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暗潮涌動
圍墻下的尸堆還在滋滋冒青煙,老王蹲在墻角用生銹的鐵鍬鏟著黏在鞋底的喪尸內臟,鐵鍬與地面摩擦發(fā)出的聲響像極了指甲刮黑板。蘇晚靠在倉庫門口,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肩膀上的紗布,繃帶邊緣滲出的青紫色痕跡比昨晚更深了,像條休眠的毒蛇,隨時可能昂起頭來咬斷她的喉嚨。
"都打起精神!" 老周叼著半截煙頭,用刀柄敲了敲鐵皮桶,"新來的車距咱們還有三公里,看那車燈陣仗,少說有二十號人。" 他轉頭看向林深,眼神里帶著幾分探究,"你說那趙強會不會是當年咱在武裝部見過的那個二貨?說話跟機關槍似的,逮著人就吹自己當過民兵排長。"
林深沒搭話,手里的望遠鏡正牢牢鎖定逐漸逼近的車隊。打頭的是輛改裝的裝甲車,車頭焊著兩排鋼筋倒刺,活像只披甲的鐵烏龜。后面跟著三輛皮卡,車斗里堆滿了油桶和集裝箱,車幫子上用紅漆歪歪扭扭寫著 "人類黎明庇護所",每個字都帶著股子狠勁,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來了。" 林深放下望遠鏡,手指在戰(zhàn)術腰帶上敲出急促的節(jié)奏。蘇晚注意到他指節(jié)上的老繭比昨天又深了些,大概是剛才搬汽油桶時磨的。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筆記本,RH 陰性血的線索像塊滾燙的炭,壓得她胸口發(fā)悶。
車隊在圍墻外百米處停下,裝甲車的鐵門 "咣當" 一聲打開,下來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肚子把軍綠色 T 恤撐得像個球,腰間別著兩把明晃晃的砍刀,走路時刀把子撞在大腿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蘇晚心里一沉,這不就是趙強嗎?和實驗室監(jiān)控里那個笑瞇瞇拿走她實驗報告的男人判若兩人。
"老林!" 趙強突然揮手,臉上堆起夸張的笑容,"別來無恙??!聽說你帶了個大寶貝?" 他沖蘇晚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神在她胸前的工牌上掃了兩圈,"咱庇護所別的沒有,就是缺像蘇博士這樣的文化人。"
老周啐掉煙頭,往前跨了半步,菜刀在手里轉了個花:"趙胖子,少擱這兒扯犢子!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他故意把 "滾蛋" 倆字咬得極重,唾沫星子都濺到了圍墻上。
趙強的臉色瞬間冷下來,手按在刀柄上往前蹭了兩步:"老周你還是這么沖。行,咱打開天窗說亮話 —— 把蘇博士留下,再分我們一半物資,我保證你們這幫人在庇護所吃香喝辣,比在這破倉庫里啃發(fā)霉的泡面強百倍。" 他身后的小弟們跟著往前湊,手里的鋼管和弓箭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蘇晚感覺喉嚨發(fā)緊,下意識地往林深身邊靠了靠。她能清楚地聽見自己肩膀處血管跳動的聲音,像只被困在紙箱里的鴿子,撲棱得越來越急。林深察覺到她的異樣,手臂微微后移,用身體擋住了她半個身子。
"不可能。" 林深的聲音像塊凍硬的鋼板,"物資可以分你們三成,但蘇博士必須跟我們走。" 他頓了頓,又補了句,"另外,你們昨天在加油站殺的那只變異鹿,血腥味引來了至少五十只喪尸,現(xiàn)在正往你們來的方向去呢。"
趙強愣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一陣大笑:"老林你嚇唬誰呢?就憑你這破圍墻,能擋住老子的裝甲車?" 他沖身后揮了揮手,"給我把鐵門砸開!" 幾個小弟立刻扛著鋼梁沖了上來,鐵門上的鐵銹撲簌簌往下掉。
老王急了,抄起鐵鍬就要往下沖,被老周一把拉住:"別急,讓他們先嘗嘗咱們的見面禮。" 他沖小張使了個眼色,小張點點頭,貓著腰跑到墻角,掀開了一塊木板 —— 下面埋著他們昨天用汽油和玻璃瓶做的土制燃燒瓶。
"扔!" 老周一聲令下,十幾個燃燒瓶劃過拋物線,在裝甲車周圍炸開?;鹈?"轟" 地竄起來,映得趙強的臉一陣青一陣紅。他咒罵著往后退,不小心撞翻了身后的小弟,人群頓時亂作一團。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嘶吼聲,像無數(shù)個破風箱同時在響。蘇晚心里一涼,踮腳往圍墻外看去,只見公路盡頭騰起一片煙塵,至少兩百只喪尸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狂奔,領頭的是兩只變異的杜賓犬,背部隆起的肌肉塊像一塊塊花崗巖,舌頭拖在地上,滴著腥臭的口水。
"操!真讓你說中了!" 趙強抹了把臉上的灰,惡狠狠地瞪了林深一眼,"先對付喪尸!" 他沖小弟們揮揮手,"上墻頭,放箭!"
兩撥人暫時放下恩怨,共同對付喪尸群。林深和趙強的小弟們在圍墻上并肩而立,鋼筋箭和弩箭雨點般落下。蘇晚躲在倉庫里,借著門縫看見一只變異犬被射中眼睛,卻還在往前沖,直到被燃燒瓶砸中,才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
戰(zhàn)斗持續(xù)了將近一個小時,當最后一只喪尸倒下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趙強的小弟們死了三個,傷了五個,而林深這邊除了老王被喪尸抓了道口子,還算完好。
"老林,咱們各退一步。" 趙強擦了擦臉上的血,語氣比剛才軟了不少,"我知道你想保護蘇博士,但憑你們這點人,根本守不住這個地方。加入我們庇護所,我讓你當安保隊長,怎么樣?"
林深沒說話,轉頭看向蘇晚。蘇晚明白他的意思,輕輕搖了搖頭。她想起在實驗室見過的場景 —— 趙強的手下把感染者綁在手術臺上,用鋒利的手術刀劃開他們的皮膚,卻連麻醉劑都舍不得打。那樣的地方,根本不是庇護所,而是人間地獄。
"抱歉,我們不去。" 林深直視著趙強的眼睛,"但物資可以分你們四成,算你們幫忙打喪尸的報酬。"
趙強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盯著林深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好,很好。" 他轉身走向裝甲車,"老林,你記住今天的決定。等哪天你在這破倉庫里撐不下去了,老子的庇護所隨時歡迎你 —— 只要你把蘇博士帶來。"
車隊離開后,眾人回到倉庫,氣氛比剛才更凝重了。老周蹲在地上數(shù)剩下的罐頭,嘴里不停地嘟囔:"媽的,這下只剩四十罐了,撐不了半個月。" 小張坐在角落,抱著膝蓋發(fā)抖,眼鏡片上全是霧氣。
蘇晚悄悄溜到衛(wèi)生間,解開肩膀上的繃帶。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完全變成了青紫色,邊緣處還翻著細小的黑痂,像被火燒過的樹皮。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抗生素小瓶,發(fā)現(xiàn)只剩最后兩顆了。猶豫了一下,她把藥放回口袋 —— 還是留給林深吧,他昨天搬物資時傷口又裂開了。
回到倉庫,她看見林深正在整理戰(zhàn)術背包,把僅剩的幾發(fā)子彈單獨放在一個夾層里。"你在干嘛?" 她走過去,輕聲問。
"準備突圍。" 林深頭也不抬,"趙強不會善罷甘休,不出三天他肯定會回來。這里守不住,我們得去找城西實驗室,說不定那里有更多關于解藥的線索。"
蘇晚心里一暖,又一陣發(fā)酸。她知道,林深其實是在賭,賭實驗室里還有未被破壞的樣本,賭自己能在變異前研制出解藥。但她更清楚,從這里到實驗室,至少要穿過三個喪尸密集區(qū),還有可能遇到趙強的埋伏。
"我跟你一起去。" 她堅定地說,"實驗室的通風系統(tǒng)只有我知道怎么開,沒有我,你連大門都進不去。"
林深抬頭看了她一眼,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他注意到蘇晚的臉色比昨天更蒼白,嘴唇上沒什么血色,卻還是點了點頭:"好,明天天亮出發(fā)。老周和老王留下守倉庫,小張跟著我們,他懂點電子設備,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夜里,蘇晚躺在硬邦邦的床墊上,聽著身邊人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怎么也睡不著。她摸出筆記本,借著應急燈的微光,又看了看那句 "抗體存在于 RH 陰性血中"。突然,她想起林深之前說過,他老婆是 RH 陰性血 —— 難道,他女兒也有可能是?
這個想法像顆火星,瞬間點燃了她的大腦。如果林深的女兒體內有抗體,那她之前收集的樣本里說不定就有救星。但一想到那個抱著布娃娃的小女孩,蘇晚心里就一陣刺痛 —— 她已經變成喪尸,被林深親手殺死了。
"啪嗒",一滴眼淚落在筆記本上,暈開了一片墨跡。蘇晚趕緊擦掉眼淚,怕吵醒旁邊的小張。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她知道,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必須把解藥研制出來,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個在超市里為她擋下變異貓的男人,那個抱著布娃娃默默流淚的父親。
天快亮時,蘇晚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實驗室,助手小吳正笑著沖她揮手,桌上的培養(yǎng)皿里,透明的液體泛著淡淡的藍光,那是她夢寐以求的解藥。突然,小吳的臉開始腐爛,變成了喪尸的模樣,他伸出手,指甲上還滴著血,朝她慢慢走來......
"蘇晚!蘇晚!" 有人搖晃著她的肩膀,蘇晚猛地睜開眼,看見林深一臉焦急地看著她,手里的槍還在微微發(fā)顫。"怎么了?" 她趕緊坐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冷汗,后背的衣服都濕透了。
"沒事,就是聽見你在夢里哭。" 林深別過臉,把槍收進戰(zhàn)術腰帶,"收拾一下,該出發(fā)了。"
蘇晚點點頭,低頭整理背包時,發(fā)現(xiàn)林深悄悄往她的包里塞了兩盒抗生素。她鼻子一酸,趕緊眨了眨眼,把即將掉下來的眼淚逼了回去。
倉庫外,老周和老王正在檢查車輛。老王拍了拍油罐車的車門:"放心去吧,要是三天后你們還沒回來,老子就開著這車去救你們,大不了同歸于盡!" 他說得豪邁,眼里卻閃著淚光。
"別烏鴉嘴。" 老周踹了他一腳,轉頭對林深說,"路上小心,趙強那孫子說不定在必經之路上埋了釘子。" 他又看向蘇晚,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軍用水壺塞給她,"省著點喝,倉庫里的凈水器昨天被喪尸撞壞了。"
蘇晚接過水壺,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筆記本,翻到最新一頁,上面畫著病毒抗體的簡易提取流程:"如果我沒回來,老周你記住,必須找到 RH 陰性血的幸存者,尤其是孩子......"
"呸呸呸!" 老周打斷她,"少擱這兒說喪氣話,你們肯定能回來,老子還等著喝你們的慶功酒呢!" 他轉身走到圍墻邊,背對著眾人,肩膀卻在微微發(fā)抖。
裝甲車發(fā)動的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靜,林深坐在駕駛座上,蘇晚和小張縮在后座。透過車窗,蘇晚看見老周和老王站在圍墻下,像兩尊沉默的石像,漸漸消失在揚起的塵土中。她知道,這一去,可能就是生離死別,但她別無選擇 —— 為了人類的黎明,必須有人在暗夜里點燃火種。
車隊駛過昨天的戰(zhàn)場,尸堆已經被野狗啃得殘缺不全,只剩下幾具骨架散落在路邊。蘇晚突然看見,在一堆焦黑的喪尸殘骸中,有個小小的布娃娃,缺了只眼睛,卻還固執(zhí)地笑著。她心里一緊,趕緊別過臉去,不敢再看。
"前面就是喪尸密集區(qū)了。" 林深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沙啞,"小張,把夜視儀戴上,注意觀察周圍動靜。蘇晚,你躲在座位底下,千萬別露頭。"
蘇晚點點頭,乖乖地鉆進座位底下。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面破鼓,敲得胸腔發(fā)疼。肩膀上的傷口又開始刺痛,比昨晚更劇烈,像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食她的骨頭。她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手里緊緊攥著筆記本,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裝甲車在坑洼的路面上顛簸,時不時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蘇晚知道,那是車輪碾過喪尸骨頭的聲音。她突然想起,昨天在超市看見的那只變異貓,臨死前眼里還帶著幾分懵懂,像極了實驗室里那只總愛蹭她白大褂的流浪貓。
"吱 ——" 突然,剎車聲刺耳地響起,蘇晚的頭撞在座椅支架上,疼得她眼前直冒金星。"怎么了?" 她趕緊爬出來,看見林深正盯著前方,臉色慘白。
前方的公路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輛廢棄的軍車,車身布滿彈孔,車窗玻璃全碎了。在軍車中間,站著個渾身是血的小女孩,大概七八歲,手里舉著塊破舊的紅布,在晨風中輕輕搖晃,像面最后的旗幟。
"囡囡?" 林深輕聲呢喃,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槍。蘇晚看見,他的手指在發(fā)抖,比昨天對付趙強時抖得更厲害。
小女孩慢慢轉身,露出半張腐爛的臉,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她張開嘴,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叫聲:"爸爸...... 抱抱......"
蘇晚感覺自己的心臟停跳了一拍,她看見林深的眼里閃過一絲痛苦,隨即被濃濃的殺意取代。他舉起槍,手指扣在扳機上,卻遲遲沒有開槍。
"林深!" 蘇晚突然大喊,"她已經不是你女兒了!開槍!"
時間仿佛靜止了,只有風卷著黃沙,在公路上嗚嗚地哭。林深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額頭上全是冷汗。終于,他閉上眼,扣動了扳機。
槍響的瞬間,蘇晚看見小女孩倒下,手中的紅布飄落在地,像朵凋謝的血花。林深放下槍,靠在座椅上,久久沒有動彈。蘇晚知道,他心里的某扇門,永遠地關上了。
"對不起。" 她輕聲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深沒說話,發(fā)動車子,繞過小女孩的尸體,繼續(xù)往前開。蘇晚看見,他的后視鏡里,那抹紅色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線中。
前路漫漫,不知道還有多少危險在等著他們。但蘇晚知道,只要他們還活著,就有希望。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筆記本,暗暗發(fā)誓:就算拼盡全力,也要讓人類的黎明,早點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