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禮前兩個月,我抑郁癥再次復發(fā)。
我用新的身份在網(wǎng)絡上約上了知名心理醫(yī)生,也就是我的未婚夫。
面對作為患者的我,他溫聲細語地說我是他見過最堅強的女孩。
可是面對現(xiàn)實的我。
他卻叫我不要胡鬧,不要任性,不要太敏感。
后來婚禮取消,我將割腕的刀刺進他的身體。
他卻抱著我,在自己身上劃下一道道血痕。
“生生,我再也不會了,我們永遠在一起好嗎?”
1
跟池景洲訂婚之后,他的青梅說想寫一本書,需要一個抑郁癥患者作為參考素材。
于是他二話不說將我送給了齊思宛。
只為了讓我抑郁復發(fā),能夠成為這個素材。
“滾開!別碰我!”
我看著眼前幾個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恐懼感襲來,渾身發(fā)抖。
粗糙的手擦過我的肌膚,讓我心底一陣惡心。
“喬生,這幾個人可是景洲和我費盡心思才找到的,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p>
我只感覺被縫補的心臟撕裂開來,血淋淋一片。
小時候父母感情破裂,都不愿意要我。
最終我被寄養(yǎng)在了鄉(xiāng)下重男輕女的奶奶家里,眼前的幾人是我當時抑郁的原因之一。
而我,只跟池景洲說過。
禿頭的男人突然猛撲上前,我的雙腿被死死壓住。
肥大的手在我的身上摸索。
我哭喊出聲,用盡全力掙扎。
一個巴掌落在了我臉上,火辣辣的疼。
“小丫頭片子,還不懂事是吧?”
身上的衣服被扯開,熟悉的聲音讓我渾身僵硬,似乎墜入無盡黑暗。
不可以!
我猛然驚醒,用盡全力摸索到包里的修眉刀,不顧一切地揮向男人。
“啊!”
我緊緊握住手中的小刀,不管不顧地亂揮。
這三人猝不及防被我傷到,罵罵咧咧地不敢再上前來。
“喬生,你以為池景洲為什么會跟你在一起?”
我猛地抬頭,死死盯著齊思宛。
“不過是跟現(xiàn)在一樣,我需要一個,素材。”
我剛提起的力氣陡然卸下,腦中混沌一片。
那些我以為的救贖、溫暖,都是假的!
我的人生,從頭到尾,都沒有被太陽光顧過。
為什么是這樣?
我癱坐在地上,黑暗漸漸將我吞沒。
我的掙扎,原來毫無意義。
似乎又有人撲了上來,后腦勺傳來一陣疼痛。
“喬生,沒有意義,沒有人選擇你,從來沒有?!?/p>
腦海中有個聲音反復播放,淚水落下的那一刻。
“生生!”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接著我被抱了起來。
那些令人惡心的味道漸漸消散。
我努力看清眼前的人,聲音微弱。
“池景洲,你來啦?!?/p>
2
再次醒來,是在我和池景洲的房間里。
眼睛像是被蒙上薄紗,看不清眼前人。
但是我聽出來了,是池景洲。
他在打電話,語氣似乎不太好。
“你不是說讓那幾個人稍微刺激一下就行了嗎?為什么讓他們碰生生?”
周圍的環(huán)境太安靜,我隱約聽見了電話那頭的聲音。
“景洲,我跟那幾人說了,不會來真的?!?/p>
“喬生比你想象的堅強多了,所以我才會想著讓他們稍微過分了點。”
“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做到底的。”
我又想到了那些令人作嘔的觸感。
真的會停手嗎?
不會的。
好惡心。
我忍不住干嘔起來。
池景洲轉過身來,坐在床邊,目光沉沉地盯著我。
“為什么不反抗?”
他看見了,我當時癱軟在地的樣子。
為什么我不反抗?
我只是呆愣地看著前方。
見我沒有回應,他似乎更加生氣了。
粗暴地將我從床上拉了起來,直直奔向浴室。
“嘩!”
無力地雙腿被拖拽著往前邁步,磕在了床角。
我被甩在了冰冷的浴缸中,冰涼的水濺到了池景洲的衣服上。
“洗干凈!”
我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住自己,手指深深掐進手臂的肉里。
池景洲好像很生氣,摔門而出。
而我,將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身上布滿劃痕。
有血跡滲出。
從浴室中走出來,我拿起了了手機。
有些遲鈍地點開了那個對話框。
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拼寫。
“池醫(yī)生,我想死?!?/p>
發(fā)出去之后我愣愣地發(fā)呆,直到屏幕又亮了起來。
“怎么了?是今天有人讓你不開心了嗎?”
池景洲,是你。
好臟,洗不干凈了。
“曾經(jīng)說過愛我的人,把傷害我的人帶我了我面前,再次傷害了我?!?/p>
對面似乎靜默了一瞬。
“那不是你的錯,是他們不好?!?/p>
看著文字,我卻能想象出池景洲溫柔的眉眼。
可是池景洲,你嫌我臟了。
到底是你錯了?
還是我錯了?
腦中隱隱作痛,手機被摔在了地上,我一步步走向廚房。
拿起了水果刀。
刀太鈍,劃了好幾下,一條細長的血線才慢慢浮現(xiàn)。
意識又開始昏沉。
3
池景洲回家的時候,我還在床上躺著。
被子將全身嚴嚴實實蓋住,我熱出了一層薄汗。
手腕上的血跡凝固了,可我的腦袋還是一片混沌。
他走近,清甜的香水味鉆入鼻腔。
我忍不住屏住呼吸。
“生生,你不要慪氣?!?/p>
“思宛沒有壞心,只是一時糊涂,而且她也不會真的讓那些人傷害到你的?!?/p>
為什么啊?
他明明看見了,我?guī)缀跻虏槐误w地躺在那里。
他為什么會覺得齊思宛沒有壞心?
我臉上紅腫的巴掌印還未完全消退。
他為什么覺得那些人不會傷害我?
我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句道。
“我要讓她坐牢!”
“你瘋了!”
池景洲立馬呵斥道。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毫不避讓。
“喬生,你最好不要?!?/p>
“否則......”
我執(zhí)拗地看著他。
是他告訴我,傷害我的人,就該去坐牢。
可是。
我終究是天真了。
池景洲知道我所有軟肋。
4
車外的風景不斷變化,從高樓大廈到山丘田野。
我不自覺摳著手指,紅印一片。
難道把那些凌辱過我的人找過來還不夠嗎?
還要帶我回到我抑郁萌芽的地方?
車子停在了熟悉的村口。
池景洲轉過頭來看著我。
“只要你別去找思宛麻煩,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p>
原來這是懲罰,是威懾。
我執(zhí)拗的跟他對視,沒有說話。
他顯然看出了我的決心。
車子再次啟動。
我被拖拽著下了車,看著眼前的土院子,身上密密麻麻的疼起來。
“你們找誰?”
一個手腳不太利索的老太太拄著拐杖走出來。
她是我的奶奶,但是我離開后從沒回來過,她有些不記得我了。
“奶奶好,這是您的孫女喬......喬夭,我是她的未婚夫?!?/p>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池景洲鋒利的側臉,心臟驟停。
是的,我出生的是時候,沒人希望我活。
卻也沒人敢讓我死。
奶奶也不喜歡我,取了夭折的夭作名字。
后來我跟池景洲說了這件事,他拉著我去改了名字。
我已經(jīng)多久沒聽見這個名字了?
甚至忘記了自己原來還有這個名字。
可是現(xiàn)在,為了威脅我。
我的未婚夫親切地叫傷害我的人奶奶,跟她說我叫喬夭。
池景洲轉頭看我,我的奶奶也在打量著我。
我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臉色肯定慘白一片。
“是你這死丫頭??!”
奶奶恍然大悟,布滿褶皺的臉上扯出嘲弄的笑。
“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當初小小年紀勾三搭四惹了禍跑了,現(xiàn)在回來干什么?”
我早就了解奶奶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忍不住退到了池景洲身邊。
他察覺到我的動作,雙手搭上我的肩。
然后。
將我推到了奶奶跟前,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
“我和她準備結婚了,回來看看您。”
她渾濁的眼睛迸發(fā)出精光,貪婪地將我身后的池景洲打量了一遍。
“進來進來!”
說著轉身往里走,嘴里還說著。
“果然是騷骨頭,還真勾搭了一個不錯的。”
我僵在原地,置身無底的海洋,不斷地往下沉淪,下墜。
一股推力將我頂著往前走。
“這就是你前天不反抗的原因?”
池景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乎還有怒意。
他信了奶奶說的話。
我,是個不檢點的人。
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他明明知道,我是因為這些事才抑郁的。
他明明了解我的......
5
到了屋里,奶奶拿出了一條麻繩。
我下意識抓住了池景洲的手,幾乎要落下淚來。
池景洲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得意地笑了。
大概是終于讓我害怕了。
“孫女婿??!這死丫頭犟得很,她要是不聽話,你就那這個繩子把她綁在豬圈里?!?/p>
“第二天保證老老實實?!?/p>
痛苦的回憶將我裹挾。
小時候,奶奶嫌棄我不是個孫子。
大冬天使喚我去河邊洗衣服。
心情不好就拿著細長的竹枝狠狠抽在我身上。
飯幾乎是吃不飽的,餓極了我只能偷偷跟豬搶吃的。
我也曾反抗過,于是她便拿出那條麻繩。
將我綁在豬圈里,竹枝狠狠抽打在身上,避無可避。
我看著池景洲笑著將那麻繩接了過來,還道了謝。
為什么?
一切還是沒有改變。
回程的路上,池景洲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
將那麻繩放在了兩人的車座中間。
我忍不住摳著手腕,那剛愈合的傷口被摳出了點點血跡。
“喬生。”
他突然出聲,我嚇得縮了縮身子。
似乎對我的反應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多問。
“不要去找思宛麻煩?!?/p>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事。
也不記得他說的麻煩是什么。
記憶好像有些混亂起來。
下意識呢喃:“我錯了。”
冷汗爬上后背,窒息感裹挾著我。
我沒有了意識,只能不斷重復著這三個字。
臉色慘白。
“生生!”
我看見他好像有些慌亂地看著我,不明白為什么我突然變成這樣。
下一瞬,我擰開了車門。
毫不猶豫地跳了出去。
我聽見池景洲緊張地叫我名字,手臂傳來刺痛。
我突然睡了過去。
6
睜眼的時候,已經(jīng)回到了家里。
手臂的傷被包扎了起來。
周圍一片寂靜。
手機上有池景洲的消息。
第一條是發(fā)給作為未婚妻的喬生。
“你狀態(tài)不好,好好休息,我還有工作。”
第二條是發(fā)給作為患者的喬生。
“笙笙?!?/p>
這是我給自己編造的假身份。
“要是你親近的人讓你抑郁二次復發(fā),你會怎么辦?”
我疑惑的看著這句話,他不是心理醫(yī)生嗎?
他不清楚嗎?
我緩緩打出幾個字,點了發(fā)送。
“那我,就去死吧?!?/p>
鋒利的刀口,劃開了單薄的肌膚。
好累。
手機砸落在地上,清冷的女聲從手機傳來。
“生生?怎么了?”
是我異父異母的姐姐,可能是不小心誤觸了。
我媽媽離婚后改嫁,繼父也有一個女兒,就是陸棠。
“沒事,按錯了。”
聲音有些虛弱,我感覺到力氣被一點點抽離,腦中傳來一陣陣暈眩感。
她似乎還想說些什么,被我打斷。
“我先掛了?!?/p>
說著摁滅了手機。
姐姐啊。
她其實很好,我到陸家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上大學了。
幾乎不在家。
但是回來的時候,還是會給我?guī)c禮物。
我們的關系說不上親密,但是也算可以。
我是愿意叫她姐姐的。
后來她出國了,聯(lián)系也就少了。
意識抽離之前,我聽見房門被人大力推開。
有人將我攬在懷里,焦急萬分。
“生生!”
“我沒想到......對不起對不起......”
是池景洲。
為什么他這么傷心?
這不是如他所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