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雨如注,歐陽丹的指尖死死摳住石壁上凸起的苔蘚。咸腥的海風裹著浪沫灌進鼻腔,
她聽見身后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響,混著某種非人的低鳴。三小時前,
她在古董市場淘到的那枚青銅羅盤突然發(fā)燙。羅盤表面的二十八星宿圖詭異地流轉(zhuǎn)起來,
指針瘋狂旋轉(zhuǎn)后,
竟指向了這座傳說中藏著鄭和船隊寶藏的無人島——珊瑚礁盤上布滿沉船殘骸,
嶙峋礁石在暮色里宛如巨獸的獠牙?!靶⌒模 币坏篮谟皬男贝汤飺鋪?,將她拽進巖縫。
歐陽丹撞進帶著海鹽氣息的懷抱,抬頭正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男人下頜線條冷硬,
左耳戴著銀色魚骨耳釘,濕發(fā)下隱約可見脖頸處蜿蜒的藍色紋路?!巴鈦碚??!彼ひ舻统?,
像是從海底升起的氣泡,“這片海域的詛咒會吞噬所有貪婪的靈魂。”他松開手時,
歐陽丹瞥見他手背浮現(xiàn)的鱗片,在閃電的映照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巖壁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歐陽丹探出腦袋,瞳孔驟縮——那是個佝僂的身影,
皮膚灰敗如浸泡多日的腐尸,空洞的眼窩里蠕動著發(fā)光的小魚,
殘缺的指節(jié)上還套著生滿銅綠的明制扳指?!磅o人守衛(wèi)?!蹦腥顺槌鲅g的骨刃,
刃身泛著幽幽藍光,“它們守護著海底祭壇,而你羅盤里的星圖,是打開祭壇的鑰匙。
”歐陽丹的羅盤突然懸浮而起,二十八星宿化作流光沒入云層。天空裂開蛛網(wǎng)狀的縫隙,
月光如液態(tài)銀般傾瀉而下,在礁石灘勾勒出古老的陣圖。鮫人守衛(wèi)發(fā)出尖銳的嘶鳴,
潮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案o我!”男人抓住她的手腕,藍色紋路蔓延至她掌心。
歐陽丹感覺身體變得輕盈,雙腳竟離開了地面。他們掠過浪尖時,
她看見海底深處矗立著一座水晶宮殿,無數(shù)發(fā)光水母環(huán)繞著中央的青銅棺槨,
棺蓋上的圖騰與羅盤如出一轍?!拔医袦Y?!蹦腥嗽陲L聲里說,鱗片已經(jīng)覆蓋了半邊臉,
“六百年前,鄭和船隊的巫祝為永生獻祭,將鮫人一族煉成活蠱。我是最后的血脈,
而你...”他的眼神變得復(fù)雜,“帶著巫祝轉(zhuǎn)世的氣息?!焙5讓m殿的穹頂開始龜裂,
鮫人守衛(wèi)的殘肢在浪濤中沉浮。歐陽丹的羅盤爆發(fā)出刺目金光,青銅棺槨緩緩開啟,
一股熟悉的心悸感襲來——那具白骨的無名指上,
戴著和她奶奶臨終前交給她的一模一樣的玉扳指。2歐陽丹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玉扳指在白骨指節(jié)上泛著溫潤的光,與奶奶病床前枯槁的手疊影重映。
淵的鱗片突然劇烈顫動,他猛地將她往后推:“快逃!祭壇核心被激活了!
”海底宮殿的穹頂轟然坍塌,發(fā)光水母群發(fā)出凄厲的嗡鳴。歐陽丹踉蹌著抓住淵的手臂,
卻見無數(shù)銀絲從白骨腕骨中鉆出,如活蛇般纏住她的腳踝。那些銀絲帶著詭異的溫度,
在肌膚上灼燒出鄭和船隊圖騰的印記。“巫祝的契約!”淵的骨刃劈向銀絲,
藍光卻被盡數(shù)吞噬,“六百年前他們用鮫人的心臟煉制長生蠱,
需要巫祝血脈...”他的聲音被浪濤撕碎,海水里翻涌的鮫人殘肢突然聚合成巨大的陰影,
空洞眼窩里的小魚化作鋒利箭矢。歐陽丹的羅盤懸浮在半空,化作旋轉(zhuǎn)的星盤。
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奶奶臨終前咳著血,
將玉扳指塞進她掌心:“若羅盤轉(zhuǎn)動...毀掉祭壇...”銀絲纏上她的脖頸時,
她突然咬破舌尖,將血噴在星盤上。古老的咒語從她口中迸發(fā),星盤爆發(fā)出璀璨金光。
鮫人守衛(wèi)發(fā)出慘叫,銀絲在強光中寸寸斷裂。淵眼中閃過震驚,
他鱗片覆蓋的手掌貼上她的后背,藍色紋路與金光交織成網(wǎng):“用我的血,引動潮汐之力!
”兩股力量相撞的瞬間,海底宮殿開始瓦解。歐陽丹看見白骨胸腔里躍動的金色蠱蟲,
那分明是顆跳動的心臟。她攥住淵遞來的骨刃,
在蠱蟲撲來時將刃身刺入自己心口——劇痛中,她聽見淵的怒吼,也聽見奶奶溫柔的嘆息。
鮮血融入金光,化作滔天巨浪。鮫人守衛(wèi)、青銅棺槨、水晶宮殿在浪濤中化為齏粉。
歐陽丹感覺身體變得透明,淵的鱗片包裹住她逐漸消散的意識。最后的畫面里,
她看見玉扳指沉入海底,化作一塊普通的礁石。三個月后,古董市場出現(xiàn)個神秘攤主。
他左耳戴著魚骨耳釘,每當暴雨傾盆,總有人看見他對著攤前的青銅羅盤低語。
而在某個雷雨夜,有人目睹他化作銀鱗魚尾,消失在漲潮的海面,
懷中抱著個散發(fā)微光的透明人影。3在淵消失后的歲月里,沿海漁村流傳起新的傳說。
每逢農(nóng)歷十五,月光傾灑的海面會浮現(xiàn)若隱若現(xiàn)的銀色鱗片,
漁民們說那是鮫人在守護被詛咒的海域。而歐陽丹的家族,在她失蹤后收到一封匿名信,
泛黃的信紙上畫著殘缺的二十八星宿圖,末尾寫著:"勿尋,等潮起。"五年后的深冬,
考古隊在鄭和船隊沉船遺址發(fā)現(xiàn)異常。聲吶探測到海底存在著類似宮殿的建筑群,
而帶隊的年輕女博士,正是歐陽丹的表妹蘇瑤。她在整理先輩遺物時,
意外發(fā)現(xiàn)了半塊刻有鮫人圖騰的玉佩,與歐陽丹留下的羅盤殘片竟能嚴絲合縫。
當蘇瑤帶著考古隊潛入海底,手電筒的光束穿透幽藍海水的瞬間,
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屏住呼吸——破碎的水晶柱間,無數(shù)發(fā)光水母組成漩渦,
漩渦中心懸浮著一座由銀砂堆砌的祭壇,祭壇上躺著的,是位被鱗片包裹的女子,
胸口插著的骨刃正緩緩吸收著周圍的微光。"別動!" 一道熟悉的聲音驚破寂靜。
淵從陰影中現(xiàn)身,魚尾擺動間掀起暗流,他的面容比記憶中多了幾分滄桑,
卻依然警惕地擋在祭壇前,"巫祝的封印正在松動,她每蘇醒一次,蠱蟲的殘魂就會更強大。
"蘇瑤舉起玉佩,圖騰突然發(fā)出共鳴般的震顫:"我姐姐...她還活著?
"淵的琥珀色眼眸泛起漣漪,他伸手撫過歐陽丹透明的臉頰,
鱗片下滲出幽藍的血珠:"當年我用鮫人秘術(shù)將她的意識困在銀砂祭壇,蠱蟲雖滅,
但巫祝血脈與鮫人之力產(chǎn)生了異變。現(xiàn)在海底地殼運動頻繁,封印..." 話音未落,
祭壇突然劇烈搖晃,歐陽丹心口的骨刃迸發(fā)出刺目紅光。遠處的海水開始沸騰,
無數(shù)銀絲從深海裂縫中涌出。蘇瑤的玉佩與羅盤殘片自動拼接,化作一道光盾擋在眾人面前。
淵咬牙將自身鱗片剝落,化作結(jié)界:"帶她走!去尋找鄭和船隊的航海日志,
上面記載著徹底消滅蠱蟲的方法..."蘇瑤望著昏迷的歐陽丹,
終于明白奶奶臨終前反復(fù)念叨的"潮汐輪回"是什么意思。她握緊玉佩,
帶著考古隊員撤離時,聽見淵在身后吟唱古老的鮫人戰(zhàn)歌,歌聲與銀絲的嘶鳴交織,
在海底掀起驚濤駭浪。而在遙遠的陸地上,歐陽丹的父母收到了第二封匿名信。
這次信里只有一張泛黃的海圖,標注著某處被珊瑚覆蓋的暗礁,
旁邊畫著兩個小小的剪影——一個長著魚尾,一個戴著玉扳指。
4海圖邊角的墨跡在掌心暈開,歐陽父母顫抖著將它鋪在斑駁的樟木桌上。月光穿透紗簾,
在海圖褶皺處投下銀白的光斑,那些被歲月侵蝕的線條仿佛活了過來,蜿蜒成通往深海的路。
蘇瑤帶著考古隊日夜兼程,終于在南海某處暗礁的縫隙里,找到了銹蝕的銅箱。
箱內(nèi)的航海日志早已被鹽水泡得發(fā)脹,字跡卻在月光下泛著磷火般的幽光。泛黃的紙頁間,
記載著鄭和船隊最后一次下西洋時的禁忌——"以鮫人之心為引,巫祝之血為祭,
輔以二十八星宿之力,方可鎮(zhèn)壓永生蠱"。與此同時,海底封印徹底崩裂。
歐陽丹心口的骨刃寸寸碎裂,金色蠱蟲殘魂裹挾著銀絲沖破祭壇,
整片海域掀起百米高的海嘯。淵的鱗片在劇烈的能量沖擊下片片脫落,他卻固執(zhí)地張開結(jié)界,
將昏迷的歐陽丹護在懷中。"原來...我一直在等這一刻。"歐陽丹睫毛輕顫,
透明的指尖撫上淵染血的臉頰。蠱蟲的嘶吼聲中,
她突然想起奶奶講過的古老故事——鮫人落淚成珠,而巫祝的眼淚能凈化世間所有詛咒。
溫熱的液體劃過她蒼白的臉頰,墜落在銀砂祭壇上,泛起柔和的金光。
蘇瑤帶著修復(fù)的羅盤與航海日志趕到時,正看見歐陽丹與淵的身影緩緩升空。
二十八星宿的光芒自云層傾瀉而下,與鮫人藍血、巫祝金淚在海面上交織成巨大的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