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半身染血的謝淮州撲上前抱住元扶妤,兩人一起跌倒。
全身濕透的元扶苧掙開桎梏,跌跌撞撞跑了進來:“阿姐!”
鮮血大口大口從元扶妤口中涌出,她費力掙扎想起身,想看清到底是誰要她的命。
可視線卻逐漸模糊。
想她元扶妤縱橫戰(zhàn)場多年,臨了陰溝里翻了船,不明不白死在這莊子上。
死也做不了一個明白鬼,竟不知到底是要她的命。
她不服。
意識消散的前一刻,元扶妤滿腦子都是放心不下的朝局。
世家穩(wěn)如老狗,不論是誰主政,朝局都不會亂。
只是皇帝年僅六歲,她一死,無人敢用鐵腕手段與世家抗衡,他們元家的江山,便不再是姓元的說了算了。
“殿下!殿下!”
“阿姐!阿姐……”
耳邊,謝淮州的急喚和元扶苧痛苦的呼喊聲越來越小,可崩天暴雨砸擊屋瓦、高樹和水洼的聲響,卻越來越響越來越急,在她腦中連成尖銳的長鳴。
“阿姐!阿姐……”
腦中鳴響還未消散,元扶妤猛然睜開眼,驚坐而起。
口鼻間沒有濃烈的血腥味,胸腔劇痛傷口消失不見,只有如擂鼓的心跳。
沒死嗎?
坐在床邊晃醒元扶妤的十歲小姑娘,往元扶妤的跟前挪了挪:“阿姐,你可算醒了!”
屋外激烈如鼓的雨聲和小姑娘說話聲,像被悶住一般,不甚清晰。
“阿姐,父親派人來接母親和我們回蕪城了,你快些穿衣裳!”
元扶妤呼吸未平復(fù),聽覺隨著腦中嗡鳴的減弱也真切起來。
她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陌生小姑娘,又看向在屋內(nèi)匆忙收拾金雕玉鏤器玩的仆婦,還有這掛了滿屋子絳紅紗帷的局促閨房,滿臉茫然。
疾風(fēng)驟雨將青瑣窗撞開,涼風(fēng)撲在元扶妤的臉上才讓她回過神過來。
“這是哪兒?”元扶妤問。
聽到自己發(fā)出的聲音,她抬手摸上喉嚨,又震驚看著這雙瑩潤無骨但并不屬于自己的手,下意識摸上臉。
崔五娘見元扶妤摸臉,貼心將枕頭下那把鏤雕梅花的鎏金手鏡遞給元扶妤:“阿姐你莫不是做噩夢了?這是咱們太清縣崔家老宅啊!”
銅鏡中映出一張陌生且稚嫩的面孔,瞧著只有十三四歲,美麗但不是她元扶妤。
這是夢?還是……她將這姑娘奪舍了?
穿著豆綠色短襦的婢女將窗戶關(guān)好,忙走過來,一邊麻利幫元扶妤穿衣裳,一邊道:“四姑娘,不能耽擱了,汛期暴雨不斷,蕪城幾個堰口都要垮了,官府為減少更多地方受災(zāi),要往太清縣分洪,辰時官府就要毀堤,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寅時末了,咱們得快些?!?/p>
元扶妤還不清楚情況,如提線木偶般被婢女伺候著穿了衣裳系上披風(fēng),扶著往老宅外走。
崔五娘貼在元扶妤身邊,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反倒讓元扶妤在走出崔家老宅前,搞清楚了如今的處境。
被她奪舍的,是蕪城商戶崔家的崔四娘。
六年前,崔四娘的父親將癱瘓在床的發(fā)妻程氏打發(fā)回太清縣老宅,崔四娘不滿父親偏寵妾室,跟隨母親一同回了太清縣,在這兒一住就是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