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法綱常？天家親情？”
軒轅燁像是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從喉間滾出一串低沉冰冷的笑聲，
那笑聲在大殿穹頂回蕩，令人毛骨悚然。
笑聲驟停，他眼神如地獄寒冰，瞬間鎖死蕭遠(yuǎn)山，聲音陡然拔至九天之上，
帶著撕裂一切的暴戾與尊貴：
“蕭遠(yuǎn)山！本王與當(dāng)朝天子奏對(duì)，何時(shí)輪到你一介外戚佞臣，在此狺狺狂吠？！”
“君臣大義，尊卑天塹！你不過軒轅氏一家奴，竟敢在朝堂之上，代君立言，指摘親王？！”
“你是想替陛下做主？”
“還是……你蕭氏一門，早已視皇權(quán)如無物，自詡為這大周江山之主了？！”
轟隆——！
這誅心裂肺之言，如同九天劫雷，狠狠劈在蕭遠(yuǎn)山天靈！
他老臉?biāo)查g死灰，雙腿一軟，
“噗通”一聲重重跪伏在地，額頭死死磕在金磚之上，渾身抖如秋風(fēng)落葉：
“老臣……老臣萬死！絕無此心！王爺明鑒！陛下明鑒??！”
他肝膽俱裂，萬沒想到軒轅燁一歸來，就如此狠絕毒辣，
直接將“外戚干政”、“藐視君父”、“圖謀不軌”的滔天罪名扣下！
這頂帽子若坐實(shí)，蕭氏頃刻間便是誅九族的大禍！
龍椅上的軒轅徹也被這石破天驚的呵斥震得魂飛魄散，
看著階下如同爛泥般匍匐的舅父，大腦一片空白。
整個(gè)金鑾殿，死寂如墳。
唯有軒轅燁那身玄色蟒袍，在透過高窗的冰冷晨光下，流淌著幽暗而尊貴的寒芒。
他如同執(zhí)掌生殺的神祇，僅僅矗立，便讓這象征天下權(quán)柄的殿堂為之窒息。
“陛下，” 軒轅燁不再看腳下螻蟻般的蕭遠(yuǎn)山，
目光重新投向龍椅上那失魂落魄的軒轅徹，語氣恢復(fù)了低沉，
卻帶著掌控乾坤的絕對(duì)意志，“先帝廟號(hào)謚號(hào)，自有禮部依祖制勘定。
至于登基大典……”
他刻意停頓，嘴角那抹冰冷笑意如同毒蛇吐信。
“待本王肅清刺殺逆黨，理清朝野流言，確保無奸邪作祟，”
“確保……陛下這位置，坐得名正言順，天下歸心之后，再議不遲！”
根本不給軒轅徹任何反應(yīng)的機(jī)會(huì)，他微微拱手，姿態(tài)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與威壓：
“臣府中尚有要?jiǎng)?wù)，先行告退。陛下……好自為之?！?/p>
話音落，他猛地一甩玄色廣袖，袖袍翻卷如垂天之云，帶起一股凜冽罡風(fēng)，
轉(zhuǎn)身，大步流星朝殿外走去。
那決然挺拔的背影，仿佛這金鑾寶殿、這九重御座上的天子，都不過是腳下微塵。
腰間懸掛的一枚羊脂玉玦，隨著他轉(zhuǎn)身的力道，重重磕碰在腰間隕鐵劍鞘之上，
發(fā)出一聲清脆刺耳的裂帛之音！
一道猙獰的裂痕，赫然貫穿溫潤的玉身，如同這看似平靜卻已暗藏殺機(jī)的朝局，裂痕深重。
“九弟——！”
軒轅徹猛地從龍椅上彈起，失聲嘶喊，聲音里充滿了被徹底無視的滔天屈辱和無力狂怒。
軒轅燁的腳步?jīng)]有絲毫遲滯，背影融入殿門高大的陰影之中，
只留下那玄色蟒紋最后一道凌厲的弧光，
以及縈繞不散的、令人窒息的威壓與殺伐之氣。
“退朝——”隨著太監(jiān)一聲退朝，百官紛紛退出。
待百官退出后——
“砰——嘩啦?。。 ?/p>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伴隨著玉器粉碎的脆響從身后傳來！
是皇帝軒轅徹，終于被極致的憤怒與屈辱沖垮了理智，
將御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筆硯、印璽，連同那張沉重的九龍盤云椅旁小幾上的貢品玉器，
狠狠掃落在地！
奏折如雪片紛飛，玉器碎片四濺，一片狼藉，如同此刻支離破碎的皇權(quán)威嚴(yán)。
珠簾之后，蕭太后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所有雍容華貴盡數(shù)褪去，只余下刻骨的陰鷙與怨毒。
她攤開手掌，掌心是被生生捏碎的半截玉如意，鋒利的碎片刺入皮肉，
滲出點(diǎn)點(diǎn)猩紅，她卻渾然不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死死盯著軒轅燁消失的方向，如同淬毒的冰錐。
軒轅燁……好一個(gè)軒轅燁！
這盤以江山為局、以血肉為子的棋……才剛剛落子！
軒轅燁剛踏出宮禁的森嚴(yán)陰影，便見心腹侍衛(wèi)白澤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在宮門前那片空曠的青石地上焦灼地來回踱步，
腳步聲雜亂地敲打著寂靜，額角甚至沁出細(xì)密的汗珠。
“何事？”
軒轅燁的聲音低沉，帶著剛從朝堂傾軋中抽身的疲憊與慣有的冷冽，
目光卻銳利如刀，
“可是……那小丫頭醒了？”
他心頭微動(dòng)，眼前閃過那雙驚惶如墜入陷阱小獸般的湛藍(lán)眼眸。
白澤猛地抬頭，臉上是罕見的糾結(jié)與欲言又止，最終只化作一句干澀的回稟：
“回王爺，她……是醒了?！?/p>
那語氣里的遲疑，如同沉甸甸的石頭，壓在軒轅燁心口。
軒轅燁劍眉微蹙，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大夫怎么說？可能進(jìn)食？”
他追問，腳步已不由自主地向前。
白澤的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dòng)了一下，臉色更加難看，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王爺……您……還是親自去看看罷?！?/p>
那神情，仿佛王府里盤踞著噬人的妖魔。
話音方落，一陣凜冽勁風(fēng)平地而起！
白澤眼前一花，只捕捉到玄色蟒袍翻飛的殘影
——軒轅燁竟已運(yùn)起登峰造極的輕功，如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閃電，
朝著攝政王府的方向疾射而去，將宮門的巍峨與白澤的憂心瞬間拋在身后。
攝政王府，西苑。
本該靜謐的小園子此刻卻透著詭異的喧囂。
丫鬟小廝們圍在外圍，個(gè)個(gè)面無人色，噤若寒蟬，眼神驚恐地盯著園內(nèi)，仿佛里面是刀山火海。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混合著泥土與爬蟲特有的陰濕。
軒轅燁的身影如鬼魅般落在園門前，強(qiáng)大的威壓瞬間讓騷動(dòng)的人群死寂下來。
“噗通”聲連成一片，所有人齊齊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出。
他的目光越過跪倒的眾人，落在地上
——蜿蜒扭曲的蛇身、色彩斑斕的毒蝎、肥碩猙獰的巨鼠、油亮可怖的蜈蚣……
密密麻麻，鋪滿了通往廂房小徑的每一寸地面，形成一幅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活體地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