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顧舟嫌我纏過足，罵我愚昧腐朽。
第三天，陪他留洋的林小姐來月事腹痛，顧舟便免了我的回門。
還說：“你父母早死了，燒紙不過是封建迷信?！?/p>
我不哭不鬧，盡心盡力伺候林小姐，卻被他騙著簽了一份合同。
自愿成為遠(yuǎn)洋勞工，不日啟程。
他看著我，冷淡極了：“包辦婚姻是糟粕，你不該利用它捆住我?！?/p>
最后一絲心火徹底熄滅。
我獨(dú)自闖入洋房別墅，尋求轉(zhuǎn)機(jī)。
男人漫不經(jīng)心擦著槍，半晌才施舍我一個(gè)眼神。
“我不做慈善，除非有不得不幫你的理由?！?/p>
“比如，你嫁給我?！?/p>
江辭眉眼半垂，顯得睫毛又長又濃，唇角噙著淺淡的笑，讓人看不清他的心，卻又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腳步沉淪。
啪！
冷黑的槍輕輕扣在桌面上，我本能地抖了抖。
江辭撩起眼皮，倦怠的眉目里，藏著危險(xiǎn)的鋒芒：“顧舟是我親大哥，懂嗎？”
顧家有一個(gè)從小就送出去的二少爺，聽說他恨極了顧家，是個(gè)連親生父親都敢殺的畜生。
成親前，江辭“好心”告訴我，顧舟另有紅顏知己，只要我愿意，他就帶我走。
回到顧家，下人們悄悄笑話我。
好不容易飛上枝頭，一轉(zhuǎn)眼就成了低賤的遠(yuǎn)洋勞工。
林小姐睡在了我們的婚床上，雙眼含情，由著顧舟一勺一勺喂著紅糖姜水。
發(fā)現(xiàn)我回來，顧舟眼里的柔情瞬間變成了厭惡。
輕輕關(guān)上門，像一座巍峨的山，擋住了我所有的探究。
在顧舟眼里，我是腐朽社會(huì)教化的倀鬼，是束縛他自由的枷鎖。
他對我的厭憎已逾十年。
我望著那雙絕情的眼眸，啞聲質(zhì)問：“你非要我客死他鄉(xiāng)，才滿意？”
顧舟冷笑：“沒有我，你夏螢十年前就死了！”
蟬鳴盛夏，我卻瞬間置身數(shù)九寒天。
身體不自覺后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子上。
幼年纏足的痛苦在腦中放大，漸漸匯聚成十年前，我迎著瓢潑大雨，赤腳走入顧家的夜晚。
裹腳布早不知落在了何處，扭曲的腳掌被鋒利的石子劃破，痛到極致時(shí)，仿佛被斬去了雙腿。
顧舟睡眼惺忪，滿臉不耐煩。
手電筒肆意晃著我的腳，少年滿臉鄙夷，故意朝我做了個(gè)嘔吐的動(dòng)作。
顧家的門檻真高，我用力抬起腿，卻怎么也邁不過去，最終暈倒在門口。
再醒來時(shí)，少年隔著窗，捂著鼻子，明媚的晨光將他眼眸里的鄙夷照得明明白白。
少年的嗓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清甜，說出話卻像拌了一把繡花針，扎得人心口疼。
“你爹娘真會(huì)算計(jì)，不過是在河里隨手撈了我一把，竟給你撈出個(gè)好前程?！?/p>
“踩著你爹娘的尸骨來我家享福，還想要我未來娶你，饕餮都沒你貪?！?/p>
我發(fā)著高熱，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爬下床，顧舟早已揚(yáng)長而去。
腳掌疼得很。
娘給我纏的金蓮再也沒有了。
我既歡喜，又悵然。
我們家犯了事，顧家為贖我，花了三百兩雪花銀，我心里憋著傲氣，誓要還了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