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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壓抑的氣氛,逼迫周稚棠睜開雙眼。
這次,陸景珩沒有守在床頭。
而是站在窗邊,面前跪著幾張陌生的面孔。
冰冷的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寫滿失望。
她被凍得瞬間清醒,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是夫人指使我們害姜小姐的!”他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周稚棠大腦一片空白:“我根本不認識你們!”
“還在狡辯!他們已經(jīng)承認了,”陸景珩目光陰鷙,“是你讓他們在燈上動了手腳,害云霜出事?!?/p>
周稚棠氣得渾身顫抖,哽咽著說不出話:“你信他們的一面之詞,就是不信我?陸景珩,你究竟是誰的丈夫!”
“那你呢!”陸景珩眸色漸冷,“你有履行好陸夫人的責(zé)任嗎?云霜不諳世事,沒見過那些腌臜的手段,你呢?長在那種窮鄉(xiāng)僻壤,也染上一身惡習(xí)?”
周稚棠跌回病床,后腦勺重重磕到墻上。
可劇痛麻痹不掉她的悲傷。
她終于懂了,什么叫愛你的人傷你最深。
他說過不介意她的身份,他說過要做她的底氣,可現(xiàn)在,他忘了。
偏見沒有打敗她,可他的嫌棄,碾碎了她所有自尊。
她攥緊被角,聲音發(fā)顫,卻還是用力裝作滿不在乎:“是,我只是個卑賤的賣魚女,配不上你這位太子爺。”
“是我癡心妄想,高攀了你,現(xiàn)在我主動退出,成全你和姜云霜。”
陸景珩瞳孔驟縮,攥住她的手:“你再說一遍!”
“好,”周稚棠緊盯著他,一字一頓道,“我說,我要和你離婚?!?/p>
可下一秒,陸景珩就扼住她的下巴。
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像是在懲罰她的任性。
“棠棠,你不乖?!彼堑酶裢鈨疵停拔艺f過,要聽我的話!”
“還要我怎么聽話?”周稚棠咬破了他的唇。
血腥夾雜著苦咸,在口腔中翻涌。
她猛地推開他,解開病服的紐扣,露出滿身傷口。
青紫交加,觸目驚心,任誰看,都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陸景珩眼球一痛,替她吻去眼角的淚水:“最后一個賭約結(jié)束,我們還和原來一樣,好嗎?”
周稚棠沒告訴他,他們早就回不去了。
“如果她要你離婚呢?”她輕聲問,“你敢賭嗎?”
陸景珩身體一僵,不敢看她,目光閃躲中,他沉默良久。
“有些事......只是權(quán)宜之計?!?/p>
“只要你心里有我,婚姻也不過是一種形式?!?/p>
周稚棠透過他飄忽的眼,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真誠的男人。
他會因為求婚成功,高興得一宿沒合眼。
會因為重視婚禮,親手寫下每一封請?zhí)?/p>
甚至?xí)犞窀盖f嚴(yán)地宣誓,哭著說出“我愿意。”
在他沉默的幾秒里,周稚棠緩緩閉上雙眼。
那些無比美好的回憶,都被她一點點扼殺在腦海里。
突然,護士慌忙推門而入:“陸總,姜小姐做了噩夢,一直在喊您的名字!”
“去吧。”她沒用力,卻把剛才將她牢牢箍在懷中的男人,輕而易舉推開。
門合上前,他腳步一頓:“棠棠,我馬上回來?!?/p>
可他的人,注定有去無回。
她拖著病體,辦理了提前出院,去見了陸夫人。
接過她手中的簽證和機票時,周稚棠有些恍惚。
她一窮二白地到來,又一無所有地離開。
甚至沒有幾件東西,能填滿她的行李。
轉(zhuǎn)身前,陸夫人叫住她:“希望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p>
周稚棠笑了笑,沒有回頭。
只是摘下無名指的婚戒,在空中拋出一道弧線。
她也希望,和陸景珩,此生不復(fù)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