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下放?!倍胖挪幌爰藿o黃二狗,更不想犧牲陸知謙。
結(jié)婚真沒意思,還不如去農(nóng)場進(jìn)行勞動改造,是生是死,聽天由命,而不是被人拿鐵鏈拴在昏暗低矮的房子里,毒死,還成就別人的名聲。
“不行?!睕]有任何猶豫,陸知謙果斷拒絕。
杜知雅站在彩窗前,外面的陽光透過彩色的玻璃,在她白皙無瑕的臉上投下一塊一塊彩色的光,像給她鍍上了一層斑駁的沉重感,看得陸知謙心臟莫名發(fā)緊。
他伸了伸手,最終沒有握上那只細(xì)白的手腕,而是牽起她的一方衣角,把人從斑駁中拉了出來。
杜知雅莫名地看了看他,但她沒有抗拒他的動作,隨著他的力量,走進(jìn)了光里。
陸知謙看到她整個人在陽光下發(fā)著光,通透而澄凈,滿意地放開了手。
“為什么不行?”杜知雅走到桌前,拿了一塊杏仁酥,用另一只手托著,小口小口吃著。
陸知謙走過來,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聽到她的疑問,抬眸看了她好幾秒,看得杜知雅莫名其妙,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手中一片嫩滑,不由地松了口氣,還以為自己又變成上輩子枯槁將死的模樣,“怎么了?”
陸知謙笑了笑,笑卻不及眼底,小姐還是被保護(hù)得太好了,外面的世界其實遠(yuǎn)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太平,不僅人心難測,還有有潛藏很深的敵特分子。
小姐長得這么好看,他不敢想象,要是下放到偏遠(yuǎn)地區(qū),她能活多久。
如果被好色之徒盯上,小姐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陸知謙就心臟痛。
杜知雅見他不回答,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趕他走,任由他站在那里當(dāng)柱子,自顧自地吃著點心。
茹姨上來時,就看到自己的兒子“罰站”似的,杵在那里,垂眸看著小姐吃點心,比當(dāng)年高考看書時還要認(rèn)真,心里嘆了口氣,無奈地?fù)u了搖頭,“小姐,吃飯了?!?/p>
老爺帶著黃家母子去國營飯店吃飯了,家里就剩下她們?nèi)齻€,她并沒有馬虎,做了五道小姐愛吃的菜,還煮了一碗綠豆甜湯。
看著吃得滿意,沒心沒肺的杜知雅,酸澀泛上了眼眶,對于小姐下嫁到農(nóng)村,茹姨根本不抱任何幻想,到了農(nóng)村,哪是小姐想不干就不干的。
農(nóng)村人心的復(fù)雜其實一點也不比城里少,只怕......
茹姨不敢往下想。
杜知雅吃了小半碗飯,就吃不下了,碗里還剩大半,感覺有些可惜,又不想浪費(fèi),可自己已經(jīng)吃不下了,柳葉眉輕蹙,要不留著晚上再吃?可是怎么跟茹姨說?
正當(dāng)她思考的時候,一只結(jié)實的手臂伸了過來,拿走了她手中的碗。
陸知謙見她吃得跟以前一樣不多不少,知道她的飯量只有這么點,也沒有勉強(qiáng)她,端起她的碗,把剩飯倒自己碗里,不嫌棄地繼續(xù)吃。
茹姨愣了一愣,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小姐,她似乎對于陸知謙吃她的剩飯,沒有一丁點兒意見。
桌下用力踩了一腳自己家兒子,陸知謙筷子一滯,很快又裝作無事,繼續(xù)吃。
茹姨根本不知道,上輩子杜知雅連剩飯都吃不上,別說陸知謙吃她的剩飯,就是讓她吃餿飯都沒有任何問題。
吃完飯,陸知謙收拾碗筷,杜知雅抱著手臂,靠在一旁看他洗碗,他袖子半挽,露出粗壯的手臂,古銅色的皮膚上蜿蜒著幾條青色的血管,相比那時,現(xiàn)在的陸知謙更強(qiáng)壯一些,“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么我不能跟著下放?!?/p>
“我覺得比起嫁人,下放是更好的選擇?!敝辽訇懼t可以活著,“我還可以照顧爺爺?!?/p>
“杜爺不會答應(yīng)你下放的?!标懼t早就知道他爸媽肯定會跟著杜爺一起走,到農(nóng)場附近找活干,就為了近距離的幫扶杜爺。
杜知雅神情復(fù)雜,要不是這個狗男人想報恩,早就想好了犧牲自己,他真的會被他說半截的話給氣死,“不讓我下放,我又不想嫁給黃二狗,那你說怎么辦?”
陸知謙洗碗的手一頓,嘴角動了動,沒說話。
杜知雅踢了踢他的小腿肚,“這不行,那不行,你倒是說出個辦法來呀?!?/p>
陸知謙緊緊捏著手中的絲瓜縷,任由污水滴落,似乎積蓄了足夠的勇氣,聲音很輕很輕,“我娶你?!?/p>
杜知雅再次聽到這話,心臟不由地快了一拍,“不行?!?/p>
她的拒絕并沒有出乎陸知謙的意料,他嘴角牽出一個苦笑,就知道小姐不會同意嫁給他的。
杜家在滬市呼風(fēng)喚雨了幾代人,而他不過是仆人之子,哪怕時代不一樣了,可是空中的明月仍是高高在上的,又豈是他能攀得起的。
酸澀充斥心間,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手腳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快速離開了杜宅。
杜知雅咬了咬牙,思來想去,她跟著祖父下放,哪怕跟祖父死在一起,她也不能再害陸知謙。
她回到房間清點了一下自己的存折和首飾,小件的東西或者可以藏在陸叔那里,但是家里擺在明面上的古董家具一件都帶不走,還有列祖列宗藏在地下室里的那些金銀珠寶,古董字畫。
杜知雅有些惋惜,那場運(yùn)動,哪怕她快病死了,也聽了不少,抄家下放,寸草不生。
杜家早已經(jīng)被各方人馬盯著,若市的門庭如今寂寥得如同垂垂老者,等待最終的宣判,敢往外運(yùn)哪怕一件東西,恐怕立馬就被人舉報了上去。
等待他們的或許會比下放還要可怕的東西。
杜知雅摸著身上那塊血色翡翠,祖父應(yīng)該想得比她周全,能轉(zhuǎn)移的應(yīng)該都轉(zhuǎn)移了吧。
就是剩下的這些價值也很高,便宜了那幫狼心狗肺的。
突然,杜知雅手指像穿進(jìn)了某個地方,并沒有落在圓潤的翡翠上,驚得她一低頭,她的手指竟然消失在了翡翠上,“這......”
重生前,她的眼尾掃到一抹血芒穿過黃二狗的身體,隨后她的靈魂一輕,便重生了回來,難道......
杜知雅摘下脖子上的血翡翠,放在桌上,端起一把凳子緩緩靠近它,一瞬間,比血翡翠大了數(shù)十倍的凳子像融化了一般進(jìn)入了血翡翠里。
杜知雅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很快她便興奮地開始把臥室里的桌椅板凳床往里面塞,不管怎么塞,里面似乎都能裝下,望著空蕩蕩的臥室,眉頭緊皺,這才意識到,塞進(jìn)去了,怎么往外拿呀?
剛想了一下塞進(jìn)去的床,沒一會床就突然出現(xiàn)在原來的位置上。
杜知雅被狠狠震驚了,隨后兩眼放光,媽的,下放,再也不怕了。
她穿好衣服,小洋傘一打,噔噔下樓,擦著回來的蘇秀蘭他們,拉開小汽車門,“爺爺,我出去一下。”尾音還在小洋里蕩漾,小汽車已經(jīng)消失在了馬路上。
蘇秀蘭想說的話憋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再看蘇大娘,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很快便消失。
黃二狗眼睛里隱藏著深深的貪婪,不知道買一輛這樣的小汽車要花幾根大黃魚,或者應(yīng)該讓杜家陪嫁一輛小汽車。
幾人的表情被杜升月盡收眼底,心里有了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