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元云笙最后還是被送進(jìn)了手術(shù)室。
冰冷的機(jī)械進(jìn)入她的身體,拿掉了那個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的孩子。
她圓睜著眼,盯著天花板,身體從骨頭縫里鉆出來一股寒意。
她突然意識到,和元盡歡的這場斗爭里,哪怕元盡歡死了,她竟然還是沒有贏。
她輸了,一敗涂地。
......
去警察局做完筆錄出來,傅澤騫發(fā)現(xiàn)天氣變得陰沉起來。
烏云重疊,仿佛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
他拿出打火機(jī),想點一支煙,可手卻一直發(fā)抖,沒能點燃。
好不容易點燃了,“嘩啦”一聲,暴雨突然下了起來,狠狠往他的身上砸下。
也砸滅了那支煙。
看著冒著煙的煙頭,傅澤騫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緩慢地蹲了下去。
他將自己的臉埋入雙手之間,在暴雨傾盆之中,掩下所有一切情緒。
臉上滿是水痕,一時間,竟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雨水。
此后數(shù)日,傅澤騫很少出門。
他待在那間元盡歡曾經(jīng)住過的房間,里面空蕩蕩的,出了一張床和桌子,什么都沒有——他突然意識到,哪怕在這里住了六七年,元盡歡也還是沒有在這里留下太多生活的痕跡。
就好像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要離開的準(zhǔn)備。
他不由回想那幾年,他和元盡歡之間,也不完全只是仇恨。
元盡歡很會做飯,不管他加班到多晚回家,桌子上總會有好幾個熱了又熱的飯菜。
那時他只覺得有個人一直等著自己,令人心生煩躁。
如今才突然意識到,原來家里有一盞永遠(yuǎn)亮著的暖黃的燈。
好像也是一種更幸福。
他從未告訴過元盡歡自己喜歡吃什么,可每次她留的菜,也竟都符合他的胃口,是他最喜歡的幾樣。
越想,傅澤騫越覺得心臟幾乎麻痹——他受不了這種痛苦,干脆用酒精來麻木自己。
從白天喝到黑夜,竟整整過去了三天。
他不分日夜,喝得整棟別墅都昏昏暗暗,不見天光。
直到第四天時,警察突然找上門。
門被推開,刺鼻的酒味撲面而來,跟警察一同入內(nèi)的助理和傅母不由得捏緊了鼻子,滿臉嫌棄。
一看傅澤騫更是狼狽——
他應(yīng)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拾掇過自己,身上穿著一件已經(jīng)變得酸臭的襯衫,眼中布滿紅血絲,眼底一片青黑,滿臉胡子拉碴,看上去十分邋遢。
警察皺起眉頭,開口問他:“傅先生,元云笙元小姐失蹤了,你有沒有她的消息?”
助理在一旁解釋:“傅總,那天元小姐做完流產(chǎn)手術(shù)后就逃了,我給您發(fā)了短信,不知道您有沒有看到?!?/p>
傅澤騫有一瞬間的怔忪。
短暫的沉默后,他按著自己的眉梢,淡淡開口:“跑了就跑了吧?!?/p>
“我們現(xiàn)在懷疑元小姐涉嫌買兇殺人,你要是有她的消息,記得及時報警?!本彀櫭嫉?,“另外我們需要搜查一下您家。”
傅澤騫側(cè)開身子:“請便?!?/p>
傅母連忙拉著傅澤騫的胳膊,將他拽到一旁:
“澤騫,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你和盡歡不是一直好好的嗎?怎么她會突然......”傅母臉色發(fā)白,低低開口,“元家那邊知道情況了嗎?元老爺子他......”
傅澤騫的心狠狠往下一沉,輕輕搖頭:
“還沒說?!?/p>
傅母閉上眼,長嘆一聲:“作孽??!元家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找回來了,怎么就出了這么檔子事兒?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告訴元家那邊吧!”
傅澤騫“嗯”了 一聲,眼神渙散地坐下去。
看他這般模樣,本來還想再說兩句的傅母,突然有些舍不得開口了。
她拍了拍傅澤騫的肩膀:“人既然已經(jīng)去世了,你也別想太多,振作起來,傅氏上下那么多號人,都等著你養(yǎng)活呢?!?/p>
“一切會好的,時間可以淡化一切?!?/p>
真的會變好嗎?
傅澤騫的眼神越來越遠(yuǎn),最后遙遙望向日光。
外面的太陽那么大,他的心底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
他那么清醒地認(rèn)識到一個事實——
好像一切不會再好了。
時間即便是淡化了一切,那塊永遠(yuǎn)橫亙在心口的傷疤,即便合攏,可恢復(fù)如初的皮下,也是一片腐爛的壞肉。
他不會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