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猝死在手術臺上,丈夫兒子卻忙著爭奪遺產。>女兒在病房外尖叫:“媽你死慢點!
我房貸還沒還完!”>再睜眼,我回到四十年前丈夫下海前夜。
>他溫柔勸我:“你辭職帶孩子,我養(yǎng)家。”>我笑著撕掉辭職信:“好,你帶。
”>后來他破產掃大街時,女兒正被原配當街暴打。>兒子跪在我別墅前哭求:“媽,
我錯了!”>記者追問百億財產留給誰,我指著樹下?lián)鞜燁^的丈夫:>“捐了,
給流浪狗絕育?!?--意識沉浮在一片粘稠的黑暗里,像被扔進了最污濁的深海。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帶著一種冰冷的、宣告終結的意味,頑固地鉆進我的鼻腔。
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劇痛,沉重得如同壓著整座山巒?!啊瓔?!
媽你聽見沒有!撐住?。∏竽懔?!”尖銳的女聲,像一根燒紅的鐵釬,
狠狠捅穿了我混沌的意識屏障。是張莉。我的女兒。那聲音里沒有半分悲傷,
只有赤裸裸的、被火燒眉毛的焦慮和蠻橫的催促。“貸款!銀行催命一樣!下個月再不還,
房子就要被收走了!媽!你倒是吭一聲??!死也得先給我把字簽了再死!聽見沒?!
你死慢點啊!”每一個字都帶著鋸齒,狠狠剮蹭著我殘存的神經。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絕望地擂動,像一頭瀕死的困獸撞擊著腐朽的牢籠。咚咚!咚咚!
每一次撞擊都帶來更深的窒息感,視野里最后一點微弱的光暈徹底熄滅,
被無邊無際的、沉重的墨色吞噬。冰冷,絕對的冰冷,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凍結了最后一絲掙扎的氣力。徹底沉沒。……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塊,
每一次試圖掀開都無比艱難。刺目的白光毫無預兆地扎進瞳孔,激得我猛地一顫,
下意識地抬手遮擋。不是醫(yī)院那慘白冰冷的天花板。
是……一盞熟悉的、老式的蓮花形玻璃吊燈?;椟S的燈泡散發(fā)著年代久遠的暖光,
映照著天花板上幾道細小的裂紋。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樟腦丸氣味,
著窗外飄進來的、屬于八十年代老城區(qū)的煙火氣息——煤爐燃燒的微嗆、遠處飄來的飯菜香。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我猛地坐起身,
動作牽扯起一陣陌生的、屬于年輕身體的輕盈感。粗糙的藍色碎花棉布被單從身上滑落。
我低頭,難以置信地攤開雙手。皮膚緊致,骨節(jié)分明,雖然帶著常年操勞的薄繭,
卻毫無衰敗的松弛感。這不是那雙布滿老年斑、青筋蜿蜒的手。目光掃過床頭柜。
一個印著大紅雙喜的搪瓷杯。一個老舊的、指針還在走動的三五牌座鐘。座鐘旁邊,
壓著一張薄薄的紙。我的呼吸瞬間停滯。那是一份“辭職申請報告”。
抬頭赫然印著“國營紅星紡織廠”。落款處,娟秀卻帶著一絲猶豫的字跡,
正是我年輕時的筆跡——“蘇慧珍”。報告日期:1985年7月15日。七月十五日!
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沖垮了所有堤壩。就是這一天!四十年前的這一天!丈夫張建成,
就是在這個悶熱的夏夜,坐在我床邊,用那張慣于描繪錦繡藍圖的嘴,
用那雙看似深情的眼睛,溫柔而堅定地勸我辭掉廠里“鐵飯碗”的會計工作?!盎壅?,你看,
”他那時握著我的手,掌心溫熱,語氣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蠱惑,“廠子效益越來越不行了,
你這會計當?shù)靡脖锴?。不如回家,安心帶好莉莉和小偉。我這次下海,跟老周他們跑南方,
搞服裝!那邊遍地是黃金!相信我,不出兩年,我肯定讓你和孩子過上好日子!咱住大房子,
穿新衣裳!你只管享福,家里的事,有我!”就是這番掏心掏肺的“為我好”,
這張輕飄飄的辭職信,將我牢牢釘在了家庭主婦的位置上,用柴米油鹽和兒女瑣事,
耗費了我整整一生!而他張建成,踩著我的犧牲,踩著我的脊梁骨,一步步爬了上去,
成了人人稱羨的“張老板”。我在那個華麗卻冰冷的別墅里,日漸枯萎,
成為一個沒有經濟來源、沒有話語權、甚至沒有尊嚴的“張?zhí)薄V钡阶詈螅?/p>
我像一塊被榨干所有汁水的抹布,猝死在冰冷的手術臺上,而他們——我的丈夫,
我的兒女——只關心我死得是不是“恰到好處”,能不能及時“變現(xiàn)”!
心臟在年輕的胸腔里猛烈地收縮,每一次搏動都帶來尖銳的刺痛,混雜著滔天的恨意,
幾乎要將我撕裂。那股恨意如此洶涌,如此灼熱,幾乎要沖破喉嚨嘶吼出來。
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腥甜。不能出聲!不能!就在這時,
那熟悉的、曾讓我覺得無比踏實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臥室門口。
吱呀——老舊的木門被推開。張建成那張年輕了四十歲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四十歲的他,
身板依舊挺拔,頭發(fā)濃密烏黑,臉上帶著一種躊躇滿志的精明和刻意營造的溫柔。
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裝襯衣,袖子隨意地挽到小臂,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麥乳精。
“慧珍,醒啦?”他笑著走進來,聲音低沉溫和,
和記憶中那個在手術室外不耐煩地踱步、催促醫(yī)生“快點處理完,
公司還有會”的男人判若兩人。他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挨著那份辭職報告坐下,
很自然地伸出手,想覆上我的手背。他的指尖帶著麥乳精杯壁的溫度。那一點微熱,
卻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皮膚上!前世最后時刻,
女兒張莉在門外那尖利刺耳的哭喊——“媽你死慢點!我房貸還沒還完!
”——如同魔音穿腦,瞬間蓋過了他此刻虛偽的溫情。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我猛地抽回手,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了一陣風。張建成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
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下,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和慍怒,
但立刻被他更深的“溫柔”掩蓋下去?!霸趺戳耍磕樕@么白,不舒服?”他傾身,
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目光卻若有似無地瞟向床頭柜上那張紙。來了。我深吸一口氣,
強行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恨意。不能急,蘇慧珍。四十年都熬過來了,
還差這一時半刻?鈍刀子割肉,才最痛?!敖ǔ?,”我開口,
聲音帶著一絲刻意偽裝的虛弱和茫然,目光也投向那份辭職信,“我……我剛才做了個噩夢,
好嚇人。” 我微微顫抖著,像是驚魂未定,“夢見……夢見廠子沒了,
我……我什么都不會,只能靠著你……后來……后來……” 我適時地停住,
臉上露出巨大的恐懼,仿佛被那“噩夢”魘住了。張建成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顯然對我的“噩夢”毫無興趣,但臉上立刻堆起更深的安撫:“瞎想什么呢!夢都是反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 他順勢拿起那份辭職信,語氣變得循循善誘,
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你看,信我都幫你寫好了。明天我就拿去廠里替你交上去。
以后啊,你就安安心心在家,把莉莉和小偉照顧好。外頭掙錢養(yǎng)家的事,交給我!
”他的眼神灼灼,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也充滿了對我這個“賢內助”理所當然的指派。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視我付出為天經地義的傲慢。我看著他,
看著這張曾讓我傾注了所有信任和青春的臉。
四十年的隱忍、操勞、被榨干后像垃圾一樣拋棄的結局……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心口那塊被恨意燒灼的地方,反而奇異地冷靜下來,凝結成一塊堅冰?!敖ǔ桑?/p>
”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仿佛從遙遠的地底傳來。我伸出手,
不是去接那封信,而是輕輕捏住了信紙的一角。他臉上志得意滿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綻開。
刺啦——!一聲清晰、突兀、帶著決絕意味的撕裂聲,在安靜的臥室里驟然響起!
那張承載著他“美好規(guī)劃”的辭職信,
被我面無表情地、緩慢地、沿著中間那條無形的分割線,一撕兩半!紙屑紛飛,
如同我前世那破碎不堪、被他們踩在腳下的尊嚴。張建成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
像是被急速冰封。他眼睛猛地瞪大,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手中變成廢紙的兩半信紙,
又猛地抬頭看向我,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同床共枕十幾年的女人。
錯愕、驚疑、被挑戰(zhàn)權威的慍怒,在他眼底交織翻滾?!盎壅洌∧恪氵@是干什么?!
” 他的聲音拔高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尖利,那份偽裝出來的溫文爾雅裂開了一道縫隙。
“建成,我想通了?!?我迎著他震驚的目光,嘴角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
那不是一個妻子溫柔順從的笑容,更像是在冰封的湖面下,悄然裂開的一道深淵。冰冷,
幽暗,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玉石俱焚的平靜。“你說得對,”我的聲音輕飄飄的,
卻像淬了毒的針,一個字一個字地釘進空氣里,“外頭掙錢養(yǎng)家的事,確實太辛苦,
太不容易了?!蔽翌D了頓,欣賞著他臉上變幻不定的表情,
那因憤怒和不解而微微扭曲的年輕面龐。然后,
我用一種近乎天真的、帶著殘忍的理所當然的語氣,輕輕吐出后半句:“所以,這辛苦活兒,
還是交給我來吧。”“你,”我的目光落在他瞬間僵硬的臉上,笑意更深,冰冷徹骨,
“安心在家,把莉莉和小偉,帶好?!薄澳戕o職,我養(yǎng)家。”轟??!
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驟然撕裂濃重的夜幕,
瞬間將張建成那張因震驚、暴怒、羞辱而徹底扭曲的臉映照得慘白如鬼。緊接著,
一聲沉悶的驚雷在天際炸響,震得老舊的窗欞嗡嗡作響,
仿佛在為這徹底顛倒的命運拉開序幕。四十年沉淪,一朝逆轉。命運的輪盤,
在我撕碎那張紙的瞬間,已悄然轉向??諝饽塘?。時間仿佛被那聲驚雷劈成了碎片,
又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緩慢粘合。張建成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嘴唇哆嗦著,
像是離了水的魚。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從最初的震驚茫然,
迅速轉化為被冒犯的暴怒和一種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羞辱?!疤K慧珍!”他猛地站起身,
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調,手指顫抖地指著我,“你瘋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鬼話?!”“鬼話?”我微微偏頭,唇邊那抹冰冷的弧度絲毫未變,
眼神卻銳利如刀鋒,直直刺向他,“張建成,是你親口說的,‘外頭掙錢養(yǎng)家太辛苦’,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怕’。怎么,這‘辛苦’你能受得,我蘇慧珍就受不得?還是說,
你當初那些‘養(yǎng)我一輩子’的甜言蜜語,都是放屁?”他像是被我的話狠狠噎住,
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胸膛劇烈起伏,卻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詞句。
那副精心維持的“好丈夫”面具,在猝不及防的重擊下,裂痕遍布。“好!好!你有種!
”他氣急敗壞,猛地抓起被他放在床頭柜上的那杯麥乳精,手腕一揚,滾燙的液體連同杯子,
狠狠砸向地面!“啪嚓——!”刺耳的碎裂聲在狹小的空間里炸開!
乳白色的液體混著瓷片飛濺開來,有幾滴滾燙地濺在我的腳背上,帶來一陣灼痛。
黏膩的液體在地板上迅速蔓延開來,像一幅丑陋而污穢的抽象畫。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外面。
虛掩的房門被猛地推開,探進來兩張睡眼惺忪、帶著驚惶的小臉。
六歲的女兒張莉緊緊抓著門框,八歲的兒子張偉則怯生生地躲在她身后,
兩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滿了不解和恐懼,看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看看劍拔弩張的父母。
“爸?媽?”張莉怯怯地叫了一聲。張建成看都沒看孩子一眼,
赤紅的眼睛只死死地釘在我臉上,那眼神像是要吃人。“蘇慧珍!你給老子聽好了!想翻天?
門兒都沒有!這份工,你辭也得辭,不辭也得辭!這個家,還輪不到你說了算!”他咆哮著,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沒有老子,你們娘仨都得喝西北風去!”他吼完,
似乎耗盡了力氣,又像是覺得跟我這種“瘋女人”多說無益,猛地轉身,
帶著一身狂暴的怒氣,狠狠地撞開門口的兩個孩子,像一頭被激怒的蠻牛沖出了臥室。
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他粗重的喘息和含糊不清的咒罵,一路遠去,
最后是“砰”的一聲震天響的摔門聲,整個老舊的筒子樓似乎都隨之晃了晃。
張莉被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張偉更是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小臉上滿是鼻涕眼淚。
張莉站穩(wěn)后,顧不上自己,趕緊回身抱住弟弟,一邊笨拙地拍著他的背,
一邊用那雙帶著淚光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帶著明顯的埋怨看向我。
“媽……你干嘛惹爸爸生氣呀……”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小小的身體因為害怕而微微發(fā)抖,
“爸爸生氣了,明天……明天會不會不給我們買大白兔了……”我的心,
在聽到女兒這句稚嫩卻無比清晰的埋怨時,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緊。
前世她尖利刺耳的“媽你死慢點!我房貸還沒還完!”仿佛又在耳邊炸響,
與眼前這張帶著委屈和恐懼的小臉重疊在一起。一股尖銳的悲涼和更深的恨意交織著,
瞬間沖垮了方才面對張建成時的冰冷鎧甲。這就是我的骨肉。四十年含辛茹苦,換來的,
是手術室外的催命符,是榨干最后一滴血的貪婪。哪怕重生回他們年幼懵懂時,
這份源于血脈深處的自私涼薄,也如同跗骨之蛆,清晰可見。我閉上眼,
強行壓下喉頭翻涌的血氣。再睜開時,眼底最后一絲屬于“母親”的溫度也徹底褪去,
只剩下冰封的荒漠。“哭什么?”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走過去,彎腰,
不是去抱他們,而是面無表情地開始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手指被鋒利的邊緣劃破了一道小口子,沁出血珠,我也只是隨意地在褲子上抹了抹。
“天塌不下來。明天,媽給你們買。” 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張莉愣愣地看著我,
似乎被我這從未有過的冷漠和疏離嚇住了,連哭都忘了。張偉也抽噎著,
茫然地看著我流血的手指。我直起身,不再看他們。目光投向窗外,雷聲已歇,
只有淅淅瀝瀝的雨點敲打著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痕。那水痕,像極了前世我躺在手術臺上,
眼角流下的最后一滴無人看見的淚。張建成,你以為掀了桌子,吼幾句狠話,
就能把我打回原形?你錯了。這盤棋,才剛剛開始落子。而我手中握著的,
是足以將你們所有人打入深淵的、未來的底牌!……紅星紡織廠的空氣,
永遠彌漫著棉絮的微塵和機油的味道。我坐在靠窗的會計辦公桌前,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一排排同樣灰撲撲的廠房。指尖劃過泛黃賬簿上清晰工整的數(shù)字,
那熟悉的觸感和油墨氣味,竟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這才是我的戰(zhàn)場,我安身立命的根基,
而非那個充斥著算計與背叛的“家”?!疤K會計,早?。?/p>
” 隔壁工位的李大姐端著搪瓷缸子進來,看到我,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哎喲,
聽說昨天你家老張回來啦?還發(fā)了老大的火?嘖嘖,你也是,男人在外頭打拼不容易,
回家不就圖個順心嘛……” 她壓低聲音,帶著過來人的“善意”規(guī)勸。我抬起頭,
對她露出一個標準的、毫無破綻的溫和笑容:“李姐說的是。男人嘛,壓力大。
” 手下記賬的筆卻絲毫未停,筆尖劃過紙面,沙沙作響,將“張建成”三個字,
寫得格外用力,力透紙背。李大姐還想再說什么,門口傳來一陣喧嘩。
車間主任老趙陪著幾個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筆挺灰色中山裝、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氣質儒雅,
與周圍灰撲撲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他身邊跟著兩個同樣衣著體面的年輕人?!按蠹易⒁庖幌?!
” 老趙清了清嗓子,臉上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興奮,“這位是省城來的陳工,
陳明軒工程師!是咱們省輕工廳派下來指導工作的專家!陳工這次來,
主要是想了解了解咱們廠的生產和財務情況,為下一步的技術升級和……嗯,
可能的改制摸摸底!”陳明軒!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我腦中炸響!
前世模糊的記憶瞬間變得無比清晰:就是這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男人,
在幾年后波瀾壯闊的國企改制浪潮中,以極其敏銳的眼光和果斷的手段,
低價收購整合了包括紅星廠在內的數(shù)家瀕臨倒閉的紡織廠,
注入資金、引入港資設備和管理模式,
硬生生打造出了一個后來享譽全國的紡織巨頭——“明軒集團”!而他本人,
也一躍成為商界傳奇!心臟在胸腔里激烈地鼓動起來。機會!一個足以撬動命運的巨大杠桿,
就這么毫無征兆地砸到了面前!陳明軒微笑著環(huán)視一周,
目光掠過一張張帶著好奇和些許局促的臉,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或許是我過于平靜的眼神和手下依舊流暢的筆觸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位同志是……”他開口詢問,聲音溫和有禮。“哦!這是我們廠的老會計了,
蘇慧珍同志!業(yè)務頂呱呱!”老趙連忙介紹?!疤K會計,你好?!标惷鬈幊尹c了點頭,
目光落在我攤開的賬簿和旁邊一沓整理得一絲不茍的報表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方便的話,能否先借閱一下貴廠近三年的收支明細和庫存盤點?
我們想先對財務狀況有個初步了解?!薄爱斎豢梢?,陳工?!蔽艺酒鹕?,聲音平穩(wěn),
不卑不亢。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我迅速而準確地將早已準備好的幾本關鍵賬簿和匯總報表遞了過去。動作利落,條理清晰。
陳明軒接過,隨手翻開最上面那本厚厚的總賬。他看得很仔細,手指輕輕劃過一行行數(shù)字,
眉頭時而微蹙,時而舒展。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老趙緊張地搓著手,李大姐和其他幾個同事更是大氣不敢出。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當陳明軒終于翻到最后一頁,合上賬簿時,他抬起頭,再次看向我,
眼神里那抹贊許變得清晰起來?!皸l理清晰,賬目詳實,
尤其是成本核算和庫存周轉率的記錄,非常規(guī)范?!彼屏送平鸾z眼鏡,
語氣帶著真誠的肯定,“蘇會計,看來老趙同志沒有夸大。
紅星廠能有你這樣細致負責的財務人員,是廠子的福氣?!薄瓣惞み^獎了,分內之事。
”我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謙遜的表情,內心卻如同冰層下的暗流,洶涌澎湃。
“不過,”陳明軒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一絲凝重和探尋,“從賬面上看,
廠子這兩年的效益下滑得很厲害啊。固定成本居高不下,原料價格波動大,產品結構單一,
銷路也打不開……這些都是硬傷?!?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輕響,
目光銳利地掃過老趙,最后又落回我身上,“蘇會計,依你看,問題根源在哪里?或者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廠子要尋求改變,第一步該從哪里著手?”這是一個試探,
更是一個機會!一個將前世模糊記憶和今生敏銳觀察結合起來的、絕佳的切入點!
辦公室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我身上。老趙臉上甚至帶上了一絲焦急,似乎怕我說錯話。
我深吸一口氣,迎著陳明軒審視的目光,清晰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像投入靜湖的石子:“陳工看得透徹。根源在于‘僵’字當頭。
”“設備僵——還是五十年代的‘老爺機’,能耗高,效率低,次品率高,
根本做不出市場需要的新花色、好面料。技術僵——老師傅的手藝固然好,
但新工藝、新流程沒人懂,也沒人愿意學。管理僵——大鍋飯思想重,干多干少一個樣,
損耗浪費沒人心疼。銷路僵——只等上面調撥,或者靠幾個老關系戶,坐等客戶上門,
不會主動去跑市場、打品牌?!蔽翌D了頓,看到陳明軒眼中驟然亮起的光芒,
以及他身后那兩個年輕人飛快記錄的動作,繼續(xù)道:“至于第一步……‘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設備是基礎中的基礎。沒有能生產出好產品的機器,
談技術、談管理、談銷路,都是空中樓閣。
” 我的目光投向窗外那幾間傳出沉悶轟鳴聲的老舊廠房,
“核心車間的幾臺梳棉機和織布機,早該淘汰了。聽說南邊特區(qū),
已經有港商引進了最新型的設備,效率是我們的五倍不止,次品率能降到百分之二以下。
”我將前世記憶中后來明軒集團發(fā)家的第一步關鍵舉措,提前擺在了它的締造者面前。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老趙張大了嘴,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李大姐和其他同事更是面面相覷,
難以置信這些話是從一向溫順寡言的蘇慧珍嘴里說出來的。陳明軒沒有說話,
只是定定地看著我。那雙透過金絲眼鏡片的眼睛,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