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尸雨圍城暴雨砸下尸變的雨水時，我鎖死了超市大門。門內(nèi)12個活人，門外是地獄。
刀疤張的砍刀拍著我臉頰：“美女，管倉庫的？”他咧嘴露出金牙：“從今天起，飯歸我管。
”“想吃？拿你身子換。”雨不是下下來的，是砸下來的。外面天早就黑透了，
不是夜晚的黑，是那種帶著鐵銹味的污濁，路燈的光在暴雨里散開，
只能勉強照亮門口幾具扭曲著爬行的黑影。那些影子發(fā)出斷續(xù)的嘶吼聲，指甲刮擦著水泥地，
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卷簾門落鎖的巨響，是我把最后一絲活路焊死的喪鐘。
聲音在空曠的超市里回蕩，蓋過了外面暴雨和怪物的嘶吼，
也蓋過了身后那一片帶著劫后余生恐懼的喘息聲。我背靠著冰涼的金屬門板，滑坐在地。
冰冷的雨水順著濕透的頭發(fā)往下淌，流進(jìn)眼睛，又澀又痛。
倉庫管理員陳玥的藍(lán)色工裝緊緊貼在身上，又冷又沉。身后，
是這座“萬家福”倉儲超市龐大而黑暗的內(nèi)部空間。貨架投下更深的陰影，
空氣里混雜著食物和淡淡的血腥味。十二個人。算上我，十三個。他們像受驚的兔子，
蜷縮在離門最遠(yuǎn)的日用品區(qū)通道里，眼神空洞或驚恐地四處亂瞟，沒人說話，
只有牙齒打顫的聲音?！班馈~！” 門外，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抓撓聲更近了，
伴隨著撞擊，整扇卷簾門都在微微震動。一個穿著沾滿泥水西裝的中年胖子最先崩潰，
他猛地?fù)溥^來，油膩的手抓住我濕透的胳膊。“開門！開門啊！讓我出去！
我老婆孩子還在外面！她們！她們……”“出去？” 一個陰冷的聲音從旁邊陰影里響起，
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出去給那些玩意兒加餐？”說話的是個靠墻坐著的男人。
臉上一條猙獰的刀疤從左邊眉骨斜劃到嘴角，在昏暗的光線下像條趴著的蜈蚣。
他只穿著件被雨水和污垢染得看不出顏色的背心，露出肌肉虬結(jié)布滿青黑色紋身的手臂。
他身邊還蹲著三個同樣眼神兇狠的男人，像一群擇人而噬的鬣狗。刀疤張。
剛才混亂中沖進(jìn)來時，我就注意到了他們，不是善茬。西裝胖子被他陰冷的眼神一刺，
臉色煞白地退回了人群。刀疤張沒再理他，眼睛在黑暗中掃視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
上下打量著，尤其在濕透后貼在身上的工裝停留了幾秒，咧開嘴，露出鑲著金牙的笑容，
冰冷，沒有一點溫度?！拔?，管倉庫的？” 他用下巴點了點我，聲音不高，
卻壓過了門外的噪音和人群的喘息，清晰地鉆進(jìn)每個人耳朵里。我沒吭聲，
只是撐著冰冷的地面站起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和冷汗，戒備地看著他。
刀疤張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yīng)，慢悠悠地從地上也站起身。
他旁邊一個黃毛混混立刻狗腿地遞過來一樣?xùn)|西，一把沉甸甸的砍骨刀，
那是超市生鮮區(qū)的家伙。刀疤張掂量著砍骨刀，一步步朝我走過來，人們驚惶地往后縮。
他在離我兩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濃重的汗味和一種說不清的腥氣撲面而來。他歪著頭，
眼神像刀子一樣刮著我的臉?！巴茫彼_口，聲音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隨意，
“這么大的超市，夠咱們挺一陣子了?！彼D了頓，目光越過我，
投向超市深處那望不到頭的貨架叢林，尤其在遠(yuǎn)處生鮮區(qū)冷柜方向貪婪地停留了一瞬。
“不過嘛……” 他拖長了調(diào)子，手里的砍骨刀突然抬起，用刀面拍打我的臉頰。
“吃的喝的用的……這么多東西，總得有人管，是不是？” 他湊近了些，“從今天起，飯，
歸我管?！彼砗蟮娜齻€混混立刻挺直了腰板，臉上露出殘忍得意的笑容。
人群里響起幾聲壓抑的抽泣，但更多的是死寂的恐懼。刀疤張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感，
刀面在我臉頰上又輕輕拍了兩下。眼神在我身上打轉(zhuǎn)，最終停在我胸前被雨水浸透的工牌上。
“想吃飯？簡單?！薄澳媚闵碜訐Q?！笨謶炙查g被點燃，幾個女人發(fā)出驚恐的尖叫，
男人們也臉色慘白，敢怒不敢言。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惡心得想吐。我知道，
他不是在開玩笑。在這個被尸群圍困的鋼鐵囚籠里，他就是王法。“我管倉庫，
我知道冷藏庫的備用發(fā)電機在哪……”我強迫自己冷靜，試圖抓住唯一的籌碼。
2 刀疤張的規(guī)矩“沒有電，冷庫里的肉和菜，一天都撐不住，全得爛掉。
”刀疤張的眼神果然閃爍了一下，貪婪壓過了一絲淫邪。食物，尤其是新鮮食物，
是比女人更硬的通貨?！芭叮俊?他挑了挑眉，“發(fā)電機？帶路?！蔽野蛋邓闪丝跉?，
心臟卻跳得更快。轉(zhuǎn)身，帶著刀疤張和他那三個跟班，穿過一排排貨架，
朝著超市靠近后倉的冷藏庫方向走去。冰冷的空氣越來越濃，
混雜著一股生肉的腥氣和隱隱的機油味。巨大的冷藏庫大門緊閉著，旁邊角落里，
一臺半人高的柴油發(fā)電機正在沉悶地轟鳴。刀疤張走過去，
粗暴地踢了踢那臺沾滿油污的機器，又看了看旁邊一個半人高的藍(lán)色塑料油桶。他彎腰，
擰開油桶蓋子，用手電往里照了照?！皨尩?，就這點油？”他直起身，臉色陰沉下來，
用手電光柱指著油桶里那僅剩小半的渾濁柴油，罵了一句。然后他抬起腳，
狠狠踹在發(fā)電機外殼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在轟鳴聲中依然刺耳?！斑@點油，能燒幾天？
”“最多七天?！?我盯著油桶里晃動的液面。刀疤張的臉色更陰沉了，他沒再說話，
只是掃視著冰冷的冷庫大門和轟鳴的機器。他身后的黃毛湊上來，諂媚地低聲道：“老大，
吃的要緊，有了吃的，女人還不是……”刀疤張沒理會他，目光又纏上了我，似乎在權(quán)衡。
冷藏庫的鑰匙在我手里，這是明擺著的。發(fā)電機和油，是命脈。“嘔！
嘔呃……”一陣痛苦的干嘔聲，從冷藏庫旁邊員工洗手間的方向傳來。我們都是一驚。
刀疤張眼神一厲，朝黃毛使了個眼色。黃毛立刻會意，拎著根從貨架上順來的金屬晾衣桿，
警惕地朝洗手間走去。“誰？出來！” 黃毛粗聲粗氣地叫喊，
用晾衣桿哐哐敲著洗手間的門板。門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的男人踉蹌著退了出來，
正是之前混亂中跟著跑進(jìn)來的趙醫(yī)生。他額頭上全是冷汗，眼鏡歪斜著，
眼神里充滿了疲憊和一種極力壓抑的恐慌。他身后，他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妻子，正扶著門框，
劇烈地干嘔著，臉色比趙醫(yī)生還要難看，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
“對…對不起……” 趙醫(yī)生扶住搖搖欲墜的妻子，聲音虛弱地道歉?！拔移拮铀型拢?/p>
反應(yīng)有點大……驚擾各位了?！薄霸型?？” 刀疤張瞇著眼，
狐疑地上下打量著那個幾乎站不穩(wěn)的孕婦，又看了看趙醫(yī)生慘白的臉。昏暗的光線下，
孕婦扶著門框的手指似乎在微微發(fā)抖，指甲蓋泛著一種不正常的青灰色?！盎逇?！
” 刀疤張不耐煩地啐了一口，顯然對一個孕婦沒什么興趣。
他目光轉(zhuǎn)向我：“發(fā)電機和冷庫，給我看好了！少一滴油，我拿你填進(jìn)去！
”他不再看那對醫(yī)生夫婦，轉(zhuǎn)身對著黃毛等人大手一揮：“走！去生鮮區(qū)！先把刀都收了！
這超市里的規(guī)矩，今晚就立起來！”腳步聲消失在貨架深處。冷藏庫門口，
只剩下我和那對醫(yī)生夫婦。趙醫(yī)生緊緊抱著他虛弱的妻子，妻子還在微微顫抖，
干嘔聲變成了痛苦的嗚咽。趙醫(yī)生抬起頭看向我，眼鏡片后的眼睛里，除了恐懼。
“陳…陳小姐……” 他的聲音抖得厲害，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哭腔，
“她不是孕吐……”他低頭看著懷里的妻子，淚水終于奪眶而出：“是…是今早那場雨，
我們跑出來的時候……她…她脖子被濺到了幾滴……”我沒有回應(yīng)，無視了他的話。三天了。
卷簾門外，指甲刮擦和低吼從未停止，反而像是適應(yīng)了這背景音。超市里，
空氣渾濁得令人窒息。汗味、食物腐敗的酸味、排泄物的騷臭，還有那股越來越濃的血腥味，
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末世氣息。人們像穴居動物，蜷縮在各自劃定的“安全區(qū)”。
日用品區(qū)的通道里鋪著從貨架上扯下來的床單被褥，上面沾滿了污漬。沒人說話，
只有壓抑的咳嗽和偶爾的啜泣。我靠著冰冷的冷藏庫大門坐著，手里攥著倉庫鑰匙。
趙醫(yī)生和他妻子縮在離冷藏庫最遠(yuǎn)的角落，用幾箱衛(wèi)生紙勉強圍出一點空間。
他妻子裹著條毯子，整個人縮在里面。趙醫(yī)生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一天比一天灰敗，
眼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死死盯著懷里的人。刀疤張的“王國”則設(shè)在生鮮區(qū)，
那里有最豐富的食物來源。他和他的三個爪牙黃毛、大塊頭、刀條臉占據(jù)了最舒適的休息區(qū)，
幾張拼起來的塑料椅子上鋪著羽絨服。他們身邊堆滿了撕開的真空包裝熟食、空飲料罐，
地上扔著啃光的雞骨頭。
滋啦…滋啦啦……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從超市頂棚的廣播喇叭里響起。
所有人都被驚得渾身一抖，驚恐地抬頭望向聲音來源。
城市緊急…廣播…”“…尸變…感染…范圍…失控…軍隊…滋啦…滋啦啦…”雜音陡然增大，
幾乎淹沒了人聲。“…棄守…所有…城區(qū)…重復(fù)…軍隊…已棄守…所有城區(qū)…滋啦…”“滋！
”最后一聲尖銳的長鳴，如同宣告死亡的號角，然后，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廣播徹底沉寂。
“棄…棄守？！” 穿著臟污西裝的胖子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他癱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軍隊不要我們了……”“嗚哇！
” 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母親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大哭，
懷里的孩子被嚇得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棄守？！那我們怎么辦？！等死嗎？！
”“外面全是那些東西！我們出不去了！”“食物！食物能吃多久？！水呢？！
”絕望的哭喊，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在巨大的超市空間里撞來撞去?！岸妓麐尳o老子閉嘴！！
”刀疤張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了起來，手里的砍骨刀狠狠劈在旁邊一個金屬貨架上。“當(dāng)啷！
”他拎著刀，一步步走到人群前方，臉上那條疤因為憤怒而扭曲，像活過來的蜈蚣?！翱?？
哭你媽哭！軍隊跑了，老子沒跑！想活命？就得聽老子的規(guī)矩！
”他手中的砍骨刀猛地指向人群?！耙?guī)矩一！從今天起，所有人！
不管找到什么吃的喝的用的！統(tǒng)統(tǒng)先交到老子這里來！老子按人頭分配！誰敢藏私？剁手！
”人群一片死寂，只有壓抑的抽泣?！耙?guī)矩二！
” 刀疤張的目光掃過角落里幾個瑟瑟發(fā)抖的老人和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老東西，
小崽子，吃不了那么多！從今天起，你們的份量，減半！
”抱著孩子的母親驚恐地抱緊了懷里的嬰兒，臉色慘白如紙。幾個老人的眼睛里只剩下絕望。
“規(guī)矩三！” 刀疤張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人群里幾個年輕女人的身上，包括我。
他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淫邪和占有欲?！巴砩希糜腥恕策墶?，盯著門，聽著動靜。
這活兒……”他舔了舔嘴唇，“就你們幾個娘們兒輪著來！今晚誰先‘值夜’？
”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頓，充滿了挑釁和威脅?！爸狄埂眱蓚€字被他咬得極重，
傻子都明白那意味著什么。3 人性的崩塌沒人敢反駁。刀疤張和他手下手里的刀，
還有他們身后堆積的食物，就是這鋼鐵囚籠里的律法。規(guī)則，在生存的絕境下，
被暴力重新書寫。人性的底線，開始崩塌。刀疤張的“規(guī)矩”像沉重的枷鎖，
立刻套在了每個人的脖子上。日用品區(qū)角落，那個抱著嬰兒的年輕母親李姐，縮在紙箱后面，
偷偷抹著眼淚。她懷里的孩子才幾個月大，小臉通紅，嘴唇干裂起皮，正發(fā)出貓叫似的哭聲。
孩子有嚴(yán)重的先天不足，需要一種特殊的深度水解奶粉，普通的奶粉吃了就拉肚子，
甚至?xí)l(fā)高燒?！班镟锕浴豢蕖瓔寢屵@就給你弄吃的……” 李姐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她哆嗦著從貼身口袋里掏出最后小半包那種特殊奶粉，又摸出一個撿來的奶瓶。
她警惕地四下張望，確認(rèn)刀疤張的人沒在附近，才小心翼翼地把那點珍貴的奶粉倒進(jìn)奶瓶，
又拿起旁邊一個用體溫勉強溫著的小半瓶純凈水。那是她昨天分到的全部飲水。就在這時，
一只臟兮兮的手猛地從旁邊貨架縫隙里伸出來?！鞍?！” 李姐短促地驚叫一聲，她抬頭，
正對上黃毛那張掛著猥瑣笑容的臉。“喲，李姐，藏好東西呢？
” 黃毛晃著手里奶白色的奶瓶。“這什么高級貨？聞著挺香?。⌒⒕次覀兝洗笕?！
” 他說完，看都不看李姐瞬間慘白的臉和絕望的眼神，拿著奶瓶轉(zhuǎn)身就走?！安唬∵€給我！
求求你！那是我女兒的救命奶粉！她還病著啊！” 李姐瘋了一樣撲過去想搶。“滾開！
” 黃毛不耐煩地一腳把她踹開，力道很大。李姐瘦弱的身體撞在身后的貨架上，
發(fā)出一聲悶響，懷里的嬰兒受到驚嚇，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嚎?！俺乘懒耍?/p>
” 黃毛罵罵咧咧地走遠(yuǎn)了。李姐癱在地上，額頭撞破了皮，血混著淚水流下來。
她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懷里哭得小臉發(fā)紫幾乎喘不上氣的女兒。這一幕，
被躲在排貨架后的我，看得清清楚楚。沒過多久，更凄厲的哭喊聲從另一側(cè)傳來。
“求求你們！給我一點藥！一點點就好！我妹妹要不行了！求求你們！”是那個高中生男孩，
王浩。他正跪在生鮮區(qū)邊緣，離刀疤張的“王座”幾米遠(yuǎn)的地方，
對著正在啃雞腿的刀疤張和他的手下拼命磕頭。他額頭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發(fā)出咚咚的悶響，很快紅腫破皮。他身后不遠(yuǎn)處，
他那個病弱的妹妹小雅蜷縮在一張破毯子上，小臉燒得通紅，嘴唇是嚇人的青紫色，
身體正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眼看著就要窒息過去。王浩抬起滿是淚水和污血的臉，
聲音哀求道：“張哥！老大！求您了！給我一片阿奇霉素！或者頭孢！什么都行！
我妹妹她喘不過氣了！她從小就有肺炎！她快死了！求您行行好！我給您當(dāng)牛做馬！
我這條命都是您的！”刀疤張慢條斯理地啃完最后一口雞腿肉，把骨頭隨手一扔。
這才用油膩膩的手抹了把嘴，這才看了一眼還在地上拼命磕頭的王浩“藥？
” 他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老子自己還怕頭疼腦熱呢！給你？救你那賠錢貨妹妹？
”他站起身，拎著啤酒瓶，晃晃悠悠走到王浩面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額頭血肉模糊渾身發(fā)抖的少年?！耙?guī)矩，老子立了。上交物資，
按人頭分。你上交了什么？嗯？就你那點破餅干？還想換藥？
”“我…我……” 王浩語無倫次，“我以后找到的都給您！雙倍！三倍！求您了！
先救我妹妹！她真的不行了！”“不行了？” 刀疤張咧開嘴，“那正好啊，省糧食。
”這句話像最后的重錘，徹底擊垮了王浩。他不管不顧地?fù)渖先ィ?/p>
想抱住刀疤張的腿：“張哥！我求您！我求您了！”“滾！”刀疤張眼中兇光一閃，
抬起穿著厚重皮靴的腳，狠狠一腳踹在王浩的胸口?！芭椋 蓖鹾剖萑醯纳眢w被踹飛出去，
重重摔在幾米外的地上，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蜷縮著身體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血沫子。
刀疤張厭惡地啐了一口唾沫，像甩掉什么臟東西。“把他扔遠(yuǎn)點！別他媽死這兒礙眼！
”他對著黃毛他們揮揮手。黃毛和大塊頭立刻獰笑著上前，像拖死狗一樣，
一人拽著王浩一條胳膊，把他往遠(yuǎn)離生鮮區(qū)的黑暗角落里拖去。王浩痛苦地蜷縮著，
眼睛卻死死盯著遠(yuǎn)處抽搐的妹妹，喉嚨里發(fā)出絕望的嗚咽。人群死寂。所有人都低著頭，
不敢再看。只有小雅越來越微弱的抽搐聲，和李姐懷里嬰兒嘶啞的哭聲，
在渾濁的空氣中交織，像為這崩壞的世界奏響的哀樂。我靠在冷藏庫冰冷的門上，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目光掃過發(fā)電機旁那半桶越來越少的柴油，
又掃向冷藏庫緊閉的大門。就在這時，
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見冷藏庫厚重的密封門縫下好像滲出了一點什么東西？不是水。
是一種極其粘稠的紅色液體？柴油發(fā)電機的轟鳴聲一天比一天虛弱，
空氣里那股混合著腐爛和血腥和的味道越來越濃。第五天。冷藏庫那扇厚重的鐵門，
摸上去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溫暖。門縫下，
那股紅色的粘稠液體滲出的范圍越來越大?？諝饫飶浡还商鹉佊中瘸舻奈兜溃?/p>
比生肉的腥臊更令人作嘔。刀疤張的“配給”一天比一天少，也越來越敷衍。
壓縮餅干硬得硌牙，水分更是嚴(yán)格控制。生鮮區(qū)那些冷柜里原本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猓?/p>
肉眼可見地蒙上了一層灰敗的顏色，散發(fā)出的氣味不再新鮮。
刀疤張只讓人拿出少得可憐的一點，煮熟了，肉湯寡淡得能照見人影，肉塊又老又柴，
嚼在嘴里像木屑。這點東西，根本填不飽十幾張饑餓的胃。生鮮區(qū)角落，
那個穿著皺巴巴西裝的中年胖子，陳老板，這家超市名義上的所有者。
此刻正蜷縮在一個空水果箱后面，渾身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冷汗浸透了他早已看不出顏色的襯衫。他臉色蠟黃，嘴唇干裂發(fā)紫，眼神渙散，
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fù)钢孛??！八帯业乃帯碧悄虿 Ｎ抑馈?/p>
他那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從不離手。黃毛叼著從煙酒區(qū)順來的煙，吊兒郎當(dāng)?shù)鼗斡七^來，
準(zhǔn)備“收繳”陳老板今天的“配給”，半塊硬得像石頭的壓縮餅干。
他踢了踢陳老板的腿：“喂！老東西！交糧了！”陳老板一哆嗦，
下意識地死死抱住懷里那個磨破了皮的公文包。他這個動作太可疑。
黃毛的小眼睛瞬間瞇了起來，他蹲下身，一把抓住公文包的帶子：“抱這么緊？
藏什么好東西了？給老子看看！”“不！不行！這是我的藥！救命的藥！
” 陳老板死死護(hù)住包，聲音絕望?！八帲俊?黃毛眼睛更亮了，“什么藥？給老子交出來！
按規(guī)矩，所有物資上交！”他一邊吼著，一邊粗暴地跟陳老板撕扯起來。“放開！救命?。?/p>
這是我的胰島素！” 陳老板的哭喊聲在寂靜的超市里格外刺耳?！耙葝u素？
” 刀疤張的聲音冷冷地插了進(jìn)來。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旁邊，抱著胳膊，
眼神看向陳老板和他那個被撕扯得變形的公文包上。黃毛得了令，更加兇狠，猛地發(fā)力。
公文包的拉鏈被徹底扯壞，里面的東西嘩啦啦散落一地。幾疊早已無用的鈔票，一個錢包，
幾份文件，還有一個巴掌大的銀色金屬小盒子。黃毛眼疾手快，一把抓起那個金屬小盒。
盒子是冷藏盒，入手冰涼。他粗暴地掰開卡扣，
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幾支細(xì)小透明液體的玻璃注射筆，筆身上印著外文標(biāo)簽?！皨尩模?/p>
真是胰島素！” 黃毛罵了一句，臉上帶著點失望，抬手就想把這“沒用的玩意兒”扔掉。
“等等！” 刀疤張突然出聲。他走上前，從黃毛手里拿過那支冷藏盒，掂量了一下，
感受著那冰涼的觸感。他抬起眼皮，看向旁邊那臺散發(fā)著灼熱氣息的發(fā)電機，
又看了看冷藏庫那扇溫吞的鐵門。最后，目光落在陳老板那張因為恐懼和病痛而扭曲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