàn)在的我覺得,工作對你很重要。
我不該因為這種事生氣的?!避嚧巴獾木吧w速后退,風灌進來,吹散了她未盡的話語。
她究竟是真的在道歉,還是記憶開始松動的征兆?機場廣播響起登機提示,我拎起行李,
她突然拽住我的袖口?!瓣悗Z。”她眼睛紅紅的,聲音卻很輕,
“如果重來一次…我們會不會做得更好?”我沒有回答。
因為答案太殘忍了——我們試過太多次重來,最后都走向同一個結局。
7 裂縫中的微光廚房里飄著焦糊味。我沖進去的時候,蘇念正手忙腳亂地揮舞著鍋鏟,
平底鍋里的肉塊冒著可疑的黑煙,醬汁濺得到處都是——灶臺上,墻上,甚至她臉頰上。
"關火!"我一把擰滅燃氣,鍋鏟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呆立在原地,鼻尖上沾著醬油,
劉海被蒸汽熏得卷曲,手里還舉著半瓶沒倒完的老抽。那副狼狽又委屈的樣子,
像極了五年前她第一次嘗試給我做飯時的場景。那時候我們剛同居,她非要給我做紅燒肉,
結果把糖炒成了炭塊。我下班回來,看見她蹲在廚房角落哭,臉上也是這樣的醬汁痕跡。
"對不起..."現(xiàn)在的蘇念低下頭,聲音悶悶的,
"我明明記得步驟的..."她睫毛上還掛著沒擦干的淚珠。我本該生氣的。
可看著她鼻尖那滴搖搖欲墜的醬油,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揚了起來。"算了。
"我接過她手里的老抽,聲音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柔和,"我來吧。你去洗把臉。
"她猛地抬頭,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沒想到我會是這個反應。陽光從廚房小窗斜射進來,
給她發(fā)梢鍍了層毛茸茸的金邊。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是離婚冷靜期開始以來,
我第一次心平氣和地看她。"真的...可以嗎?"她小聲問,
手指無意識地揪著圍裙邊——那還是我們逛宜家時買的,上面印著傻乎乎的卡通豬。"嗯。
"我從冰箱里拿出新的五花肉,"不過得重新切肉了。"她沒走,
反而湊近了一步:"我...我想學。"砧板上的肉泛著新鮮的粉紅色。我低頭切塊時,
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輕輕拂過我耳畔。"要切這么大?"她比劃著,指尖不小心蹭到我手背。
"再小點。"我往旁邊讓了半步,"不然不入味。"她點點頭,認真得像個小學生。
鍋里的油開始冒泡,我把肉塊倒進去,滋啦一聲響。"小心濺到。"下意識側身擋在她前面。
這個動作太自然了,自然到做完才意識到有多荒唐。我們現(xiàn)在算什么關系?
離婚冷靜期的前夫妻?失憶患者和監(jiān)護人?還是兩個在廢墟里翻找舊物的拾荒者?"蔥!
"她突然指著料理臺,"你忘放蔥了!"語氣雀躍得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重大秘密。我低頭看鍋,
熱氣模糊了視線。恍惚間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某個周末早晨,陽光也是這樣暖,
她也是這樣咋咋呼呼地指出我少放了調(diào)料。那時候我們還會為誰洗碗猜拳,
輸了的人要親贏家一下。"給。"她遞來洗好的蔥,指尖還滴著水珠,"這樣行嗎?
""正好。"我接過蔥段說道。廚房窗戶蒙上了一層霧氣,把外面的世界隔成模糊的色塊。
在這個被蒸汽籠罩的小空間里,時間好像被偷走了五分鐘。就五分鐘。假裝裂痕不存在,
假裝我們還能重新開始。8 甜蜜陷阱電視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客廳里明明滅滅。
《怦然心動》放到后半段,
朱莉爬上無花果樹的那一幕——這是我和蘇念第一次約會時看的電影。
那時候她哭得稀里嘩啦,把我的襯衫袖口都蹭濕了,還嘴硬說是"睫毛掉進眼睛了"?,F(xiàn)在,
她靠在我肩上,發(fā)絲散著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膝蓋上搭著那條我們在清邁夜市買的扎染毯子。
"老公。"她突然輕聲說,"就這樣...真好。"她的臉頰在我肩頭蹭了蹭。
我的心又開始怦怦直跳。是啊,真好。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沒有爭吵,沒有猜忌,
只有她溫熱的呼吸拂過我頸側,電影對白和窗外的蟲鳴混在一起,
空氣里飄著晚飯后殘留的紅茶香?!绻?。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陷進沙發(fā)靠墊里。
她不是真正的蘇念。至少不是那個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的蘇念。她是一個停留在五年前的幻影,
一個被失憶擦去了所有傷痕的、最原始的版本。而我,卻卑鄙地享受著這個"假象",
沉溺在她毫無保留的愛意里,假裝我們之間沒有那些互相撕扯的夜晚,沒有砸碎的玻璃杯,
沒有冰冷的分居。電影里,布萊斯終于意識到自己對朱莉的感情。
"有時候我們以為自己在逃離,其實只是在原地打轉。"蘇念在我肩頭輕輕笑了:"記得嗎?
你第一次看的時候還說這句臺詞太矯情。"我記得。
但我更記得上個月她摔門而出前說的最后一句話:"陳嶼,我們早該結束了,何必互相折磨?
"離婚冷靜期只剩十五天了。十五天后,這本該成為定局。可現(xiàn)在,她靠在我懷里,
手指無意識地繞著我的衣角,仿佛我們還是最相愛的那對夫妻。"困了?"我問。
"嗯..."她聲音帶著睡意,"但想看完。"銀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她是那么的認真。
我突然想起醫(yī)生的話:"記憶可能突然恢復,要做好心理準備。
"如果她明天醒來——想起我所有的不好,想起我們?yōu)槭裁醋叩诫x婚這一步,
想起這半個月來我對她的"欺騙"...她會恨我嗎?會比簽離婚協(xié)議那天更恨我嗎?
"陳嶼?"她仰起臉,"你心跳好快。"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掌正貼在她后背,
掌心里全是汗。"電影太煽情了。"我勉強笑笑。她眨了眨眼,
突然伸手點了點我的額頭:"你最近老是皺眉。
"這一刻的溫柔太致命了——明明知道是飲鴆止渴,卻還是忍不住想多喝一口。
電影進入尾聲,片尾曲緩緩響起。蘇念在我懷里調(diào)整了下姿勢,
迷迷糊糊地說:"明天...想吃你做的溏心蛋..."我僵在原地。五年前,
每個周末的早晨,她都會這樣賴在床上點餐。而現(xiàn)在,這句話像一把刀,
緩慢地割開我自欺欺人的偽裝。我在干什么?陪一個失憶的病人玩過家家?
還是...在可悲地試圖挽回一段早已死去的婚姻?蘇念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在我懷里睡著了。
我輕輕抽出手臂,把她放平在沙發(fā)上,毯子仔細蓋到肩膀。電視屏幕暗下來,
映出我扭曲的倒影。9 過去的"阻礙"蘇念母親家。"哎呀,小嶼!"岳母拉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