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山關(guān)大捷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帶著“神跡降臨”、“龍吟震霄”、“太女神魂救萬軍”的傳奇色彩,以燎原之勢席卷了整個鳳棲王朝。民間沸騰,萬民稱頌,鳳朝歌的名字被賦予了神性的光輝,聲望一時無兩,甚至隱隱蓋過了女帝鳳擎蒼的鐵血威名。
棲梧殿成了真正的“福地”,每日流水般的賞賜源源不斷。女帝鳳擎蒼仿佛要將過去所有的虧欠和此刻滿腔的驕傲都彌補給女兒。稀世珍寶、名家字畫、精巧玩物、御廚精心烹制的各色點心……堆滿了殿內(nèi)每一個角落。女帝更是親自下旨,擢升蕭景珩為東宮少傅(雖殿下年幼,但名分先定),賜沈清河“國手圣醫(yī)”匾額及太醫(yī)院副院判實權(quán),蘇硯獲封皇商之首并特許其家族商船懸掛鳳旗,墨離統(tǒng)領(lǐng)禁宮暗衛(wèi)一部,玄音受封“護國真人”,享國師禮遇。所有參與“玄冰散”研制、運輸、作戰(zhàn)的有功人員,皆得厚賞。
最引人矚目的,是女帝頒下的一道明旨:“皇太女鳳朝歌,天縱神武,慧心仁德,于社稷危難之際,獻奇策,挽狂瀾,救萬軍于幽冥,功在千秋,澤被蒼生!特賜‘護國神凰’尊號,享親王雙俸,見君不跪,劍履上殿!其所居棲梧殿,規(guī)制等同東宮,一應(yīng)供奉,皆按帝王份例!”
這道旨意,幾乎將鳳朝歌的地位拔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近乎與女帝比肩的程度!朝野震動!
棲梧殿內(nèi),鳳朝歌小臉還有些蒼白,裹著厚厚的狐裘,靠在鋪著軟墊的榻上??粗鴿M殿琳瑯滿目的珍寶,她卻沒什么特別的興奮,只是小口小口地吃著沈清河特意調(diào)配的溫補藥膳。魂游太虛的后遺癥比想象中嚴重,那種靈魂被撕裂又強行聚合的疲憊感,如同跗骨之蛆,讓她總是懨懨的,小腦袋也時不時抽痛。但她清澈的大眼睛里,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了一份沉靜和通透。她知道,這些賞賜,是母皇的心疼,也是帝國對她的認可,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枷鎖。
“殿下,慢些吃。” 蕭景珩坐在榻邊,小心翼翼地喂著她,溫潤的眼底是化不開的心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后怕。每次看到殿下蒼白的臉,想到那日靜室內(nèi)她神魂微弱、幾近消散的模樣,他的心就如同被利刃反復切割。他暗暗發(fā)誓,此生此世,絕不容許任何人再讓殿下承受如此兇險!
沈清河坐在一旁,清冷的俊臉上也少了幾分冰寒,多了幾分專注的柔和。他正仔細地為鳳朝歌施針,疏導著她體內(nèi)因神魂沖擊而紊亂的氣息。他的指尖穩(wěn)定而輕柔,每一次落針都帶著十二萬分的謹慎。當傳令兵嘶吼著“神跡降臨”時,當他知道是懷中這小小的人兒,以燃燒神魂為代價驅(qū)散了幽冥鬼物,救回了長風…那一刻,他冰封的心湖徹底沸騰、融化,繼而被一種名為“守護”的滾燙巖漿填滿。他的命,他的醫(yī)術(shù),從今往后,只為守護這縷微弱卻足以照亮他整個世界的燭火。
蘇硯靠在窗邊,桃花眼望著殿外,手里把玩著一枚價值連城的羊脂玉佩,臉上慣常的笑容收斂,眼底深處是銳利的寒芒。他在計算,計算著那些因殿下崛起而利益受損的家族,計算著朝堂上可能出現(xiàn)的暗箭。殿下的榮耀,就是蘇家的榮耀,更是他蘇硯畢生守護的珍寶!任何膽敢覬覦、傷害殿下的人,都將承受蘇家富可敵國的財富與遍布天下的眼線編織成的雷霆之怒!
墨離如同最沉默的影子,立在寢殿最幽暗的角落,氣息近乎與黑暗融為一體。但他周身散發(fā)出的那種冰冷肅殺之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甚。那日守在靜室外,感應(yīng)到殿下氣息驟然衰弱時,他幾乎要破門而入。幽冥鬼物?朝堂暗箭?在他眼中,皆為螻蟻。他的刀,他的命,早已烙上了“鳳朝歌”三個字。誰動,誰死。
玄音盤膝坐在不遠處的蒲團上,澄澈的目光落在鳳朝歌身上,帶著悲憫,更帶著深深的探究和一絲憂慮。那日魂游,殿下爆發(fā)出的力量…那聲龍吟,那驅(qū)散幽冥的金光…絕非尋常!那被北狄國師覬覦的“幼生龍魂”與“神啟之力”…還有她眉間一閃而逝的金色印記…都指向一個超越凡俗的謎團。他隱隱感覺到,更大的風暴,正圍繞著這位年幼的皇太女悄然匯聚。他的職責,便是守護這份“神啟”,直至…撥云見日。
“殿下,” 玄音緩緩開口,聲音空靈,“您眉宇間仍有郁結(jié),神魂之力恢復需時日,切記靜養(yǎng),勿再勞神。” 他意有所指。
鳳朝歌咽下最后一口藥膳,小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通透的笑容:“歌兒知道啦,玄音哥哥。歌兒會乖乖的。” 她環(huán)視著身邊這五位將她牢牢護在中心的侍君,心中暖暖的。身體的疲憊和疼痛是真實的,但被這樣珍視、守護的感覺,讓她覺得一切都值得。
然而,正如玄音所料,陽光之下必有陰影,榮耀的巔峰往往伴隨著最險惡的暗算。
***
金鑾殿的朝賀聲猶在耳畔,京城的茶樓酒肆還在津津樂道“護國神凰”的傳奇,一股陰冷刺骨、帶著腐朽惡意的暗流,已在勛貴門閥、守舊文臣以及某些心懷鬼胎的宗室之間悄然涌動。
“一個五歲的女娃,神魂離體?龍吟震霄?驅(qū)散幽冥鬼物?荒謬!簡直荒謬至極!” 一間密室中,須發(fā)皆白的秦閣老(上次質(zhì)疑硝石制冰的老臣)拍案而起,老臉因憤怒和嫉恨而扭曲,“此乃妖術(shù)!邪祟附體!非我族類!陛下被其妖言蠱惑,竟賜下‘護國神凰’尊號?享帝王份例?這置祖宗法度于何地?置我鳳棲江山于何地?!”
“秦閣老所言極是!” 另一位身著侯爵常服的中年男子陰惻惻地接口,他是承恩侯,宗室旁支,向來以“清流”自居,實則心胸狹隘,嫉賢妒能,“三歲定策,五歲便能干預軍國大事,一言可決數(shù)萬大軍動向?此等心智,豈是五歲孩童能有?分明是妖孽轉(zhuǎn)世!其母…哼,牝雞司晨已是顛倒乾坤,如今又弄出個妖孽神童,妄想世代把持我鳳棲神器!其心可誅!”
“不錯!” 一個面容刻薄、身著三品文官服飾的官員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諸位可曾聽聞?那日棲梧殿內(nèi),異光沖天,陰風陣陣!事后皇太女便昏迷不醒,臉色慘白如鬼!沈院判日夜守護,玄音那妖道更是形影不離!這分明是邪術(shù)反噬!她根本就不是人!是幽冥派來禍亂我鳳棲江山的妖孽!”
“妖孽現(xiàn)世,必有災(zāi)殃!” 一個穿著欽天監(jiān)服飾的老者捻著胡須,故作高深,“近日天象晦暗,紫微星旁有妖星作祟,光芒刺目,沖撞帝星!此乃大兇之兆??!若不早除,恐有亡國之禍!”
污言穢語,惡毒揣測,如同毒蛇的涎液,在陰暗的角落里滋生、蔓延。他們害怕,恐懼得發(fā)抖!一個三歲就能看破陰謀、五歲就能獻出救國奇策、甚至能以“神魂”擊退幽冥的女娃!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打破了他們賴以生存的秩序!她才五歲啊!若讓她成長起來,以其展現(xiàn)出的心智、手段和那近乎“神跡”的力量,這朝堂,這天下,還有他們這些“老臣”、“勛貴”、“宗室”立足之地嗎?
一個強勢的女帝已經(jīng)讓他們?nèi)缑⒃诒?,如今再來一個更可怕、潛力無窮的“妖孽”皇太女?不!絕不允許!必須在幼崽時期,就將這“禍根”徹底掐死!哪怕…污蔑她是妖孽!煽動民意!甚至…不惜鋌而走險!
“必須讓陛下看清這妖孽的真面目!”
“對!聯(lián)絡(luò)御史,上書彈劾!言其妖異,惑亂朝綱!”
“在民間散布流言!就說她是災(zāi)星轉(zhuǎn)世,所到之處必有兵災(zāi)瘟疫!”
“還有…后宮那邊…太后娘娘似乎對陛下專寵皇太女也頗有微詞…”
一張由嫉妒、恐懼和權(quán)力欲望編織成的惡毒巨網(wǎng),開始無聲地向棲梧殿,向那個剛剛從神魂重創(chuàng)中緩過一口氣的五歲孩童籠罩而去。
***
棲梧殿內(nèi),溫暖如春,熏香裊裊。
鳳朝歌正趴在厚厚的絨毯上,小臉枕著蕭景珩的腿,沈清河在一旁為她輕輕按摩著太陽穴緩解頭痛。蘇硯則繪聲繪色地講著新聽來的市井笑話,逗得她咯咯直笑,雖然小臉依舊沒什么血色,但精神好了許多。
墨離無聲地走進來,將一張薄如蟬翼、用特殊藥水寫滿密報的紙條遞給了蘇硯。
蘇硯接過,桃花眼一掃,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底寒芒乍現(xiàn)!他不動聲色地將紙條在指尖捻碎,化為飛灰,臉上重新掛起慵懶的笑容,繼續(xù)講著笑話,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鳳朝歌敏銳地捕捉到了蘇硯那一閃而逝的冷意,以及墨離進來時比平時更凝重的氣息。她抬起小腦袋,清澈的大眼睛看向蘇硯:“蘇硯哥哥,是不是…又有壞人說歌兒壞話了?”
蘇硯微微一怔,隨即笑得更加燦爛,揉了揉她柔軟的發(fā)頂:“殿下多心了,不過是些跳梁小丑,嗡嗡叫的蒼蠅罷了。有我們在,殿下安心養(yǎng)身體就好?!?/p>
鳳朝歌卻固執(zhí)地搖搖頭,小臉上沒有害怕,反而有一種超越年齡的平靜和了然:“歌兒知道。從金鑾殿回來,歌兒就感覺到了。那些大人…看歌兒的眼神,有的在害怕,有的…像刀子?!?她的小手無意識地抓緊了蕭景珩的衣角,“他們是不是…又說歌兒是妖怪了?說歌兒用了邪術(shù)?”
蕭景珩的心猛地一揪,心疼地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殿下…”
“歌兒不怕。” 鳳朝歌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堅定,她坐起身,環(huán)視著身邊的五人,小小的身姿挺得筆直,那雙經(jīng)歷過神魂淬煉的眼眸,此刻亮得驚人,仿佛蘊藏著星辰大海,“歌兒救長風哥哥,救潼山關(guān)的哥哥們,救鳳棲的百姓,用的是歌兒自己的本事!是神仙爺爺在夢里教歌兒的!不是妖怪!歌兒問心無愧!”
她頓了頓,小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的、近乎睥睨的冷意,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和力量:
“他們怕歌兒,是因為歌兒厲害!因為歌兒比他們都聰明!比他們都勇敢!他們怕歌兒長大,怕歌兒把母皇的江山守得牢牢的,讓他們再也不能作威作福!哼!”
她的小拳頭微微握緊,眉宇間那點極淡的金色印記似乎又隱約閃爍了一下,一股無形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威壓悄然散開。
“可是他們越怕,歌兒就越要厲害給他們看!歌兒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跟著玄音哥哥學本事,跟著清河哥哥學認藥,跟著景珩哥哥讀書,跟著蘇硯哥哥學算賬,跟著墨離哥哥練…嗯…練躲貓貓(她還不知道墨離具體教什么)!歌兒會越來越厲害!厲害到讓所有壞蛋都害怕!厲害到誰也不敢再說歌兒是妖怪!厲害到…能永遠保護母皇,保護景珩哥哥你們,保護鳳棲的所有人!”
稚嫩的嗓音,卻如同金玉交擊,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和一種令人心悸的成長宣言!
寢殿內(nèi)一片寂靜。
蕭景珩看著她,眼中是震撼、是驕傲、是幾乎要溢出來的心疼與守護的決絕。
沈清河冰封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極其淺淡、卻真實無比的弧度,那是一種看到稀世珍寶綻放光芒的欣慰。
蘇硯桃花眼中的寒冰徹底融化,只剩下熾熱的欣賞和“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得意。
墨離沉靜的眼底,冰層碎裂,涌動著澎湃的忠誠與戰(zhàn)意。
玄音澄澈的眸中,則充滿了震撼與深深的期許。他看著鳳朝歌眉宇間那似乎因她的決心而更加清晰的淡金色印記,心中了然:她的力量,她的“神啟”,正在與她的守護之心和帝王命格加速融合!這成長的速度…連他都感到心驚!
“好!” 蕭景珩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激動的沙啞,他單膝跪地,執(zhí)起鳳朝歌的小手,目光如炬,如同立下最神圣的誓言:“臣蕭景珩,此生唯愿做殿下的手中書卷,案頭筆墨,助殿下明理增慧,洞察乾坤!殿下的路,臣必以心血鋪就,萬死不辭!”
沈清河亦起身,對著鳳朝歌深深一揖,清冷的聲音帶著磐石般的堅定:“臣沈清河,愿為殿下手中金針,囊中藥石。護殿下鳳體安康,百邪不侵。殿下所指,即臣藥石所向,雖九死其猶未悔!”
蘇硯瀟灑地一撩衣擺,桃花眼中精光四射:“臣蘇硯,愿為殿下手中算盤,庫中錢糧。蘇家萬貫,皆為殿下之資!殿下劍鋒所指,蘇家商路所及,必叫那魑魅魍魎,財路斷絕,寸步難行!”
墨離沉默地單膝點地,右手重重按在左胸心臟位置,低頭,沉靜的聲音如同金鐵:“墨離在此。殿下之命,即吾刀鋒所向。暗影所至,宵小…盡誅!” 最后一個字,殺意凜然!
玄音緩步上前,拂塵輕擺,對著鳳朝歌微微稽首,空靈的聲音帶著悲憫與守護的宏愿:“貧道玄音,愿以畢生道行,溝通天地,護佑殿下神魂永固,龍氣長存。邪祟外道,休想近殿下鳳駕三尺之內(nèi)!”
五位侍君,以各自的方式,在剛剛經(jīng)歷了神魂重創(chuàng)、卻爆發(fā)出驚人成長宣言的五歲皇太女面前,再次立下了比金石更堅的守護誓言!他們看到了她的付出,她的傷痛,更看到了她靈魂深處那璀璨奪目、足以照亮整個鳳棲未來的光芒!任何想要傷害她的力量,都將迎來他們最決絕的反擊!
鳳朝歌看著跪在身前的五位侍君,看著他們眼中那毫無保留的忠誠、守護與熾熱的光芒,小心臟被巨大的溫暖和力量填得滿滿的。身體的疲憊似乎都減輕了許多。她伸出小手,依次在蕭景珩、沈清河、蘇硯、墨離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玄音她夠不著,便對著他甜甜一笑),小臉上綻放出如同朝陽般燦爛明媚的笑容:
“嗯!歌兒有景珩哥哥,清河哥哥,蘇硯哥哥,墨離哥哥,玄音哥哥!歌兒不怕!我們一起,打跑所有壞蛋!”
稚嫩的童音,宣告著同盟的結(jié)成,也預示著,一場圍繞鳳棲未來女帝的、明槍與暗箭交織的殘酷斗爭,正式拉開了帷幕。而風暴中心的幼龍,雖羽翼未豐,卻已展露出令敵人膽寒的崢嶸頭角與…守護一切的決心!她的功力,她的智慧,她的力量,必將在這血與火的淬煉中,愈發(fā)深厚,直至…龍翔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