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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輕,像是一陣風(fēng)吹過,便散了。
我渾身一震。
這是自我死后,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不是在夢中,不是在醉后無意識的呢喃。
他清醒地,叫了我的名字。
他是在叫誰?
叫那個被他折磨致死的仇人之女?
還是......
我不敢想。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又灌了一口酒。
“云凝,”
他又叫了一聲。
“你可知......本王......”
他說不下去了。
只是將壺中剩下的酒,盡數(shù)潑灑在地上。
酒液浸濕了石板,濃烈的酒氣彌漫開來。
“呵......”
他低笑一聲,帶著無盡的嘲諷,也不知是在嘲諷誰。
他踉蹌著離開涼亭,背影蕭索。
我看著地上那灘酒漬,如同看到了自己破碎的魂魄。
墨衍,你究竟想說什么?
......
管家奉命清理我的偏院。
那些我?guī)淼臑閿?shù)不多的書籍,我親手繡的幾方帕子,還有他當年給我包扎的方帕。
還有那盆已經(jīng)徹底枯萎的蘭花,都被一一搬了出來,堆在院中,準備燒毀。
墨衍玄色衣擺掃過青玉階,腰間螭紋玉佩隨著他的步伐輕輕相撞,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卻掩不住書房里未散的墨香。
檐角銅鈴?fù)蝗欢b徸黜?,驚起他眉梢的冷意,目光順著穿堂風(fēng)的軌跡望去,看見前院角落那堆雜亂的物什。?
褪色的錦盒、斷了弦的箜篌,還有幾片被風(fēng)卷起的泛黃詩箋,在暮色里翻涌如蝶。
管家佝僂著背疾步上前,玄色長袍下露出的布鞋沾著些許泥土,顯然是匆忙趕來。
“王爺,這些都是...... 云氏的東西,老奴正準備處理掉?!?/p>
他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顫意,目光時不時偷瞄墨衍的臉色。?
墨衍卻像被定住了一般,玄鐵面具下的呼吸突然變得極輕。
他的目光穿透暮色,牢牢釘在那盆枯蘭上。
曾經(jīng)舒展如翠羽的蘭葉,如今蜷曲成深褐色的枯枝,唯有盆中殘留的幾縷腐殖土,還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蘭香。
“這蘭花...... 留著吧?!?/p>
墨衍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幾分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
管家渾濁的老眼猛地睜大,手中的拂塵險些落地。
要知道,云氏滿門抄斬那日,王爺親手將云家祠堂付之一炬,如今卻要留著罪臣之女的遺物??
墨衍卻不再解釋,他緩步上前,玄靴碾碎地上的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