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沒能在這被窩里待多久。
大約過了一刻鐘,云綺便不耐地踢了踢被子:“差不多了,你可以滾了?!?/p>
云燼塵:……
他咬住牙掀開被子起身。
她果然只是將他視作暖床的物件。
用完了,就直接丟掉。
少女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蜷進他方才捂熱的被褥里,滿足的嘆息聲混著布料摩擦聲傳來。
顯然是困了,半睜著眼掀了掀眼皮,沖床榻邊的少年隨意吩咐:“走時幫我把燭火熄了?!?/p>
云燼塵一抬眼,望著她躺在自己剛剛躺過的位置,心中卻莫名涌起一絲異樣。
像被貓爪輕撓般,癢得突兀,卻又迅速被冷意覆蓋。
“你何時告訴我母親的下落?” 他扣著外袍系帶的手指頓住。
云綺聳肩:“看我心情吧。”
看她心情。
這就意味著,今后他要一直如今晚般任她差遣。
少年咽下到喉間的質(zhì)問,默不作聲穿戴整齊,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才走兩步,只聽身后忽然傳來一道細(xì)微的抽氣聲。
他不自覺轉(zhuǎn)身,只見床上人影蜷縮,眉頭緊蹙。一張小臉蒼白著,額角似乎也滲出些許冷汗。
“你怎么了?”沒反應(yīng)過來,話已脫口而出。
“胃疼……”
云綺眉頭皺作一團,手按在胃的位置。
云燼塵聞言眉心微擰。
這人好端端的怎么會胃疼?
像是想到了什么,視線掃過桌上漆色斑駁的食盒,他走過去掀開盒蓋。
里面剩著半碗冷硬如石的粟米飯,半碟腌成深色的芥菜,還有塊裂開紋路的麥餅,皆是難以下咽的粗食。
食盒分明備了兩人份,丫鬟的那份已見了底,而另一份飯菜卻看上去絲毫未動。
“你晚上什么都沒吃?”他忍不住看向榻上。
“那種東西能吃么,”云綺蹙著眉,哼了一聲,“我就是餓著,也不吃那種下人吃的東西。”
少年聞言忍不住深吸口氣。
這西院的破窗連西北風(fēng)都攔不住,她卻仍端著千金大小姐的架子,寧愿餓到胃痛,也不肯屈尊咽下一口粗食。
明明胃疼得嘴唇都白了,偏生眼底還凝著理所當(dāng)然的倔強。
簡直是自己找罪受。
她活該。
云燼塵攥了攥拳,轉(zhuǎn)身就走。
云綺還以為他真就這么不管不顧離開了,但沒過多久,房門又被打開。
少年帶著一身夜間的寒氣折返,掌心托著幾塊用油紙包著的物什,油紙邊緣洇著淡淡的油星。
“這是什么?”她挑眉,鼻尖嗅到一縷若有似無的甜香。
云燼塵展開油紙,露出三塊菱形的蕓豆卷。
雪色外皮上撒著細(xì)如碎玉的糖霜,中間夾著淺粉色的豆泥,邊緣還點綴著兩顆烘得焦香的核桃碎。
點心模樣精致,正是從前東院小廚房常做的樣式。
云燼塵雖為侯府庶子,名義上仍是主子,按份例每日能從廚房分得點心。
只是原身先前早有吩咐,命廚房除飯菜外不許給云燼塵任何東西,因為覺得他不配。
“這會兒廚房沒人,我去偷拿的,”云燼塵吐出一句,“你之前慣吃的,不就是這種點心嗎?!?/p>
云綺道:“你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
廚房里的東西皆是定量,何況是專供主子的點心,明日少了幾塊定會被察覺。
“發(fā)現(xiàn)便發(fā)現(xiàn)?!?他眼底掠過絲微嘲,“左不過是父親又罵我上不得臺面罷了?!?/p>
反正他從出生,他的存在,本就上不得臺面。
云綺這才慢條斯理地從床上支起身子,錦被滑落在腰際,露出單薄的肩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