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躁動不安，嘶嘶聲、窸窣聲不絕于耳。
然而，當(dāng)軒轅燁邁步向前時，奇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些劇毒之物仿佛感應(yīng)到某種無法抗拒的威壓，竟如摩西分海般，
驚恐萬狀地向兩旁急速退散，為他讓出一條狹窄卻絕對暢通的道路。
軒轅燁心頭微震，卻不知何故。
他無暇細(xì)思，目光穿透洞開的房門，掃向內(nèi)室。
那張鋪著柔軟錦衾的紫檀木拔步床上，空空如也。
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源頭在床榻之后。軒轅燁的心猛地一沉，幾步繞過去——
角落里，昏暗的光線下，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藍(lán)靈汐身上那件新?lián)Q的素白寢衣，此刻已如同在血池中浸染過，
大片大片刺目的猩紅，濕漉漉地貼在瘦骨嶙峋的身上。
她背對著他，正以一種近乎野獸撕咬的姿態(tài)，雙手死死抓握著一條仍在抽搐的斑斕毒蛇！
蛇身被她用某種極其鋒銳的東西（軒轅燁瞥見地上那半截銹跡斑斑的斷刃）
粗暴地剖開，
她正埋首其中，貪婪地、大口地生啖著那鮮血淋漓、尚在蠕動的蛇肉！
鮮血順著她的嘴角、下巴淋漓滴落，在她身下匯成一灘小小的、黏稠的暗紅。
聽到腳步聲，她猛地轉(zhuǎn)過頭。
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臉上，沾滿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蛇血，
如同雪地里綻開的紅梅，妖異而凄厲。那雙獨(dú)一無二的藍(lán)寶石眼眸，
此刻不再是昨夜的驚惶空洞，反而映著一種原始的、近乎冷酷的專注。
奇異的是，她看清是軒轅燁后，竟沒有像昨夜那樣驚恐地縮回黑暗深處，
只是停下了撕咬的動作，染血的唇微微張著，沾著血絲的牙齒在昏暗中泛著森然的光，
直勾勾地看著他，眼神里有種懵懂的審視，甚至……
一絲不易察覺的、野獸確認(rèn)領(lǐng)地主權(quán)般的放松？
軒轅燁只覺得一股強(qiáng)烈的反胃感直沖喉頭，胃囊痙攣般劇烈抽搐。
他強(qiáng)行壓下翻騰的嘔意，面上依舊維持著攝政王應(yīng)有的冷硬線條。
他緩步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
目光落在她寢衣上那些因劇烈動作而重新崩裂滲血的傷口上，
聲音刻意放得低沉平穩(wěn)，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
“身上……還疼嗎？”
藍(lán)靈汐聞言，幾乎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反應(yīng)被瞬間觸發(fā)！
她仍舊緊緊抓著手中半截蛇尸，也顧不得滿手血污，掙扎著就要以額觸地——
“咚咚咚”！三個沉悶而急促的響頭，狠狠地磕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
昨夜才勉強(qiáng)結(jié)痂的額角傷口瞬間崩裂，新鮮的血液混著塵土蜿蜒流下，在她蒼白的小臉上劃出刺目的紅痕。
然后，她才抬起沾滿血污和灰塵的臉，
用力地?fù)u了搖頭，藍(lán)眸直直地望著他，意思明確：不疼。
軒轅燁心中劇震！他終于明白了
——磕頭，是她的語言，是她表達(dá)一切的前提，是她被殘酷世界刻入骨髓的卑微烙印。
每一次回應(yīng)，都需以額頭的疼痛和尊嚴(yán)的碾碎為代價！
“你叫什么名字？”
他追問，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想抓住這縷微光。
藍(lán)靈汐毫不猶豫，再次俯身——又是三個決絕的響頭！
軒轅燁心頭一緊，幾乎是本能地，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閃電般墊在了她額頭即將撞擊的地面！
“咚！”悶響敲擊在他的掌心，震得他指骨微麻。
預(yù)期的疼痛沒有降臨，藍(lán)靈汐茫然地抬起小臉。
那雙純凈得不染塵埃的藍(lán)寶石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他的影子。
里面盛滿了不知所措的困惑——為什么？為什么不疼了？
她抬起沾血的睫毛，那雙澄澈得近乎妖異的藍(lán)眸里，
第一次清晰地映出軒轅燁完整的面容，也第一次清晰地透出茫然無措。
她似乎無法理解這種阻止磕頭的“規(guī)則”，
小嘴微張，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急促而微弱的呼吸。
軒轅燁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溝通的壁壘，比想象的更厚。
他不再猶豫，俯身，用一種極其輕柔卻又帶著絕對掌控的力道，將蜷縮在冰冷角落里的她整個抱了起來。
她輕得可怕，像一片隨時會被風(fēng)吹散的羽毛。
藍(lán)靈汐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受驚的幼獸。
然而，當(dāng)軒轅燁溫?zé)岬男靥藕蛨詫?shí)有力的臂膀?qū)⑺耆?/p>
一種從未體驗(yàn)過的、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如同暖流，猝不及防地淹沒了她。
那是與冰冷地磚、血腥蛇肉截然不同的溫度與氣息。
他身上帶著一種清冽干凈的冷香，像雪后松林，
又似幽谷寒泉，混合著男性獨(dú)有的陽剛之氣，奇異地?fù)崞搅怂`魂深處的驚悸。
她幾乎是貪戀地、無意識地用小臉蹭了蹭他胸前的衣襟，
深深吸了幾口那令她莫名安心的味道，緊繃的身體竟一點(diǎn)點(diǎn)軟了下來。
軒轅燁正欲抱著她走向床榻，一低頭，正撞進(jìn)那雙抬起的、水光瀲滟的藍(lán)寶石眼眸里！
那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zhì)的藍(lán)，在昏暗光線下流轉(zhuǎn)著神秘的光暈，
眼角那顆小小的淚痣，更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的脆弱與妖嬈。
四目相對，呼吸可聞。
少女眼中那全然的依賴與懵懂的貪戀，如同最純凈的火焰，毫無預(yù)兆地燙了軒轅燁的心尖。
他呼吸猛地一滯，某種陌生的悸動在冰冷的血脈深處悄然涌動。
藍(lán)靈汐被他深邃專注的目光看得一慌，瞬間從短暫的迷醉中驚醒。
她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床榻，猛地想起自己方才的“僭越”和滿身污穢，
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猛地從他懷里掙脫，
動作快得像一道閃電，一個翻滾便縮回了床榻最深的角落。
仿佛剛才的片刻溫存只是幻覺。
她重新拿起手上那半截蛇肉，低下頭，小口小口地、
帶著一種近乎自保的專注，繼續(xù)啃噬起來，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熟悉的安全感。
軒轅燁望著她這野性與脆弱交織的模樣，胸口那股復(fù)雜的情緒翻騰得更加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