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鉛云已散盡,星河璀璨。
雪川拓單膝跪地,氣息虛弱。
“你相信宿命嗎?” 他喃喃低語。
“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王哲帶著一絲不解。
雪川拓勉強撐起身體,抹去嘴角的血痕,眼神聚焦了一些:
“沒什么。只是遇見你,讓我覺得……強者之間或許真有種引力。想聽聽你的答案?!?/p>
“雪川先生,如果我說,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你會信嗎?”
他手指按向領(lǐng)口下拉,一道疤痕橫亙在脖頸要害處。
一般人這里不可能有疤痕。
雪川拓的目光在那疤痕上停留片刻,雖然王哲年紀不大,他能感受到王哲身上那股與自己相似的沉重感。
“信。”
他點頭,語氣篤定。
“可是死亡仿佛像一場夢……我來到了這里?!?/p>
王哲的聲音低沉下去,握緊了拳頭,“背負著某種極其沉重的東西……或許,就是你說的『宿命』?!?/p>
“因此而死,因此而生。” 王哲同樣抬起頭,望向雨后的星空。
雪川拓深吸一口氣,強提精神站直。
他手一揚,那塊奇異的玻璃片劃出一道弧線飛向王哲。
“雖然不知道為何你擁有如此珍貴的材料,但這靈器上面的氣息與你如出一轍,物歸原主?!?/p>
王哲穩(wěn)穩(wěn)接住。
王哲那天做了夢后才知道,自己修煉的功法《萬界創(chuàng)生帝典》有將所觸碰的東西變?yōu)殪`器的力量,而且只與精神力相關(guān),與修為無關(guān)。
這塊碎玻璃的由來,就是當(dāng)時為了保護蘇念婉以及自保的情況下偶然創(chuàng)造的。
“既然你已經(jīng)花錢買下了它,”他目光落在雪川拓腰間的長刀上。
“雪川先生,刀,借我一用?!?/p>
“哦?” 雪川拓眉梢微挑,并未多問,解下刀遞了過去。
王哲一手持刀,一手將玻璃片輕輕貼上冰冷的刀身。
剎那間,刀身劇烈震顫,仿佛在渴求。
那玻璃片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如同冰融于水滲入刀體之中。
嗡鳴漸息,刀身歸于沉寂,流轉(zhuǎn)著一層難以言喻的幽光。
“雪川先生,這是把好刀?!?/p>
王哲將刀遞回,臉上帶著一絲奇異的笑意,“它與這材料,契合得超乎想象?!?/p>
刀入手,卻從雪川拓指間滑落,“鏘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蹙眉,彎腰去撿,手指再次穿過刀柄,仿佛那刀成了虛幻的影像。
第三次嘗試時,他心念一動,將真氣覆于手掌,才終于將其握住。
入手感覺異常粘滯,仿佛刀身沉在無形的膠質(zhì)里,揮動時帶著強大的阻力。
“那靈器,是進階武器所用?!蓖跽芙忉尩溃?/p>
“雪川先生,往后揮刀,不必求快。”
雪川拓依言,凝神向前方虛空揮出一套斬擊。
動作明明連貫使出,感官卻出現(xiàn)了奇異的斷層——
——只捕捉到起手和收勢的瞬間,中間的過程如同被無形的剪刀“剪”掉了!
然而威力不減,前方一株大樹的粗壯樹干應(yīng)聲斷為數(shù)截,切口平滑如鏡。
這刀,竟能帶著他短暫遁入另一層空間!
若能掌握,瞬息間的“消失”足以在生死搏殺中創(chuàng)造奇跡。
王哲又拾起一顆石子,向前拋出。
雪川拓心領(lǐng)神會,對著前方虛空猛地蓄力一斬!本該飛遠的石子,卻詭異地垂直落回兩人腳邊。
“「雪喰」……斬斷了空間?”
雪川拓瞳孔微縮,饒是他見多識廣,也難掩震驚。
這能力超出了常理。
“好用吧?完全掌握后這種異能便可以收放自如了?!?/p>
王哲笑著說。
“你剛剛削去的是石子飛行的空間路徑,將其‘折疊’了回來。”
……
雪川拓帶著爽朗的笑聲在與王哲交談,不知不覺走回了國貿(mào)大廈。
“……說起來,我有個女兒,年紀與你相仿,也在盛華學(xué)院……什么?你也在那兒?!哈哈,緣分!日后你們年輕人可要多多照應(yīng)……”
王哲微笑應(yīng)和,無需多言。
“看來二位相談甚歡?!?蘇岳笑著打招呼。
“岳!”
雪川拓語氣帶著一絲難得的贊許,
“能在蘇家做事是旁人求之不得的福分,但你能請到王哲這樣的年輕強者,反倒是你的大運氣了!”
這時,拍賣會負責(zé)人氣喘吁吁地趕來,對著雪川拓連聲道歉,姿態(tài)放得極低。
最終的處理結(jié)果是,主辦方將五十顆高階雪妖之淚原封不動地退還給了雪川拓。
雪川拓接過那個散發(fā)著寒氣的精致小袋,看也未看,徑直遞向王哲:“拿著,這份薄禮你得收下。”
他語氣不容拒絕。
“就當(dāng)是橋上那些被你救下的無辜者,托我轉(zhuǎn)交的謝意?!?/p>
那驚險萬分的時刻,王哲救下的可不止是民眾,還有他雪川拓。
王哲沒有推辭,接過袋子打開,五十顆冰晶般剔透的淚珠靜靜躺著,內(nèi)部光華流轉(zhuǎn),表面的玄奧霜紋彰顯著它們非凡的品階。
“那么,諸位,再會了。”
雪川拓對著王哲、蘇岳、蘇念婉微微頷首,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
萬米高空的私人飛機上,雪川拓望著舷窗外的云海,取出一本皮質(zhì)封面的日記本。他沉默片刻,提筆寫下:
“經(jīng)此一役,鬼化越來越嚴重了……必死的宿命能被改變嗎?有那個少年的力量,或許可以……”
雪川拓像往常一樣,將疑問留在了日記本上,末尾寫了幾個字。
……
歸途,蘇岳安排了車隊過來,蘇岳獨乘一車,王哲則和蘇念婉同乘后車。
后面幾輛車則負責(zé)押運火龍槍。
困意席卷而來,王哲一上車便沉沉睡去。
蘇念婉安靜地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沉睡中略顯稚氣卻棱角分明的側(cè)臉。
她猶豫了一下,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頰。
王哲毫無反應(yīng),呼吸均勻。
“睡得真死啊……” 她小聲嘀咕,嘴角卻微微上揚。
……
夢中——說是夢,其實在王哲感來很真實。
“這……又是哪里?”
王哲茫然四顧,身處一個喧鬧的古風(fēng)集市。
青石板路,飛檐翹角的木樓,行人商販都穿著古裝。
空氣中彌漫著香料、藥材和某種奇異金屬的味道。
他身邊不遠處,矗立著一座巨大的人形石雕,面容模糊,卻隱隱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走近一個攤位,隨意翻看。
攤上凌亂堆放的,竟是一部部散發(fā)著古樸或凌厲氣息的卷軸、玉簡——《九霄引雷真訣》、《玄冥重水經(jīng)》……最低的也是地階功法。
王哲心頭劇震,拿起一部天階中品的《焚天裂地手》細看,絕非贗品。
難以置信地走向隔壁攤位,懸掛的刀槍劍戟,無不靈光內(nèi)蘊,赫然全是地階、天階的靈器!
再旁邊的鐵匠鋪,爐火熊熊,墻上掛著的成品兵器更是氣息驚人。
“……我這是……菌子吃多了出現(xiàn)幻覺了?”
王哲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理清混亂的思緒。
這些東西,即便在九天神域也是足以掀起腥風(fēng)血雨的至寶!
“哎!始主!”
一個穿著綢緞長衫、笑容可掬的中年商人熱情地迎了上來,打斷了王哲的混亂,
“對我們的房產(chǎn)可有興趣?來來來,一看便知,包您滿意!”
“不是?你剛剛叫我什么?”王哲疑問。
商人不由分說,熱情地引著王哲走向集市邊緣一座類似巨大倉庫的建筑。
商人巧舌如簧,將倉庫內(nèi)部描繪成一個洞天福地,說是靈氣充沛,可隨心布置,是修煉、藏寶、避世的不二之選。
王哲雖覺荒誕,但在商人極具感染力的描述和周遭的離奇氛圍下,竟鬼使神差地有點心動。
“多少……錢?”
王哲小心翼翼地問。
商人眉開眼笑,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二十萬靈石?”
王哲試探著報了價碼。
“哎喲客官,您莫要消遣小的!”
商人一拍大腿,變戲法似的從寬大的袖袍里掏出一張……畫在黃符紙上的二維碼!
“小店不收靈石那玩意,微信、支付寶都行!現(xiàn)金也收!” 他的表情理所當(dāng)然。
王哲徹底懵了。
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指尖觸到一張硬挺的紙片——竟真是一張紅彤彤的百元鈔票!
他掏出來,感覺無比荒謬。
“是要二十萬……元嗎?”他猶豫著問。
“客官,還二十萬呢……” 商人苦笑,
“是兩百塊啊,雖然但是,您還差一百呢?!?/p>
王哲猛地摸到雪川拓給的小袋子。
他取出一顆晶瑩剔透、內(nèi)部光華流轉(zhuǎn)的高階雪妖之淚:“這個……值多少?”
商人捏起淚珠,對著光瞇眼看了看:“雪妖之淚?成色不錯……可惜了,這東西在這兒,”
他隨手朝集市另一個方向一指,“喏,那邊老劉頭攤子上,跟玻璃彈珠似的,論斤稱!擱這兒當(dāng)添頭都嫌占地方?!?/p>
王哲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不起眼的攤位上,幾顆同樣剔透的雪妖之淚混在一堆五顏六色的礦石里。
王哲感覺自己的認知正在崩塌。
“這……這怎么可能?這個不是一顆值數(shù)十億嗎?”
王哲難以置信。
“客官,您又說笑了!”
商人擺擺手,一副“你太年輕”的表情,
“俗話說‘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臻g不同,法則不同,這玩意兒在您那兒是寶貝,在這兒嘛……也就是個好看點的石子??茨\心,給您算個友情價,一顆……兩塊!怎么樣?”
商人比了個“二”。
王哲看著手里這顆在現(xiàn)實世界價值連城、在此地卻被貶為“兩塊”的雪妖之淚,又看看那張畫著二維碼的符紙和商人狡黠的笑容。
“好荒謬的世界……”
他苦笑一聲,將整個小袋子遞了過去:“五十顆,剛好一百。點點?”
“嘿!爽快!”
商人麻利地接過帶走。
他轉(zhuǎn)身,一把推開了倉庫厚重的大門,門內(nèi)并非貨架,而是一片混沌初開般、流轉(zhuǎn)著淡淡霧氣的奇異空間。
“恭喜客官,喜提倉庫一座!”
商人側(cè)身讓開,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笑容依舊,卻多了一絲深意,
“記住嘍,客官,就算您是我們的‘始主’,該交的物業(yè)費、管理費,咱可是一分都不能少的!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王哲的余光瞥見了集市中央那座巨大的人形石雕。
此刻,某種光線恰好掠過雕塑的面部,那五官輪廓,好像就是自己!